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說勾就能勾走魂的弩箭,遼副使頓時就坐拉了,握着刀,拔也不行,不拔也不是。
何栗收起了自見面起就保持的平和文雅姿态,冷笑一聲,道:“你們遼蠻子的見利忘義無信無義兇狂無恥,本官在邊關時就早已見識得透徹,就是不知你們被女真打得還有沒有勇敢。”
“拔刀啊。你拔呀。來,證明你遼國人依然不怕死。你隻要敢拔出來半截,你們就全死在談判桌邊吧。本官會殺光你使節團,隻留下這個小書吏能回去向你們大王野驢蠢彙報明白。”
遼副使被将軍,憋得毛乎乎大黑臉蛋子紅得發紫,死盯着何栗神色,彎刀仍在一點點拔.....他想賭一把,賭慫國不敢傷害更不敢殺害遼使,不但想拔到半截,還想堅持閃電一刀斬了何栗。
不料,旁邊門後又瞬間闖進來一員宋将。
此将身高八尺,身膀極雄闊,面目鋼硬,目光是怒火中閃耀的兇暴殺機,披輕便皮甲,手持一柄沉重的大刀,轉眼就護衛在何栗身邊,橫大刀随時準備一刀将遼副使揮爲兩段。
此人叫姚剛,綽号賽存孝,臂力驚人,武藝也好,邊将出身,勇武真會打仗,性子強悍魯莽,也就是那種不缺智商,也不缺心眼,卻就是一遇到點人生大事就沒大有腦子的那類人。
他原本在侍衛親軍步軍司爲小将。
海盜之災時,高俅和當朝向個大将軍在國家危急下不得不硬頭皮奮勇充軍事大拿率軍去征剿海盜或馬元這夥想叛逃海外的流寇,姚剛和前面提到過的程子明等幾個京軍有名的勇将被驚恐的朝廷專門點名留守空虛的京城,當時就沒被高俅等帶走全部“送給”海盜,隻因爲被朝廷如此顯示了一把重視,并且也就此升了升官,卻也僅是邊軍中一抓一把的七品将,姚剛就二虎了,在随後連真無知的京畿禁軍小兵都知道好賴及機遇難得而自發的成批成批想方設法離城離軍營紛紛叛逃中,這家夥半點不傻,相反平常顯得還挺有腦子,會當官,情商并不低,本性也不是那麽忠君愛國,沒什麽不可原諒的惡迹在身,符合投海盜條件,又沒家人拖累,卻竟然傻乎乎地不知道跑....
後來,京城也被海盜輕松大敲詐浩劫了個幹淨,充分證明了海盜國如何強大與前途光明,同時反襯出所謂興盛繁榮之極的宋王朝又是如何早已腐朽不堪之極将亡,沒腦子也知道留在宋國沒好日子可指望了,這家夥二得,竟然還不知道趁機私通上海盜使節去海盜國那得用過上更有保障的好日子....看得當時在馬軍司爲副都虞侯的曹文诏嘴角直抽抽:你沒見連二愣子悍将周昂那麽死心眼的家夥都知道跟着跑了?周昂是禁軍副教頭,右義衛親軍指揮使,車騎将軍,論官論職權哪一樣不比你姚剛強太多?周昂還是高俅的臂膀愛将,更是能在皇帝趙佶面前護駕晃悠,是連趙佶都認識賞識信任的禦将,論後台論前程,你姚剛更比不上。周昂卻知道跑,很果斷抛棄了在宋的一切,你這平常看着比周昂聰明多了的家夥竟然不知道......災後,禁軍大調整大重組,朝廷高度重視起騎兵力量,曹文诏趁機設法把姚二弄進了馬軍司當打手,如今是曹文诏得力的大将。
姚剛能擔任何栗的保镖,除了是曹文诏有意安排做好保護,卻從根子上論是何栗故意以此惡心唐恪。京城有三衙衆多部隊,何栗偏偏就點唐恪主管的馬軍司。唐恪還不得不老實安排好....
勇猛過人卻也确實二的姚剛,此刻立目橫刀忠心耿耿保衛何栗,這是方方面面照顧他的老大曹文诏私下叮囑他必須做好的任務,另一方面是他親眼看到遼使的嚣張無恥深深激怒了他。
真當大宋如今已無人了?爺爺一個人也能把你遼使團這幾十個渣渣全殺了.....就是這心思,他瞅着桌子對面一驚後卻還在那耍蠻橫敢緊握刀柄慢慢拔刀試探何栗,不肯老實屈服的遼副使,怒火沸騰中瞪眼隻恨不能痛快地一刀猛砍過去......
何栗卻不能如姚剛的意。
兩國和平必須搞,必須盡量保存遼國實力爲宋國在北面隔擋金軍,否則繼續打下去,兩敗俱傷,加速遼國滅亡,連累宋國跟着倒,隻便宜了野獸女真。談判必須進行下去談出個和平結果
但何栗也沒讓姚剛太失望。
何栗見兩遼使還是有恃無恐的樣子,不禁心火暴竄,冷哼一聲,又想起歐陽珣說過的:強盜國,尤其是異族蠻子,都是最會欺善怕惡不知死活的鬼畜貨。就象遇狼一樣,你不能軟,不能退,軟一點,退一點,他就敢硬十倍百倍,進千倍萬倍,會死咬着不放,步步緊逼,直到逼死你吃幹淨了你。你必須夠狠,敢象蠻子一樣沒腦子不顧後果地就是蠻幹,敢殺,如此他才會怕了你服你.....我們宋人受儒家傳統和佛教影響太深,太講仁慈,太講文明講信義,太守禮節,尤其是想得太深遠太多,顧慮就多了,沒野性,總放不開手腳沖上去,想到了長遠卻顧不及眼前的難關.....蠻子弱小也敢一次次肆無忌憚欺負上門,就是太了解我們儒教政權儒教社會的這個緻命弱點.....
想到這些,一股火騰得從何栗心底最深處暴了。
他瞅着兩遼使,目射與儒家書生完全不相符的兇光邪火,陰聲道:“你們當老夫說的是個笑話,隻是在傳統慣常地耍嘴皮子本事恐吓你們?”
不等遼使做出不屑反應,他就沖院子裏的禁軍暴喝一聲:“衆軍聽着,殺了使節團這些不知死活的蝼蟻雜碎。給我連馬夫小厮在内全殺光了,一個不留。”
今天守衛談判所的禁軍不是高俅的步軍部下,是馬軍司的騎兵,唐恪的部下。
這些兵也不是叛逃潮前的敬畏官老爺和朝廷如敬畏閻王一樣的禁軍。
他們全是以作惡犯法爲樂的強勇膽大壞蛋,兇惡,沖動,敢幹,而且知道就算殺了遼使團觸犯了朝廷的惱怒,朝廷也不敢把他們怎麽樣.....現在可不是從前了。朝廷,天下所有的官老爺,必須好好拉攏安撫住軍隊,尤其是他們這些最精銳的禁軍騎兵,才能保住性命權勢富貴還有得享受,豈敢因爲他們聽令殺了這些宋國的敵人——遼寇而較真問罪,導緻激怒整個壞蛋禁軍集團....
在這個時期,他們才是真正的有恃無恐。
帶隊将軍姚剛又沒有異議,沒出聲阻止,這些禁軍頓時露出暴徒的兇殘獰笑,刀槍揮舞,兇狠殺向他們早瞧着不順眼想狠狠教訓的遼兵遼人遼官吏.....
這些使節團的不知死活的雜碎們大吃一驚,萬萬沒到守禮而且一貫懦弱怕事的宋人竟然會亮出這一手.....這種事都是他們遼國人西夏人女真......才會玩的。什麽時候儒蠢弱的宋人也懂了?
這些雜碎就象他們的領導——兩使節一樣,仍以爲是宋人在耍詐搞恐吓,還敢嚣張,而且心裏也一直不服懦弱可笑的宋人,人手比宋軍少太多,卻敢叫嚣着更兇狂反殺上來,不是骁勇不怕死,而是你宋人絕不敢殺我們,那,我們正好就勢殺殺你們.....
結果,宋軍卻是真殺,而且厮殺能力個對個也至少不在他們這些遼國勇士之下....馬軍司的兵全是精中選精的精銳,論個人武力,也就強調到河北邊關的那些對京城官老爺們來說太危險的禁軍分子才有比他們更能打的......馬軍司的兵又是具體主持練兵的都虞侯曹文诏緊盯着精心訓練出來的,比如,此刻這些兵步戰玩的自動是已經娴熟的小團體配合戰。隻知逞個人武勇的遼蠻子哪抗得住這麽打,很快就驚恐不解橫屍院中各處......之前,這些愚昧卻格外野蠻狂妄的家夥在這些禁軍守衛面前耍各種嚣張戲耍挑釁,欺負這些宋軍不敢失禮反抗,可是耍得着實得意痛快......
兩遼使則驚呆了。
正使眼睜睜看着院子中一個個部下飛快倒下,聽到屋外片刻就恢複了甯靜,看到禁軍在收拾屍體,他知道自己的部下已全死光了,幾乎幾轉眼間,使節團隻剩下他們兩使節和參與談判記錄的這個幸運小書吏三個人還活着,他由驚轉怒極,霍然起身指着何栗的鼻子:“你,你敢”
“你敢什麽?”
何栗瞋目,暴喝,反問。
何栗此刻士大夫儒雅全無,滿身的殺機,眼睛都紅了泛着嗜血的瘋狂與挑釁:你不怕死就試試看我會不會全殺了你們.....遼正使被何栗這模樣吓到了,被暴喝吓住了,心驚畏懼下,原本欺負宋國欺負習慣的沖口而出的喝罵指責就變成了:你,你怎麽敢不守兩國邦交的禮節?“
”禮節?“
何栗更怒,神色更瘋狂,聲音更暴烈了,“鬼畜之國也懂禮節?你們在宮中秘密整治宿元景的那一套真當我國不能知曉?你們敢猖狂烹殺宿元景仆從,敢肆意整治宿元景,我國就要殺你使節團數十人償命,讓你們兩個狗東西更吃苦頭,更難堪,更狼狽。若還敢張狂,那就不必回去了。你們這種要麽愚蠢要麽數典忘祖的鬼畜能埋葬在我國大好河山,那是你們的榮幸,便宜你們了。”
兩遼使一聽何栗竟然知曉宿元景在遼國宮中的遭遇,都吃驚到驚駭不已。
何栗是怎麽能知道的?
宋朝廷卻是對此秘密一點不知道啊,否則早有風傳出來了,隐藏朝中的友人不可能不通知....
難道大遼朝廷也有私通宋國或友好何栗個人的高級文武奸臣内鬼?
虛僞狡詐的正使眼珠子急轉了轉,轉瞬化作滿臉氣憤相,怒極一哼:“何栗,你休要信口雌黃污蔑我大遼文明之邦,搞這種可笑的訛詐試探。我國貧窮艱難之極,宋使團去燕京的一路吃用的不好,那是我國無力好好招待,非是不顧邦交禮節,更不可能象你污蔑的那樣對待你國使節。“
何栗卻不屑地一笑:“你想激我說出是怎麽知道内情的?收起你這點無恥小聰明。耍野蠻無賴,我大宋不是不會,隻是以前不屑。耍心機智謀?哼,你遼國更是連給我國提鞋都不配。”
遼正使的意圖當即被揭破,又被如此輕蔑羞辱,不禁惱羞成怒,終于穩不住虛僞了,同時也更清晰意識到何栗必會是嚴重妨礙大遼的又一個歐陽珣似的強臣,最好能在此趁機殺了,他的手也猛握住刀柄,卻并非是真拔刀殺人,他也是個儒弱文人,沒那個武力,他是暗示副使動手。
那蠻子副使正惱怒交加,在恐懼怕死,卻也暴起血腥野蠻報複性子,卻又不知所措,一見正使拔刀動态,他頓時明白了正使的心思,腦子發熱,玩了一手拔刀流,彎刀嗆一聲一下拔出來猛劈向何栗,妄圖出其不意偷襲除掉何栗。
可惜,姚剛的大刀更迅猛有力更兇暴猛劈過來。
這蠻子雖孔武有力,卻力量上本就比不上綽号賽存孝的姚剛,又是單手使刀,哪經得住姚剛雙手兇猛劈過來的大刀。
一聲交擊脆響,那口彎刀就劈飛了。人也跌了出去,歪歪斜斜踉跄數步才險險沒摔倒。
姚剛一刀擊敗遼副使,接着反手一刀寒芒兇殘削向正使。
吓得正使身子一軟及時癱了下去,險險脖子被削斷,腦袋僥幸沒掉,帽子就遭了殃,被森寒大刀緊貼他腦頂門斬成兩半,頭皮險些削去,頭頂的漢式發髻自然也削沒了,殘發頓時披散下來,成了秃頂披發,這回才真正符合他忠心耿耿當的契丹蠻子的發式和身份。
當然,這家夥能以癱倒逃過這一刀也是姚剛有意如此,否則腦袋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