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睹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暗慶幸自己(怕死)的英明果斷認輸言和決策。
圍困真定的大軍是遭到偷襲慘敗的。
當時,真定守軍堅決守城不出擊,卻有别的宋軍悄悄來進擊了。
歐陽珣秘調河北東路新三邊各一萬共三萬邊軍,加河間府宿太尉直管邊軍中的一萬,加大名府在這邊參戰的軍隊一萬,總共五萬人馬悄悄摸到真定這邊,和真定守軍裏外配合突然夾擊。
遼軍呢,困着真定城,城中宋軍兵力加輔兵比遼軍隻多不少卻絲毫不敢出戰,隻會依城膽怯防守,而餘睹這邊南下又一切順利,沒有對手,圍困真定的遼軍不禁日益驕狂,找到了當年肆意欺負宋軍的那種美妙感覺,時間稍久,難免輕敵大意,又日日夜夜不斷攻城襲擾戲弄宋軍....久戰疲憊,防守不禁懈怠下來,結果被宋軍以三倍的優勢兵力和火藥等優勢突擊夜襲夾擊,遼軍當夜炸營,大混亂,崩潰,兵将都争相逃命,在營中爲開路能先逃走而自相殘殺踐踏,大敗.....
這一敗,讓餘睹這邊的南侵兵力損失暴長到八萬多。加上在河北東路白溝河的慘重損失,兵力折損了十幾萬,盡管遼國能爲兵的男丁有幾百萬,但遼軍還是傷筋動骨了,畢竟死的是老兵。
且不提燕王耶律淳得知雲州這邊也意外慘敗了會是什麽反應,不提餘睹會憤恨不服整兵想再戰。咱說說歐陽珣這邊。
遼軍走後,趙嶽在戰場上就立即拜别歐陽珣帶着同樣都一身血的弟兄們走了。
他一走。恨死了趙嶽的韓存保等人忌憚趙嶽那堪稱詭異的神勇,沒敢私下追殺暗算,隻恨恨死盯着趙嶽一行騎着歐陽珣感謝的戰中獲的遼軍好馬悠然離去,咬牙切齒:此仇日後必報....
而監軍太監和骠騎大将軍卻抖起來了,來精神,有脾氣了。
遼軍敗了,啊哈,歐陽珣......沒用了,這回可以放心地玩權用皇威教訓收拾歐陽珣了。
精明的歐陽珣卻似乎沒覺察二人的惡毒小人心思,也沒大勝的喜悅,反而面色沉重,比戰前更憂心忡忡,被大戰煎耗的精疲力竭的,越發“病重憔悴不堪”,顯得更虛弱不支了,卻片刻沒休息,滿臉強撐相在戰場上就急點在此戰中表現出色的大将孫培芝、陳淬二将北上真定城領在那休整的河北東路來的部分邊軍急赴中山軍那彌補中山軍在此次防守反擊遼軍入侵中折損的兵力,并且任命孫培芝取代中山軍主将王煥的兵權,爲中山軍新的主将,陳淬爲副将。
王煥和副将則調到京城爲官,受此戰守邊之功的封賞;
令姬文康、王宣同樣如此,去的是代州那的廣武軍,前者爲主将,後者爲副将兼雁門關守将,抽取了真定軍及增援真定的大名府、河北東路軍共近兩萬兵力去,不但緊急彌補廣武軍在此戰中遭到遼軍重點圍困攻打所造成的重大兵力損失,并且把正規兵力由四萬增長到五萬。
歐陽珣還特意嚴厲叮囑姬文康王宣務必盯緊遼軍動向,一定要騎哨遠探到西邊的無人區......代州原主将張開及副将史抗也調回京城爲官受賞。
又令此戰同樣表現出色的大将韓世清爲真定府新主将。
真定原主将張捴以及玩遊擊戰威脅遼軍後路打得着實漂亮的邊将喬寬,調回京受賞,其中張捴調入京軍侍衛親軍步兵司領步軍,騎兵玩得好的喬寬則調入侍衛親軍馬軍司爲大将;
又令李侃領河北東路及大名府在真定城的兵力共一萬人馬急去遼州鎮守,歸太原兵馬副留守王禀節制,一邊協助王禀威懾在宋遼大戰中到底沒敢趁火打劫、忙着春種卻也算表現尚且老實的田虎部繼續不得妄動,一邊防範遼軍攻奪代州廣武軍并從西邊繞道無人區突襲太原那邊。
原負責圍剿田虎的遼州軍調到太原,歸部下直屬兵力不足的王禀直接指揮,加強太原防守。
又令此戰英勇的趙世興爲趙州都監,領趙州步兵以及增援真定的部分兵,部下仍爲七千兵力,負責鎮守趙州和所屬的險要地鸩關。
原都監李景,還有大名府來的猛将索超和骁勇徒弟周謹,以及猛将王林,暫時爲中軍護衛大将,統領随趙嶽騎戰幸存的不到三百禦營騎兵及趙州騎兵,共同護衛歐陽珣的中軍。至于禦馬營原主将李義庭已畏戰被軍法處死。副指揮也怕死卻更容易死在戰場了,禦馬營沒正經軍官了。
剩下的在真定城休整的河北東路邊軍以及大名府援兵,在彌補真定少的兵力後,剩下的全部分配到田虎僞晉國周圍的州府軍中,增強圍堵和震懾田虎,并加強西邊境防禦,不再歸原軍部。
正較起心勁準備對歐陽珣發難報複并折磨歐陽珣早死掉的監軍太監和骠騎大将軍,一瞅歐陽珣這樣緊張調兵布置的架式,頓時一驚:原以爲仗打完了,沒事了,又能盡情腐4敗了,原來還沒完,遼國還會再打來,會調集更大的兵力南侵,會另開進攻線從空虛的西邊境無人區那殺來....
這,這就不能任性報複折磨歐陽珣死掉了。
不然,誰能代歐陽領導抗擊住遼軍發狂的再次打來......
二賊被這個根本沒想到的情況差點兒噎死,強按下小人得志的陰險無恥殺機,又變得溫順平和了,也暗暗慶幸自己沒那麽着急搶着得瑟過早露出對歐陽珣的惡毒,否則真不知怎麽收場.....朝廷得知他們二人弄死或寒透了歐陽珣的心導緻再戰大敗,危及宋王朝政權生存,那還不得活扒了他們的皮。
歐陽珣似乎焦慮到無心理睬二賊是什麽鬼心思,急急布置完畢軍事調整,又把上百架經大戰毀損後得存的七十幾架投石機以及毀損下可拆零件用的部分分配到太原、真定、遼州和趙州當地,自然是全拆成零件方便運走,殷切鼓勵叮咛送走調任的衆将後就匆匆回到小鎮中軍行轅寫奏折,報功,申請朝廷批準他的将領調整,并催促朝廷趕緊調京軍來準備下一場極可能規模更大更險惡的大戰。此次參戰的功臣軍隊則無論是官是兵全部返回京城休整和領賞,負責接着守京城。
奏折由監軍太監和骠騎大将軍共同署名。
監軍太監豈敢不聽招呼署名。此爲報功折,他也舍不得不署名。
骠騎大将軍則更積極署名。
因爲,他要帶着大軍立即返回京城領賞享福,不用在此遭罪冒險了。
奏折中絲毫沒提蒙面人的事。
蒙面人顯然根本不在乎戰功封賞什麽的,也不在乎虛名,此次純粹就是來義務免費幫忙的。監軍太監和骠騎大将軍也不在意奏折中沒提.....他們回京可以私下親口對皇帝彙報有關蒙面人.....
迅速處理完這些事,歐陽珣“強撐着病軀”,當天就帶領中軍護衛一千多騎急赴太原那邊布置檢查督促完善備戰,急急走了。大軍交由骠騎大将軍負責帶領并盡早帶回京城。
骠騎大将軍巴不得如此。
他隻想最快離開這個兇險苦寒的鬼地方,回到京城繼續他高貴體面悠然的富貴生活,一刻也不願耽誤回程。監軍太監也巴不得早點回京,又得代皇帝監視骠騎大将軍的兵權,得跟着大軍走。監視(弄死)歐陽珣的事隻能交給監軍太監團的一些成員負責了。
聚集了宋遼幾十萬人馬的趙州似乎一轉眼就空了,又恢複了清靜,仿佛這不曾發生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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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這得到了八百裏加急的快馬奏折,一閱,大喜,狂喜,密切盯着西北戰事緊懸着這麽多日子的心猛地一松,歡呼雀躍,大叫天佑我王,大宋王朝和我皇(本官)就是特麽有福,就是大吉大利.....心中大叫:本朝遇難總有傻瓜頂災,本官總能逢兇化吉,本官又能威福縱情享樂了......
父子皇帝和諸賊們都樂壞了。
樂極之後,有官員的臉就變了,起了别的心思,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很多。
怪事出現了,再次出現。
他們不是盛贊歐陽珣忠君愛國大忠有能在王朝最關鍵時刻不惜性命力挽狂瀾,而是憤恨譴責....仿佛歐陽珣不是救國功臣而是禍國殃民的罪臣,還是罪大惡極該千刀萬剮且滅九族的那種。
怎麽的呢?
他們憤恨歐陽珣有三點理由。
一是問罪歐陽珣爲什麽不趁勝把耶律餘睹部全殺掉,而是大度放走遼軍并且竟仁慈地讓遼軍帶走搶的糧食在路上有吃的.....全餓死路途才好。餓不死,餓軟了,趁機輕松追殺掉難道不好?
要是全部弄死了此次入侵的遼軍,一下子折了十幾萬正規軍,遼國必定軍力大喪,哪還有餘力和膽量對宋再戰?大宋也就不會有還得準備再戰的大1麻煩大危機了。歐陽珣罪該萬死....
二是遼軍慘敗,并且數萬精銳的命運掐在宋方手裏,歐陽珣竟然對遼國什麽賠償也沒提,就那麽放了.....你怎麽能什麽要求也不提呢?遼國是窮了,可是它有牛羊美人啊。爲什麽不勒索?
敲詐來一萬隻(個)(我們分分)也好啊!!!
你歐陽珣竟然敢不爲我輩全力弄到最想要的好處?你居然敢無視我等的利益享受需求和心願?你居然絲毫沒想着趁機讨好我們.....那,你不該死誰該死?嗯?本官豈能放過你.....
這一條才是滿朝最憤恨歐陽珣的原因。
從皇家到大臣們想吃“肉”,想得到牛羊财富,以權勢做這個壟斷生意而暴富,想瘋了都....
三是換兵再戰的事。
參戰山西的禁軍表現那麽好,輕易就打勝了,打出經驗和勇氣了,可大用,就在山西休整接着布防,等待再戰遼軍,或是就近參加圍剿田虎,這難道不是上策?爲什麽要費事費錢糧換兵?
一個不能宣之于口的理由是,歐陽珣,你,怎麽沒死呢?
你立了這麽大功,不就此幹脆死掉可不好。你活着就會顯得我輩文武要員太無能太不忠無義太無恥啊!你會影響、危及甚至損掉我輩的權勢富貴.名聲....這怎麽可以.....你讓我們以後可怎麽體面自在地混.....
有大才德、大功大威望的,都得死,得早死,就象趙廉那樣....那才乖。大家才會喜歡你,不整你......你得自覺早死掉啊!爲了你家人能得到我輩的關照,至少是憐憫放過,你也得自覺....
滿朝在驚詫病重的歐陽珣居然沒耗死在這場大戰中,奏折中鄭重說明遼國極可能還會再南侵,這幫君臣卻仍然敢要歐陽珣死是因爲,他們都聰明的分析認爲,遼國不可能再打了。
此戰,遼國在河北東西兩路一下子死了十幾萬人馬呐,死的可是正規軍,是老兵,不是充當兵力消耗的不值錢普通遼民....任何一個國家損失了十幾萬精銳軍,也不可能還敢戰......歐陽珣是在危言聳聽,是故布疑陣.....一定是有什麽企圖,是在耍監軍和骠騎大将軍,逃脫殺身之禍,也是在顯示和維持他的重要性,逼朝廷不敢整他和家人,是在拖,拖到自然病死在對朝廷最重要的工作中,如此才足夠悲壯感人,軟化我輩(包括皇家)的殺心,赢得普天憐憫,換得家人生路......
可惡!
你歐陽珣夠聰明,可你耍這伎倆,把我輩智者大才子當什麽了.....你聰明過頭了。我等本對你家人還沒起斬盡殺絕念頭,原本沒想着滅你滿門絕你根,可你這樣,那就休怪我等心黑了.....
因此,有人攻讦,起了頭,頓時就一大群朝臣跟着各展口才心機慷慨激昂憤然譴責歐陽珣,說得振振有詞,合情合理,個個彈劾得理直氣壯,甚至正義公平激憤到臉紅脖子粗青筋暴跳.....
在場有兩個官員.....呆住了。
一個是由淄州知府剛調回中央參謀政務和軍事的孫傅。一個是....何栗。
孫傅發呆是因爲震驚大宋朝廷如今居然堕落到如此荒唐無恥地步。
這是,這是一點臉都不要了,一點最起碼的朝堂規矩朝廷體統都不要了啊!
何栗發呆卻主要是怒火沸騰。
他呆呆看着滿殿群醜冠冕堂皇得意洋洋肆意咒罵歐陽的樣,又呆呆看到寶座上的蠢笨笨卻心底起碼仁厚的皇帝趙桓眼閃憤然惡毒兇光也是在恨歐陽怎麽不敲詐遼國牛羊怎麽沒死,何栗心一悸,從發寒的心底猛竄起三個大字:胡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