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退去?
後路也被堵塞了。
就算官兵冒着起義軍石頭弓箭封鎖肯不要命去搬開堵塞,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搬開的。想沖出去,隻有丢棄全部戰馬步行頂着上面的攻擊硬爬上堵塞......這得死多少人才能逃出部分?逃出去了這段封堵又能怎樣?失去了戰馬,逃不快,仍是在這山谷中,仍然難逃山上制造的毀滅。
既然進來了,就别想走了......這就是楊進和部下的得意心聲。
強大的騎兵又怎麽了?
神聖威嚴的朝廷又怎麽的?
小民我就是能玩死你的強大,就是能教訓你朝廷......
自信的馬軍司騎兵也全慌了,
但到底是從全部禁軍中挑選并嚴格整訓加上在遼國殘酷實戰中曆練出來的堪用強徒,在這個時刻壞蛋最強者的不肯輕易認輸屈服的本色更多更強烈一些,表現得不慫,不象其它宋軍一看沒了活路了就會趕緊投降保命,他們在慌亂中第一時間是按訓練的積極尋找突破口堅持硬打出去。
這種看似陷入絕境卻鎮定不屈找到了破綻拼死硬殺了出去的事,他們在遼境内大玩騎兵大軍團遊擊大戰時經曆了多次。這,給了他們戰勝困難的經驗信心和頑強的意志。
這種實戰出來的經曆極重要。
現在,沒有睿智卓絕總能給大軍最強信心的大帥曹文诏在,也沒有那些事實已證明了确實比較骁勇善戰的各衛都指揮使等高級武官以及馬軍司本部的重臣大将們在這裏當主心骨。
正相反,
在的所有高級武官,有的确實不乏武藝好兇猛能打并且具備一定出色帶兵打仗能力,但卻和追随的勳貴集團一樣貪婪富貴享樂,和勳貴将都一樣最惜命怕死,這個關頭就露餡了,和所有勳貴一樣,都在驚恐慌亂得跟那什麽似的,就隻顧爲自己拼命搜尋逃亡路,此刻若是能棄軍而逃,指定是立馬就果斷棄軍跑了,現在沒跑,那隻是困在這了。再自私不負責任無恥之極也跑不了,還在有心管軍隊也隻是妄圖消耗将士們的命爲他們打開條生路而已.....一個個的面目驚恐扭曲.......神經病似的瞪眼瘋狂大吼亂叫亂罵亂指揮......各種醜态畢露,丢人之極而不自覺也根本顧不上。
盡管如此糟糕,但馬軍将士在中低級軍官帶領下保持了堅持戰鬥的狀态......曹文诏,或者說是起源于趙嶽的練兵治軍方法,最注重的本就是軍隊各部支團體的獨立作戰意志和能力,再是配合。克服的就是,這時代一死了主将或要緊大将,軍隊就不知該怎麽辦了立馬陷入崩潰,慘敗。
馬軍司或邊騎接受各支部獨立作戰與相互配合訓練至今已兩年了,已經成功形成了自主意識習慣,此刻,在主要将領全特麽怕死廢物不頂用之際,大軍失去了統一有序指揮,卻不會崩潰。
此時,禁軍騎兵表現出來的珍貴頑強勁,與楊進農民起義軍體現出來的得勢就會得意極盡猖狂起來,這些都落在山上一個人的眼中。
這個人就是趙嶽的前侍衛長,本質是壞壞的巨寇枭雄大壞蛋的王念經。
這家夥留着個頭發理得短到不再短了的刺頭大腦袋,盛夏時節倒是涼快,蓄了須,盡管不是李逵那種亂糟糟的連毛大胡子,隻上下唇胡子,但整個人看起來仍然多了不少兇惡殘暴和狡詐味道,但也多了沉穩厚重霸氣.....威勢,顯然,幾年不見,他經曆了不少大事,已由過去的出身太卑微、沒啥文化,年少即離家瞎闖蕩江湖的坎坷與不自信而難免有的機警卻猥瑣化爲如今的成熟。
他放下望遠鏡,一揮手......
楊進等正高興得瘋了一樣大聲威脅逼迫下面的官兵立即老實投降,并且自信必成,然後,啊,就是騎兵大軍在握,大事可成......美呀!卻突然聽到山上,嗯,是背後有尖銳的哨子響。
聽到第一聲時,盡管哨音尖銳刺耳在如此嘈雜下也都聽得清清,楊進他們卻都沒在意,以爲是部下誰弄得哨子吹在這個勝利時刻賣弄賣弄....助興,場面更熱鬧精彩些,能享受到更多喜悅。畢竟,在這的部下有數萬人呐。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何況是人,各種各樣的全特麽刁民的人。
但,随後又是幾聲哨響,楊進就敏銳感覺不對勁了。
第一,這哨音來自背後的山上。
第二,這哨聲長長短短的,有某種規律,似乎是一種指揮調度聲。
指揮?
調度?
楊進霍然一驚:在這,在這個時候,下面的官兵沒什麽指揮調度的器具聲。我部也沒有啥指揮調度聲,我才是老大,我是總指揮,我沒下命令,誰特麽敢亂下......那麽,哪來的指揮調度聲?
難道官兵也定計下了埋伏?
或是還留有後手,有後援軍悄然摸上來了反包圍了我?
心念電閃間,他霍然急轉身望向身後的大山中。
這一望,楊進吓得是雄壯過人的身軀猛烈一顫,一雙眼睛瞪成了牛眼大,不負沒角牛之名。
時不時傳來瘆人的野獸嘶吼聲的背後大山中不知何時出現了股神秘部隊,因爲山林岩石野草地形等原因,視野不清,一眼望去難知神秘部隊到底有多少人,但粗略一掃,隻怕兵力遠沒他的部下多卻怎麽也不會少了,三五千人應該有的吧?
而且一看就知必是可怕的強軍,
隻那股子氣勢味道就足夠吓人,能有這種威勢的軍隊必定是訓練有素而且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百戰悍軍。
神秘部隊着裝形象怪異,一個個山魈山鬼一樣,隻這一點也足夠吓煞人,何況一瞅就是裝備比山谷中的待遇最優厚的大宋鎮國騎兵還精良的.......楊進嗓子發幹,心發緊,幹澀地咽了口唾沫,急又轉頭望向山谷對面的山上,
果然,對面的弟兄的背後也出現了同樣的神秘部隊......
這,這不是宋軍,絕對不是......什麽人呢?似乎是海盜的味道......不可能。那是.......對了,肯定是西南王的山林野戰軍。
這太靠近西南王的東北轄區.....我當時帶弟兄們往這逃,就是想通過投向西南的架式,希望那狗屁什麽冠軍大将猜忌我其實是西南王的人就放棄追殺,可惜沒吓得住.....西南全是荒野密林,那多的是鑽山吃山的蠻夷野民,西南王的部隊才最擅長山地戰,也隻有西南軍隊才有資格大規模進入宋境宋官府當不知,才有本事能如此輕易摸過來悄悄在背後包圍了我們讓我們一點沒發覺.......
楊進,大腦急速開動,轉瞬就分析了個遍。
他綽号沒角牛,這個沒也可念作mo,出沒的沒,意思是能把角藏起來的牛,意喻聰明狡猾。
他确實有過人之處,猜對了,也做了最迅速....最正确的反應。
在祝念典等太多農民軍忘了适才瘋子一樣的得意猖狂這會兒已驚吓得快癱了的一片慌亂中,楊進沉沉氣努力鎮定心神,提氣沖着山谷對面一光秃顯眼高處岩石上站着的人發起了喊話,盡管遠了些,他看不大清那人的模樣,但他敢斷定這個人一定是這隻神秘部隊的話事人。
“對面的英雄,某是這隻農民義軍的領袖楊進。小人不才,冒昧大膽猜測,您必是尊貴的西南大王的得力鎮邊大将吧?小可楊進在此有禮了。”
楊進呐喊一樣大聲說着,還向岩石上的那人鄭重彎腰抱拳行了個江湖大禮以示對西南王以及此人的尊敬甚至是臣服。
站在岩石上的正是王念經。
他一摸胡子呵呵笑了:“好個沒角牛,不錯,有眼力有腦子啊。你猜的沒錯。”
農民軍一陣亂哄哄大騷動。
山谷中的官軍騎兵愕然中也同樣一陣大騷動。
勳貴與爪牙大将或親兵們卻是有的更驚恐絕望了,有的卻眼中暴閃出希望,有的驚疑不定.....
楊進呢,聽了贊歎,對方似乎對他并無惡意,他卻絲毫沒因此略松口氣。
這大理國人本就是化外野人,狡詐愚昧多疑野蠻......性情複雜不似中原人這樣樸實有序講究,從來都是和南越南蠻猴子相似的,隻講利益不講信譽,不守也不懂中原人講究的仁德信義操守什麽的,從來都是有利就上,向來是爲了眼前的好處翻臉比特麽翻書還快,面上很謙卑友好老實可憐可信,手上卻捅刀子放冷箭下毒什麽的果斷幹脆兇殘得很,如今成了得海盜國比較滿意的上貢番屬國,怕極了海盜,對海盜國畏懼尊敬之極,老實之極,另一面則是有了依仗變得更強硬狡詐了,吞并了大宋的重要賦稅寶地整個四川,還布軍大散關等監控着西北無人區,沒有貪婪兇殘強勢地進一步侵吞大宋的江西兩湖等相鄰地區圖謀江南,隻怕不是不想或不敢,而是海盜不允許。
對這樣的族群的軍隊,楊進不蠢不幼稚,豈敢因爲幾句悅耳的話就掉以輕心信了對方無惡意。
他一邊暗示心腹雲常峙、劉金秤等做好随時突圍的準備,一邊越發恭敬樣對王念經更鄭重大禮謙卑道:“小可豈敢厚臉擔了英雄的誇獎。這位大将軍,您才是人中之龍。
小可楊進不過是個瞎混鄉下的小民,就是長得大瞎有幾把力氣混了個牛外号。也是被吃人的宋官府欺人太甚刀架脖子上給逼得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又被鄉親們瞧得起推爲了頭領,爲了領着鄉親們闖出條活路來不至于活活餓死,才不得不豁出去了幹起這殺官造反的勾當。小人抖膽問一句,大将軍虎威親臨這裏想得到什麽?
若是小人有的,或是能效勞的,一定奉上。您,隻管發話。有事,您說話。”
王念經本沒把楊進當回事,現在卻感觀不同了。
這家夥能鬧大了,領着一群刁民廢材卻能算計死三萬之衆的騎兵強者,原來真有能耐。
是個人物。
難怪主人(趙嶽)會電報中特意提醒我幾句對此人萬不可輕狂大意鬧出輕敵.......
每當亂世,總會湧現些卑微卻能幹出驚天動地大事的人物來.....主人說得沒錯。楊進,嗯,還有那個丁進,都算是這樣的人吧......
“你,不錯,很敞亮,是條江湖好漢子。”
王念經又贊揚了一句,身爲絕對強者,此行的目的他也不需要藏着掖着,直接把話挑明了。
“楊進,你領你的人退開吧。這些騎兵戰馬,我收了。這是我王的命令。宋國抗不起。你,更抗不動。“”
“不過,你是條好漢子,義氣有腦子,我不難爲你。你們又忙乎一場,我不讓你白忙乎,會留下武器給你讓你能裝配一下你的部下。你意下如何?”
楊進這才大喜猛松口氣,這番謙卑老實表演總算沒白費啊......連忙以下跪大禮鄭重連連拜謝說這哪有不願意的?我等草芥小民能爲尊貴的西南王和大将軍您效勞是天大榮幸.....雲雲,随即卻又裝可憐巴巴:“禀報大将軍,小人,它難啊,太難了。我等隻是實在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憤然造反,卻哪有什麽對抗朝廷的實力。您也看到了。我等被官軍從安徽一直肆意屠殺攆到了湖北這,幾乎毫無還手之力。若不是偶然得了這處地利,官軍又太大意了,領軍的冠軍大将軍太草包卻敢太自大,我等能成功堵住這算計中了,隻怕再逃下去很快就全死光了。”
王念經一皺眉,不耐煩地喝道:‘你到底想說什麽?莫非還想要些馬配成騎兵?”
楊進驚得臉一抽搐,連忙謙卑解釋道:“小人豈敢有此妄想。
小人隻是爲鄉親們求條活路,确切地說是想有條退路。
小人和鄉親們都是恨透了宋朝廷昏君奸臣的,死也不會向朝廷妥協,誓要和朝廷鬥到底,殺盡貪官污吏,把宋國攪它個天翻地覆不得安甯,還會繼續打下去抗争下去。
隻是,能不能懇請大将軍賞條退路,允許我等在實在鬥不下去了的情況下能做将軍部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