薛弼本能想儒家君子式習慣的謙遜一下,程萬裏卻已經娴熟的點頭哈腰說了:“小可,可不敢當大王贊揚。小可愚鈍卻還有自知之明。此非我輩之能,全是大王英明教導得好領導得好。”
這姿态也太狗才,太......無恥了。
這麽谄媚無恥,你這老兒當趙老二是那老賊蔡京了嗎?
薛弼鄙夷間卻悄然伸腳輕輕踢了踢程萬裏的腳後跟,提醒當狗官當時間太長當得都狗習慣了的程老兒:你用錯了表演方式了。趙嶽這樣的主可不喜歡狗官作派,總強調人得有脊梁......
程萬裏肚裏已自動生成了一大堆的精彩高明馬屁話,就等着趙嶽再相應說點什麽或者僅僅露出點表情就立即應景發揮出來,卻被薛弼這一腳踢得驚醒了,點頭哈腰的姿勢收了,身子挺了起來,臉上神情也嚴肅端莊了。
薛弼剛暗暗點頭:“這就對了。老程,你不要老是控制不住習慣的用你過去當狗官的那一套對趙嶽。環境變了。這裏是梁山,不是朝廷官場。這的人和外邊的不一樣.....狗奴才不吃香。你這麽幹隻會被人鄙視輕賤,越發混不如意。”誰知,程萬裏身子卻又彎下去了,仍是點頭哈腰。
薛弼愣了:老程,你這是幹啥玩啊?
你怎麽又這樣了?
又不是趙嶽要殺你懲罰你,他是在表揚你啊,你不用這麽自甘下賤呐......
程萬裏卻微回頭瞥了薛弼一眼:小zei,你還嫩着呐。學着點吧。我,這不是谄媚無恥。我這是保持本色。我就這樣,我就是我,這是一種坦誠。趙老二會熟悉而放心.....誰說他就一定不喜歡了?那可不一定。趙小二再厲害再獨特他也是人。是人就難免虛榮。誰不愛聽好話?最起碼這也是一種生活樂景趣事不是?就算隻是博得趙老二鄙夷一笑也值了......
薛弼領會了眼神,也确實多少有些領悟了眼神表達的意思。
閃眼間,他看到趙嶽竟然真是滿臉笑容,不是鄙夷嘲笑,是......嗯,很開心的樣子。
原來滿滿的正能量陽光好男孩兒趙老二也愛享受谄媚呀!!!
程萬裏果然是個老賊,就是比我老辣,沒比我白多活十幾年......
薛弼在胡思亂想着,卻又隐隐約約感覺有哪裏不對頭,
想再仔細觀察觀察趙嶽,卻一擡頭和趙嶽投來的眼神對了個正着。
趙嶽看着他的眼神也全是笑意,很善意很溫暖的那種,但又似乎和對程萬裏的笑意不一樣。
對趙嶽來說,生活情景不要太嚴肅,人不要那麽太統一。
正經統一,那才叫社會及人際關系太詭異不正常呢。世界是屬于大家的。用什麽态度生活是大家的自由。謀生,各有各的角色,各有各的道。大家把日子活出各種各樣自己的精彩來,世界才有意義。否則人間豈不太單調乏味了,甚至是太可怕了,做人還有什麽意思.......
最重要的是,人想活出個樣子來就得有自己的特色或者說是本色,黑不黑白不白的就糟糕了,隻會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既活不成好人也壞不起來,混來争去的成了灰不留秋的東西.......
趙嶽不是喜歡被谄媚,而是有點欣賞程萬裏的清醒生活态度和敢本色堅持。這并不容易。
還有,谄媚隻是種人生小插曲。
你焉知程萬裏之流在谄媚你時心裏卻不是在嘲笑你罵你傻比呐。
人心即宇宙,最是複雜。隻要程萬裏不幹壞事,在對付宋朝廷的正經事上用心盡才就行了。
這個小插曲全落在了朱貴眼中。
朱貴不掩飾自己的心情,也笑了笑,又接着彙報。
秦良弼在出征中遭到部下将領的集體對抗,以辭職不作爲手段激起軍變,借将士的手輕松除掉了他掌馬軍司最需要幹掉的丘紀龍等三個皇帝爪牙,震懾住了将心,能統軍剿賊震懾天下了。
朱貴彙報着這個,不禁有些憂慮,問趙嶽:“以此手段震懾,這隻是權宜之計。秦良弼如何能以後坐穩實爲主将的馬軍副帥寶座?”
弄死了皇帝最依重的幾個爪牙,把皇帝得罪狠了,實際是把将領和朝廷全得罪了,還有,等各軍将領統領本部人馬時間長了,收了軍心,秦良弼失去依仗,這官還怎麽可能當得下去?
趙嶽嗯了一聲,說問得好,卻沒再出聲,而是看了看薛程二人,讓策劃者二人解說一下。
這回露臉的事,程萬裏卻不争了,默默不發一聲,把這個機會讓給了薛弼。
薛弼也意識到自己的稚嫩,對程老兒穩壓自己一頭不愉,但也隻是有些不快而已。技不如人嘛,豈能怪别人?這點涵養,他還是有的。何況程萬裏還照顧自己,并不總搶壓着自己。
他并不生氣,也領了程萬裏的人情,接口向朱貴說了說。
何栗有才卻隻是撫民政務才幹,标準的老舊儒家官員,由他領導馬軍司,他鬥不過那些人。如今形勢變了,面對新情況卻沒了歐陽珣教幾手,他就顯出和奸臣及腐敗朝廷鬥争的平庸來。
在曆史上,他臨危受命隻當了四十幾天執政就下台了,短暫當上宰相隻是混了個背黑鍋,被那些真正在禍國殃民導緻王朝毀滅的奸臣理直氣壯指責罪過和無能,這就很能說明能力問題了。
曆史上,朝中還有些忠臣支持,何栗尚且不行,何況是現在朝中幾乎全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何栗這樣的堅持正直的儒臣在朝,起的作用隻是留王朝最後一點清氣,幫着最怕宋王朝滅亡而跟着陷入絕望倒黴的蔡京童貫維持維持宋王朝不至于在遼國滅亡前就分崩離析突然倒了。
而孫傅雖然也是老舊牌迂腐文官,卻是個有脾氣的,有文帥的性格和能力,所以曆史上當了兵部尚書,尤其是經曆了淄州任的挫折和殘酷曆練後也逼出了軍事才幹膽魄和政治鬥争手段。
他名聲好在朝不象何栗那麽孤立,也有招能對付對付衆賊,有本事頂得趙佶碰壁難受甚至惱火卻還得選擇信任他支持他。
而他對滿朝重将隻欣賞也隻能依賴得騎兵信任的秦良弼幫他帶兵。
孫傅和何栗本質是一個大類型的人。
孫傅求幫手,必然和何栗聯合。何栗爲副相。他爲馬帥。一要文一要武,又都是趙佶了解的忠臣而不得不依賴重用着。如此聯手還是比較有威力的。
朱貴就會意的笑了,接話道:“如此,良弼的位子也就能比較穩了。”
随即又皺眉:“可是,馬軍司如今諸将幾乎具是腐敗官。良弼幾乎是光杆司令,就算有三頭六臂又怎能保障治理好馬軍堅持到金軍入侵那一天可用?”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這個疑問趙嶽回應了。
秦良弼當馬軍司主将,隻是壓着馬軍司不至于被腐敗官将帶騎兵肆意爛成沒用的廢物而已。
朱貴就秒懂了:剩下的京騎是真壞蛋,趙嶽沒打算練成精銳收用了.......是另有打算。
他跟着就說:“叛國禁軍全部聚到大散關。王念經把近十三萬降者安撫了,喚起了這些人的熱情,随即略加整訓就挑選出了七萬多相對老實聽話的,船運去了海上由海船接了去倭國本土外的那處海上基地再接受相關整訓,然後依計劃全部發往美洲各據點......大散關隻留用了六萬。”
那七萬多騎兵是從倭國那邊就近到北美,先在北美各開拓據點分散一些兵力,船運負擔輕了然後再往南美沿岸散去各據點。如此增兵加強軍事力量把整個美洲從北到南全部進行開點探索。
去了新地方總是這樣,先遭到或警惕或貪婪導緻的敵視,土著們會動手行兇,打一場,土著吃虧了卻也随即感受到來人的善意,并收獲了瓷器綢緞等從未見過的好東西,嘗到了好處,雙方開始友善,和睦相處起來,然後,時間流逝,土著們又會貪婪起來,會利用人口力量和地利等優勢意圖殺搶來者......總會是,打,和平,再打,然後再和平,或從此勢不兩立一直打下去。
畢竟,外來者無論懷什麽心思有多大善意,都終歸是侵奪了土著的領土和利益,必然遭到土著反殺。
歐洲人開發新大陸是以血腥屠殺土著掠奪土地與财富的。
亞洲人先去開發也難以避免血腥。
就好比地球人移民到外星球一樣,無論那外星球上是有智慧生命還是有野獸,都會對地球來客進行兇猛攻擊,殺光了才好,而不是什麽美妙的彬彬有禮對地球來人搞友愛和平。
來了,你首先就是入侵者......除了開戰還有什麽好講的?
趙嶽不會搞大屠殺。
人是寶貴的勞動力資源。這世界的人太少太少了。
但,占據美洲,取代野人統治和發展美洲,消去本國威脅,這是既定國策,必須做好,想立足,必要的軍事血腥手段是必須上的。你統治了那裏,你才能夠用你的發達文明去強行領導教化這片隻有野蠻的土地的人走向文明幸福。
控制不住野人,去了連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麽開拓......就别去搞仁慈被野人殺得丢人了。
七萬壞蛋騎兵去美洲分散補充到各據點搞探索開拓正是合用其才。是最合理有利的安置.......
朱貴彙報這一項時啰嗦了點卻是另有用意。
他想向趙嶽說的是,王念經三兩下子就搞完了那麽大量的選人工作,這是不是太兒戲太不認真負責了?
那家夥可是個壞蛋本色,放出去了當大将,會不會有了什麽變化不那麽可靠了?
趙嶽也聽出了他的用意,笑道:“念經正因爲是個大壞蛋,所以他才有本事輕易選完人。”
薛弼、朱貴聽了趙嶽這有點兒意味深長的話,都不禁若有所思。
而程萬裏卻立即笑起來了。
老賊就是老賊,他直接就明悟了趙嶽的意思,不禁贊道:“講識人用人,大王這才叫高。”
這回不是爲了谄媚而谄媚,是真心話脫口而出。
薛、朱二人也明白了些,也笑了笑。
朱貴又說了點秦良弼剿賊的事。
正打着那。目前沒啥可說的。
二進造反成熟狡猾了不少,但倉促起來的流寇,缺武器,沒戰馬盔甲,更缺軍事素養......除了人頭不缺以外啥都缺,終歸不是禁軍騎兵的對手,就算期間有點意外,應該也難改結局。
畢竟,秦良弼和風會都是邊關殺出來的大将,不是吃素的,也不是那些小勝了幾場甚至僅僅隻一場就總動不動在部下的馬屁中飄飄嬌矜自負冒起狂妄貪功冒進的爛将會讓流寇有機可乘。
秦良弼和風會,都目标明确,不急不躁,隻會按既定戰略計劃穩紮穩打......
但,二進的領頭反抗宋王朝腐敗暴政卻意義重大。
這場起義風暴把京畿以外的地方從官吏衙役官兵到海盜之災後新湧現的勾結權力成就的民間大戶,這些人當中最貪婪膽大最狡詐強霸敢坑民欺民剝民的家夥清洗得幾乎幹幹淨淨。
因爲這些人是平日裏巧取豪奪逐步積累罪惡最遭百姓恨的,多加的夏稅也是最貪最重最敢要的,這些人的所在地區也就必然的起義鬧得最大最瘋狂兇狠,被殺得也就最先最多最重。
趙嶽知道:世上惡殺不完,但殺了一批總會少一些。
又一次民暴,又一批民憤大惡被清除,社會财富重新分配,給了朝廷和天下官吏及綁着權力得瑟的大戶又一次最血腥刺激最深刻的教訓,至少地方統治者不再敢恃權勢耍蠻橫肆意腐敗。
利用這場夏季事件趁機收走宋國太多的戰馬,也是梁山剝除宋王朝糧多的依仗進一步控制宋王朝不能照舊輕快縱情腐敗敗國的整個戰略計劃中的配套組成部分。
十幾萬匹戰馬和相關的一些優良騾馬沒了。
再也沒了糧食可肆意揮霍的宋王朝,大負擔也大大減輕了。趙佶這幫東西不能腐敗揮霍了卻也不用太發愁糧食問題,不至于急眼把百姓剝削反了把國家立即玩塌了。
京畿的這麽多騎兵,卻絕大多數叛國走了,也就不會因爲長期困在京畿無肉可吃,無吃喝嫖賭自由等快活可圖而太無聊會不由自主堕落變成混日子的廢物或煩躁不滿變成怨軍隐患。
尤其是由呂梁山那邊弄叛國的六千多河北西路邊關邊騎,那都是邊軍中最桀骜不馴最危險的兵。
這些惡徒在特殊的時期被強編到邊關守邊,迫于局勢,老實一年可以,堅持老實兩年也可以,但形勢變了,局勢不那麽兇險難測了,這些兵就會坐不住了,又受邊關的蕭煞暴烈血腥兇險卻日子枯燥太無聊太沒盼頭及野蠻放浪胡風影響,他們必然由衛國勇士變成邊軍禍國大患。
......................
“還有件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意外的事。”
朱貴罕見的露出點拿不清的躊躇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