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珣的濃眉也皺起,瞅着監軍和骠騎大将軍,那眼神就象瞅着兩堆臭狗屎.....
他歎口氣,再次上前向将士們揮揮手,可這次将士們也同樣沒什麽反應。就拿城上能看清的近前将士來說吧,他們看着歐陽珣的眼神少了之前的尊敬,目光變成同情可憐甚至是冷漠。
歐陽珣卻笑了,提氣大聲喊道:“将士們,我知道你們不愛聽那些口号話。我想和大家說點心理話,可是我這身體沒力氣喊。那麽,本帥就請一位有力氣的你們也願意聽聽的人說幾句。”
遠處的将士們根本聽不到歐陽說什麽。
近處将士卻眼露疑惑不屑:我們願意聽的人?太尉啊可憐的太尉。這除了你,誰對老子(爺爺)說什麽,老子(爺爺)也沒興趣聽半句。聽大帥你講,那也隻是俺們尊敬你是個大才子好漢大官,是同情你快病死了才願意耐着性子聽幾句。别人?你就省省吧你。省得俺們當場吐他......
歐陽珣卻笑着堅持道:‘相信你們的節帥我。你們知道我不會騙你們。你們會喜歡的。”
他說着,突然回身向悄然立在最後面城牆邊的蒙面人招招手,“來。請您給個面子說說吧。”
城上的衆将官以及城下附近能聽到太尉這話的人,都不禁一愣,什麽人啊?以歐陽太尉之尊之傲骨,居然用敬稱,還用個請字......這難道還有比太尉大帥更尊貴的主?
歐陽珣掃視了一眼城上衆官瞧着趙嶽的或驚訝好奇猜疑或輕蔑仇視的眼神,又瞧瞧城下将士投上來的好奇目光,臉上沒什麽,心裏卻一笑:這位可不一般,他哥叫文成侯,他爹叫海盜國王,他本人創立了海盜國強行引領這個世界.....你們若是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無論是什麽人,對他是什麽仇視心态,隻怕都隻會立馬化身舔狗,撲上去哭着喊着求當最忠誠的門下走狗......
一直冷眼旁觀的趙嶽也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歐陽珣會這樣,事出突然,措手不及卻不會慌亂無招,随即就大步走上前來。
作演講,忽悠人,以前我不會,但現在我會呀.....爲整頓土匪梁山軍,我演講過。我了解壞蛋們最需要的是什麽,愛聽的是什麽,面前的宋軍卻也是壞蛋兵啊,皮不同,本質卻是一樣的....
他轉瞬就大緻想好了能說點什麽,有信心,也有壞蛋們愛聽的能引起壞蛋們共鳴的話講.....
在十幾萬眼睛以各種眼神專注注視下,趙嶽可沒怯場一說。
兩世爲人,在這個愚昧落後野蠻殘暴專橫的世界裏,他的心石頭一樣,比鐵還硬比冰還冷,若不是母親的慈愛與犧牲溫暖了他的心,讓他勉強接受了這個世界,若不是可愛可憐如野草一樣生命頑強的妹妹小妖無意間觸動了他,砸破了禁固他心的那層堅硬殼,透進了陽光,也放射出溫情,若不是也降生在了這個糟糕世界的愛人神奇及時完好出現在他身邊,讓他感覺活着還有意義有希望,他不敢說自己不會化身現實中最可怕的魔鬼兇殘毀掉絕大多數人,女真等一切和人形野獸沒什麽區别的,隻會野蠻屠殺掠奪,隻會拖人類文明進步後腿的各種愚昧種族,以及患有儒腐等各種精神病信仰病的人群,豈會有改變和融入新時代的機會。全殺光了多省事.....即便是這樣,眼前的這些人,同族的汊人,在他心裏也沒幾個算人的,遊戲中的NPC而已,甚至遠遠不如。
面對NPC,他怎麽可能會怯場....
他來到前面,向滿臉淡淡笑容的歐陽珣點頭示意了一下,恭敬輕聲說了句:“多謝大人美意。”,做了個應有的場面,然後輕輕一躍上了城垛,迎着西北仍然凜冽的風穩穩站在狹窄的城垛上,緩緩向城外黑壓壓的大軍高高舉起了右臂,先是看了看正面的大軍,放下手,接着向左向右依次舉臂看去,這算是向衆軍緻意,然後在遠近無數各色眼神的盯視下開口了。
“衆位好漢兄弟。”
六個字一出口,城裏城外的人幾乎全都一震。
這稱呼,一聽就讓城外的壞蛋們意外卻喜歡。最重要的是,蒙面人的聲音太響亮了。
如果說韓存保的咆哮如雷鳴,能震得三五十米内的人一驚一顫,那麽,蒙面人的吼聲就真正是雷霆霹靂,不禁遠遠的中部大軍能聽清喊的什麽,最遠的後部大軍也能聽到聲音。
趙嶽的中氣何等充沛。
他也不是單純用嗓音喊的,那是發自肺腑的力量.....
隻這一嗓子就震住了滿城的官員與衛兵。
象韓存保之類的懂行的高手都面色一變,不是被猛然發生的這麽大的聲音吓着了,那不可能,而是他們很清楚,能發出這樣的聲音的人必定是功力高深到深不可測的高人。這不是嗓門天生大不大的問題。這需要極強悍的身體和底氣功力爲支撐。
城外的壞蛋們頓時對趙嶽有了興趣,滿不在乎等着看各種小醜在城上表演的心态,變了。
趙嶽一笑。
盡管蒙面,沒人能看到他的笑容,但笑音能表明一切,雷霆般的喊聲再次響起。
“你們好奇,這什麽人哪?”
衆将士都瞅着他,是啊,你,誰啊?你,哪根蔥啊?
趙嶽仍是笑音,“不要關注我粗糙醜陋面具,也不要留意我這身打扮。我——,不是官,不是軍人,與官場毫無關系。我隻是個民間草民,好漢,就象你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曾經的那樣。”
這話讓城上城外的人全都一愣。
城上的官員們更是立即把目光投向了歐陽珣。但,歐陽珣卻已坐下了,靠在椅子上微昂着頭,卻閉着眼,表情沉凝,無喜無悲,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
監軍太監、韓存保等又盯上了趙嶽,目光變得輕蔑而森寒:草民啊,原來隻是個賤民.....
城外的将士則詫異了,騷動了。
他們本以爲這個軍人打扮卻穿着普通的蒙面人是什麽神秘權勢人物呢......竟然是個草民....
趙嶽清晰感應到了背後一雙雙眼睛投來的殺機。
他,無人能看到的輕蔑一笑,大喝一聲:“沒錯,我隻是個卑賤草民遊民,居深山,以虎豹爲伍爲食,說好聽點是,俗稱的民間俠客遊俠,論社會地位身份連你們這些着軍衣吃公飯的将士小卒都不如,但,我是強者。我和你們一樣是中華民族的強者,是這個世界的強者。我,和你們不同的是,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強大很多。我想,我有資格站在這和大家說說我的心裏話。”
這話讓衆将士不禁視蒙面人爲同類,心中喜歡卻又不屑,不服,但無疑都更感興趣了。
趙嶽聲音一落突然毫無征兆的跳下城。
這讓大軍一駭一愣。
這雖隻是個鄉野小鎮,城堡卻建得并不低矮,托水泥的便利,鎮牆怎麽也有兩丈多高。這麽跳下來.....這城下可是凍得石頭一樣的尚未開化的石渣子硬地。
但蒙面人卻穩穩落地,連個踉跄都沒打,什麽事也沒有,并且立即穩步走向大軍。壞蛋們驚駭之餘不解其意。趙嶽也不走向大軍形成的一個個方陣間的空隙,而是直接走向正面一隊人。
這隊壞蛋們瞅着撞過來的趙嶽,壞蛋暴徒心性使然很不喜歡蒙面人的這種強橫作派,不服,表示不怕,不但密立不動,還握刀動槍以示威脅,但,當蒙面人真走到眼前,不知怎麽的,壞蛋們心一寒,又下意識擠向兩邊,自動裂開了條縫。趙嶽走了進去,方陣中一條通道慢慢出現了。
趙嶽一步步不快不慢卻堅定穩步走着,就在不斷分裂向前的軍陣隊伍裏開始大喊:“我,是當世強者,強到什麽程度呢?”
“你們都聽說過女真的可怕。那是群真正的人形猛虎野獸,号稱滿萬不可敵。可是,金軍最骁勇能打的猛将前三五個加一起,他們也不是我對手,生死争鋒,全得死在我手上。女真最勇猛的大将十個二十個加一起,想圍殺了我,我也照樣能脫身,并且能把他們殺個七七八八。
城上的韓存保本以爲神秘蒙面人爲達到吹噓目的,會拿他當最好最現成的墊腳石講出來以證明,不想竟然不是。
他大松口氣,不用丢人了,随即卻又不禁眯眼冷笑:你可真能吹,真敢吹.....
城外的壞蛋們自然也不信。
女直,那是真強悍到恐怖的存在,不是吹出來的。遼國,這麽大這麽兇野強悍的大國,欺負我們宋國一眼一眼的上百年隻能憋屈忍讓着,怼上小小到簡直不值一提的女真卻被打得驚恐甚至陷入日益絕望.....
這個哪根蔥,你吹也得選個能讓人接受的對象作例子踩。拿女真顯擺你能,你吹過火了。
趙嶽對兩側投來的恥笑目光無動于衷,大喝道:”我,是不是吹噓,今日的大戰,你們會看到。我,是來和你們并肩戰鬥的,不是來高高在上俯視旁觀的。“
這話讓衆壞蛋們心裏頭猛地一暖,信不信蒙面人到底能多強悍不重要了,一雙雙看着趙嶽的目光全化爲了友善:這個神秘人是我們的同類,是我們自己人,至少在這場大戰中是......
趙嶽走在大軍中,感受着壞蛋們心裏那微妙的變化。
他心中有數,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一邊繼續往大軍深處更遠處走着一邊大喊:”我本遊民小民一個,國家大事與我無關。我本可以在深山繼續我的平凡貧賤卻悠哉自在的生活。我卻還是來到了這裏和大家一起投身這場血戰,原因隻有一個,我——,不想當亡國奴。“
”當個宋民已經生活不易了。遼蠻子,異族,我們在他們眼裏根本不算人。遼國若是統治了中國,我,你們,全都是奴隸,連雜胡野人奴隸都不如的最卑賤悲慘奴隸,我,我們豈會有人日子過?深山到那時也不會是逍遙生活地,照樣得遭受苦難,而且隻會更凄慘兇險,會被遼軍遼民當獵物肆意打殺,就象昔日女真遭受的悲慘那樣。深山生活也再無清靜的可能。”
“以異族的野蠻貪婪習性,他們隻會肆意搜刮虐待我們所有人,肆意屠殺震懾我們。他們不是詩書孔孟的宋人,不懂文明禮儀,沒有宋文明的慈悲寬容,隻有野獸一樣的本能,成了統治者,征服者,根本就控制不住天生的兇殘貪婪野性,不可能善待我們。五胡亂華,殺得我們的種族差點滅絕就是最好的證明。不要用我們宋人的心去分析野人異族。對蠻子抱幻想,太幼稚可笑。“
“國家大事與我無關。但,我絕不接受束手當亡國奴,不能忍受在蠻子統治屠殺虐待下很自然地被族滅。國家,王朝,暫且丢一邊。我們的民族卻不能滅絕。民族興亡,匹夫有責——”
後八個字,如天雷滾滾,傳到遠方的将士耳中,讓壞蛋們心頭一震.....
趙嶽喊到這,收斂了輕松與笑意,怒火暴起,滿身殺機。
“我,是強者。我們都是強者。我們是不肯屈服的義氣男兒。我們彙聚在一起就是這個世界的最強者,誰敢欺負我們,誰敢試圖虐待奴役屠殺我們,誰拿我們不當人,我們就把他撕得粉碎。”
“往日,我們欺負百姓,因爲我們是強者,強者欺負弱者,這沒什麽好說的。當外敵入侵時,保衛百姓的卻也必定是我們,因爲我們是強者,強者保護弱者也是天經地義。”
“我們的弱者百姓,我們戲耍欺負可以,外人,不行——”
“外人欺負我們的弱者,欺負到我族頭上,豈不是欺我族無人把我們也當成好欺負好随意殺掉的弱者?
我們不是弱者。我們是不可欺負不可小視的強者,我們是在代全天下的幾千萬弱者驕傲活着,隻要我們聚在一起就沒有什麽打不敗的。我們什麽也不怕。區區被個人口少到一勺就能燴了的小女真就能打得随時會滅國的遼國,我們需要畏懼逃避他們嗎?“
”我們都是驕傲的強者,需要害怕退化成渣渣了的遼軍嗎?”
“遼國,不行了,唯一比我們強的戰馬優勢也沒了。他們如今除了肮髒野蠻就一無所有。他們敢自大兇狂南侵,仗着的隻是上百年欺壓大宋總是忍讓求和才積攢的那點優越感帶來的自信心。”
“事實是,他們的優越感早沒了,滄北軍去年以一隅之地幾萬兵力就能打得龐大的遼國隻能老實低頭,就證明了遼國真廢了。這次,隻要我們頂住遼軍靠野蠻愚昧腥臭擺出來的頭幾波兇威攻勢,迎頭堅定打回去,稍堅持一下,遼軍就沒了貪婪南下燒殺搶掠鼓起的那點勇氣。
沒了這點心氣。他們就完了,隻會被我們殺得慘敗,成爲證明我們才是強者的最好墊腳石。看以後,誰還敢小視我們。”
“我們都是強者,都是讓遼國最忌憚最想除掉的隐患。遼軍若是成了征服者,首先要做的就是哄騙利用我們,斷不能讓我們這些人活下去。兩國之間這仗總是要打的,總要證明到底誰才是可以驕傲的強者。與其放棄抵抗成了悲慘必死的亡國奴,卻爲不被遼軍抓去當替死鬼死在金軍刀下,又不得不奮起反抗,不如就在現在,就在今日,就在我們團聚一起最有優勢最有力量的時候就迎頭堅決打回去。錯過了今日,大宋必亡。我們隻能是亡國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