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已經沒多少宦官了,宮女更少。這麽點人手還主要在趙佶這邊伺候着。趙桓這邊老皇宮大内更沒多少宦官宮女。可,就是這麽寥寥無幾的奴婢人手,趙桓也沒能力駕馭得住。空白聖旨都能讓宦官偷了去偷蓋了玉玺送給唐恪僞造好聖旨。趙桓那幾個心腹宦官能力顯然也不行......
唐恪當然不會告訴衆将,我是僞造聖命,夥同勳貴集團造反換個皇帝,而是說今夜京中恐有事變,本官奉旨而行,準備随時應對有事發生......說白了就是蒙騙強綁着馬軍司将士随他作亂。
等政變成功了,衆将知道了真相,想反悔也晚了不行了。沒傻子,沒人會主動找死。肯定都會順勢應合新朝并緊随政變大功臣——新朝太師宰相兼馬軍司老大唐恪,謀求更大富貴......
至于馬軍司數萬将士.....
小兵有什麽樂意不樂意的權力?有什麽決定大事的能力和機會?賣命的草芥,人形自走武力工具而已,隻有跟着将領走的份,隻能跟着歸順新朝,忠心成了頂級新貴的老大唐恪混好日子。
唐恪什麽都算計好了,也認定今晚穩操勝券。
他威嚴坐在帥案後拘着衆将老實待着,自己默默聽着欣賞着從内城那隐隐約約傳來的動靜,看到皇宮大火把遠在這邊的夜空都映得有些紅了,心中不禁充滿了無限快慰。
趙桓燒死了。趙佶?這時應該也已經下地獄了.....信道?修仙?呵呵,(趙佶)你去九幽做逍遙長生卻永不得超生的惡鬼吧你......懦弱廢物卻自負聰明而自大任性自私的蠢貨,你趙佶父子就這麽點福氣,到了今晚已經耗盡了。如畫江山輪到我這樣的真正有大智慧的強者享用了......
就在他穩如泰山坐那暗自快活暢想時,突然,有軍丁來報,聖旨到。
在這的馬軍司将士九成九都不知道今晚到底咋回事。來報告的小兵也不知真相。他還真以爲唐恪一直按兵不動是在靜候聖旨命令再行動呢。
唐恪一聽聖旨到卻駭然一驚。
什麽聖旨?
哪來的聖旨?
.......不對。問題應該是怎麽可能有人能把聖旨送出内城,還騎馬那麽大動靜地順利傳到這?
内城到底進行得怎樣了?
勳貴豬們不會在如此周密的計劃和絕對的兵力優勢下卻蠢得連幹掉趙佶這點事都辦不到吧?
難道趙佶還活着?
亦或是蠢豬們這回終于能幹了一把,麻利終結了趙佶朝,已開始挾持傀儡新帝發号施令了?
................
肚裏急轉着念頭,唐恪一擺手制止了衆将的嗡嗡聲,吩咐傳令兵:“把天使放進來見本官。”
他要親眼看看到底是什麽人來傳旨、傳的什麽旨.....
看到旨意和傳旨者,他才能具體判斷到底是怎麽回事.....
何栗進來了,隻一個人,風會等被擋在外面不準進,保不了何栗了。
何栗孤身在軍隊虎狼窩,膽戰心驚。
好在,他曾經在河北邊關經曆過殘酷的勞動改造鍛煉,那時見多了遼寇犯境打草谷的兇殘亂殺,甚至義憤填膺火冒三丈下還發了狂性勇敢親手打過遼寇,這段兇險經曆極大提升了他的膽量或者說是民族骨氣,此時又是力挽既倒之江山,顯英雄,傳曆史美名的最關鍵時刻,是讀書人、士大夫夢寐以求的機遇,激情滿懷,熱血沖頂,他就是死也決不肯被吓倒了廢了幹不成事。
鼓起全身勇氣,何栗努力穩步走到帥帳這,一進帥帳屋子看到黑壓壓數十員全副武裝的将領在坐,他心中不禁一驚:唐恪這老小子果然逆心堅定,早有準備......
這下險了,怕是性命得交待在這了......何栗尊崇歐陽珣神一樣的預言能力和教他的解決危機的辦法,卻也沒有自信照着做就真能成功。他不過是懷着一顆忠君愛國心在賭。
可,看到眼前的馬軍司情景,他感覺自己賭輸了.....自己沒能力,不能打,手下也沒有兵,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這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純粹是空中樓閣,太不靠譜......
他進門轉瞬掃視過衆将,看到他專門認識過的曹文诏正在這裏,而且是坐在帥案下面第一将的左首位置上,他一想沒有退路了,死則死矣.....一咬牙,立即高舉聖旨大呼:“本官參知政事何栗。衆将接旨。太上皇聖谕。逆賊唐恪密謀勾結一些勳貴謀朝篡位,火燒皇宮,鬧宮變妄圖弑君,卻不知陰謀早已被太上皇獲知,就等着諸賊舉事這一天。此際,内城叛軍已被誅滅。望外城馬軍司衆将能明辨是非守住大義,爲君王共擊以唐恪爲首的外城逆賊.....”
不知内情的絕大多數衆将都不禁一愣:這特麽怎麽回事?唐太尉是奉旨依樞密院命令行事。這卻又出現個太上皇聖谕......這貌似也不是假的。傳旨的是參知政事啊!何栗,老子認識他....“
唐恪呢是聽了傳旨者自我介紹後,仔細端量着才認出來,眼前這個青衣小帽卑賤仆役裝扮的家夥竟然真是何栗,聽了何栗的話更是一驚:政變失敗了,趙佶沒死?
他聰明得很,轉瞬就醒悟過來了,何栗在撒謊。
若真是内城的政變行動已經失敗了,那麽,何栗也不是這卑賤打扮來傳旨,更不可能隻三五個随從保護着來。
應該是參知政事的高貴亮眼打扮,由大隊兵馬護送着威風凜凜威懾來......禦馬營又不是沒騎兵。天武/龍/神衛以及上虎翼軍雖然是步兵,如今卻也有不少戰馬....這還是本太尉建議收地方戰馬,京步兵才能分配到的.....此時,就算宮變出了什麽差錯,趙佶僥幸一時還沒死,也必定陷入絕境....這是打算玩蒙騙,想以正統大義之名召喚到馬軍司服從調遣幫助平叛呐。哼哼,呸....
心慌的唐恪轉瞬穩了。
他冷笑一聲,大喝:“何栗,你這卑賤模樣來的,想蒙誰呢?你當衆将都是傻子嘛?會被你蒙騙住?你有僞造的太上皇聖谕。本太尉卻是有陛下與樞密院溝通好了才下的聖令。我也有聖旨。我的用兵旨意才是符合朝廷用兵程序的,本太尉才是奉旨行事。你才是弑君逆賊.....”
唐恪呵斥着,看到不少将領點頭,說着說着不禁亢奮愉悅起來:何栗,你這儒腐蠢才做我對頭終究不是我對手。以前在朝堂上,本官能随意踩你欺負你。現在更是能直接拿捏住你的小命.....
愉悅亢奮迅速到達極點時,他剛要威風凜凜喝一聲:來呀,與本帥拿下這膽大的弑君逆賊。不料,曹文诏突然站了起來,中斷了他的發話,對着何栗抱拳行禮大喝一聲:“末将遵旨。”
唐恪愣了。
能幹的老黃牛曹文诏是他最重視的馬軍司大将,也是他上任以來花費心思最多收爲心腹最早的大将,是他這樣的文官這次膽敢搞政變完全掌控住馬軍司勢力的根本人物,并且以聖令爲由聯合捧日軍主将搞死司都指揮使時特意把曹文诏拉進來參與了,斷了曹的回頭路,徹底成爲一丘之貉,曹文诏有勇無謀匹夫爾,大勢下隻能選擇忠心追随他這個士大夫智者老大造反。曹文诏在弄死本司主将時,表現得也幹脆利落,沒有任何質疑,沒任何遲疑地就幹了犯上幹死老大的重罪,充分表現了對他這個文帥的信任與忠誠,事後得知真相也毫無驚駭後悔之意....這時候他卻......
就坐在曹文诏下首的捧日軍主将卻似乎對曹文诏不可靠早有準備,手中突然悄然現出把鋒利尖刀,在曹文诏行禮表示遵從何栗這面時,在唐恪還在驚駭之極發愣不解時,他還坐在椅子上卻猛地把尖刀惡狠狠全力捅向眼前的曹文诏的側肋,妄圖一刀刺穿曹文诏的心髒.....
又一個不料。
曹文诏似乎肋下長着眼睛,能看到卑鄙偷襲行刺,卻不躲不閃,無視這一刀,抱拳行禮的右手化爲鐵拳如電向右一記狂掃,正中捧日軍都指揮使的側腦。
這一拳之威是如此的剛猛淩厲,竟然把捧日軍主将的精良鐵頭盔都砸瘜了深深凹下去。打得捧日軍主将脖子發出咔一聲響猛向另一側肩膀歪去,看着很是雄壯有力的身子也猛栽倒向曹文诏坐的那把椅子,随即就癱軟滑下了座,躺到了地上。曹文诏毫不留手,就象趙嶽在山西殺趙世隆一樣,擡腳重重跺向捧日軍都指揮使的脖子,踩的卻是咽喉,一腳下去把咽喉徹底踩扁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快了。
滿大廳的衆将絕大多數駭然不及反應,卻有近末座一将已站了起來,拔刀兇猛斬向眼前不遠的正情緒激烈激動不已的何栗的脖子。何栗孤身進來的,身邊可沒有保衛。這一刀下去死定了。
但,另有一将卻及時擋住了這一刀,正是綽号賽存孝的姚剛。
姚剛架住刀,旋即雷暴般大喝一聲又一刀劈向想殺何栗的那将。那将哪及得上姚剛力大,手臂正發麻,刀快握不住了,被姚剛兇威威懾得肝膽俱裂,反應不及,被姚剛斜肩一刀兩段,保住了還沒反應過來的何栗的命,然後橫刀護在何栗身側,虎視眈眈戒備着衆将......
與此同時,另一邊,搏殺仍在發生。
唐恪身邊卻是有五個随身侍衛,是他用花公款辦私事的特長養的保镖打手,這種打手如今是有三百多人的一隊,不止五個,但有二百人并不在這,也不在城裏,是在京城外的唐家秘密莊園負責秘密保護唐恪家眷。唐恪早有謀算,盡管感覺自己此次的策劃萬無一失,但還是事發前秘密把家人先藏匿到了外邊以防萬一......帶到軍中這一百來号打手爲中軍親軍就足夠用了。如果不夠用,那麽再多幾百也照樣是不夠用.....若是控制不住軍隊,個人區區私兵豈能頂得住大軍.....
身邊這五人是他的心腹高手。
爲首者在案側按刀而立,其它四個兩兩一對侍立在唐恪身後左右。
曹文诏突然背叛,唐恪一時反應不過來。他的保镖卻反應迅速。
爲首者離曹文诏最近,在曹文诏一腳徹底跺死捧日軍主将時就猛然拔刀撲來,好身手,刀也是好刀,亮如秋虹,火光下閃爍駭人光芒,卻被曹文诏閃電拔刀旋身一招反劈給劈得刀斷人飛。
等這人軟倒下去時,着鐵甲的胸口突然大開裂,鮮血噴湧而出,抽搐幾下就不動了。
廳中衆将早知曹都虞侯骁勇過人,但直到今日才知道竟然是骁勇難敵至厮,無不駭然心驚。唐恪那剩下的四個保镖也害怕了,卻一聲呐喊一齊舞刀撲上來,妄圖以衆欺孤取巧得手,不料,被曹文诏一刀如電又斬了一個,長腿飛踢,踢得另一個飛起重重砸在後面牆上,從牆上滑下來時胸口塌陷,鼻口流血不止,眼見是活不成了,驚得稍後撲過來的另兩人不禁稍一猶豫,卻被曹文诏反追上去一刀猛挑,由下而上開膛破肚子一個,刀在半空如銀芒詭龍一轉橫掃。剩下那個的咽喉出現條紅線随即爆裂,腦袋在噴湧的血壓頂得猛地向後張撕過去,瘆人之極.....
唐恪幾時見過這等兇殘恐怖,直接吓傻吓癱了,癱坐在帥座上隻顧呆愣愣盯着猛虎般曹文诏發威。曹文诏一甩腰刀。刀上血迹頓時不見了,仍是沒用過一樣的閃亮幹淨。這時,捧日軍都虞侯卻悄悄摸了上來,背後偷襲,一劍狠紮向曹文诏的後心,卻被曹文诏又仿佛身上有眼一樣及時發現了,并且照樣不閃不避,隻是猛然旋身一腳飛踢過去,正是捧日軍都虞侯的持劍側肋,踢得他即使身着精良重甲,那邊側肋也猛地凹陷下去,人也跌出去轟隆一聲摔倒在地,口鼻血出,瞪得賊大的一雙牛眼露出驚駭中極度痛苦的光芒,随後迅速變得黯淡靜寂......
這下是最沒有人敢向曹文诏動手了。
廳中有幾将猛然起身竄向屋外,顯然是唐恪及捧日軍主将的同夥,此時隻顧逃走,沒心思殺何栗。姚剛護在何栗身邊,也不理睬這幾人,任其逃竄出去招呼包圍着帥帳屋子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