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熬鷹

晨練,小姑娘不一定堅持一直跟着跑,常常半道就停下了,在一處寬敞平坦的山上,領着一兩大狗在那随意撒歡,或躲在那有的一座大房子裏休息着喝點熱水避避寒,其它幾條獒則跟着趙嶽三人繼續撒歡跑下去......

趙嶽跑回這處寬敞處,才開始每日必修的習武,

并不刻意守每天必須練多長時間,根據天氣情況和每天的身體微妙狀況做,長則甚至能長達近兩個時辰,短則二十幾分鍾,也并不堅持和惡劣的天氣抗衡,所謂磨練意志和身體,他是後世人,懂的是科學,以人體硬和惡劣的自然環境磨,那不科學,對身體有害無益。然後,再一起慢跑回宛子城。

史文恭從來沒以跑步鍛煉過,但對趙嶽的這種方式也不奇怪,

軍中早有跑步練體,還是趙廉治軍時引起的練兵模式。

他心有所謀,帶着蘇定試着跟趙嶽一起跑步。

這是一種無聲的拉近關系的方式。

史文恭高傲,但曾經長期在曾頭市寄人籬下,并非不擅長搞關系,否則單憑武藝高并不可能在曾家有說了算的地位。

他也并不向趙嶽微笑什麽的方式打招呼,也不理睬瞅着他二人的小海二彪,僅僅對總是沒心沒肺歡快笑容的小甜妞投來的目光和随意的一聲“伯伯早”的招呼會露出長者對喜歡的晚輩的那種溫厚笑容,然後就是悶聲默默跟在後面慢跑。

蘇定倒是想表示表示對趙老二的尊敬順從,但看到史文恭一如既往甯靜(陰沉)對趙嶽什麽也不做,就尴尬地收了笑臉,把到嘴邊的問候生生咽了下去,不好意思的看看瞪着好奇眼睛看他的小甜妞尴尬一笑,也悶頭跟着跑。

趙嶽果然照舊沉默淡然如泊中的冰,不說什麽,似乎不知道史蘇二人跟在後邊一樣,步伐頻率,動作,呼吸,眉眼神情......都沒一絲波動,照常在前頭速度一緻的領跑......也不在意史文恭有心窺看他習武,随二人自如。

小甜妞照樣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練時不練的,并且總是跑半道就不跑了,主要是領狗出來放放風讓狗自在歡快歡快,更多時候是在被窩裏舒舒服服睡懶覺。

遇到惡劣天氣,就算她想參加晨練,都出來了,趙嶽也會揮手喊她回去。

史文恭和蘇定開始時很不習慣這種漫長的晨跑,

一跑才知道這玩藝和單純習武鍛煉真就很不一樣,習武,就算耍沉重的槍戟一個時辰,二人也未必會感覺多累,可是如此簡單的跑步卻讓二人感覺累得不行,腿如灌鉛,身體發木失靈,而胸中卻仿佛着火了一樣難受,呼吸着寒風更感覺如刀嗆......但咬牙第一天就堅持跟到底,以後更是如此,慢慢也找到了跑步時呼吸等竅門。

趙嶽的晨跑跟班就由小海二彪兩人變成了四個,從此,梁山的早晨,每天都有這麽一隻讓人感覺古怪的晨練小隊出現在寒風呼嘯甚至飛雪的山道上。

期間,史蘇二人也停在那處地方習武,第一次是試探着留下,見趙嶽并不介意,以後就成了慣例。

以史文恭的眼力也沒看出趙嶽的武藝有什麽特殊強悍高明處。

他感覺趙嶽似乎就是在随意瞎比劃,就是練的花樣多,石鎖,跳高,平衡木,引體向上......有的是史文恭慣熟悉的,更多的是他聞所未聞的鍛煉方式。

他也逐一試了試,感覺有的内容頗有難度,也有意外收獲,但這些對武力提升并沒大意義,也沒覺察趙嶽到底多厲害,他心中對當日那恥辱之極的慘敗的不服越發強烈,隻是不好提出對練較量較量,但,他的生活從此被趙嶽帶得有了明确規律,早晨跟着跑步習武,然後回宛子城洗澡換衣吃早飯,然後下山和老漢弄地,傍晚回來吃晚飯,消食後散步或再跟着慢跑到那習武.......回來洗澡睡覺。

趙嶽的生活内容似乎就是這麽單調,就象時鍾一樣一天天一圈圈的無聊重複。

身爲梁山之主,趙嶽卻從不練兵,也不負責管理梁山任何事務,常常窩在屋子裏一整天不見他蹤影,也不知在裏面幹什麽,隻偶爾會帶着小甜妞、一兩個侍衛傳令兵什麽的,以及那些可怕的獒到處走走,巡視一下梁山中的聾啞群體、守山将士生活情況、牲畜或野養動物什麽的情況........或是去三個外灘走走看看。

這時候史文恭才駭然發現,趙老二有兩隻大得吓人的寵物雕。

這兩隻雕應該就是古人傳說中的鵬吧?既龐大兇悍得可怕又通靈似的聰明......以趙嶽那高大強健的身膀,顯然也不敢讓巨雕這樣的寵物飛落肩頭立着,那飛撲的狂風,那巨大的爪子,趙嶽即使是主人也會避開。

女真帶到曾頭市的那兩隻負責偵察的海東青,當時一去再無蹤影,原來是在這裏,無疑是被雕降服了,溫順跟着巨雕,如今成了梁山的天上眼睛.......

那個在宛子城出口附近占地最大的正義堂無疑是管理梁山大事的地方,是梁山的指揮中樞,決策都是在這做出的,但天天隻有那個道士軍師叫何玄通的帶幾個人固定在那處理事務,來來往往的各色人都是去那彙報請示。趙嶽從不去。

史文恭蘇定就奇怪了,趙老二那屋子裏能有什麽吸引人長待不厭的?

莫非是女色?

史蘇二人猜測過,那個熟悉後越看越讓人感覺美豔的異域風情紅發美婦應該是趙嶽的侍妾什麽的,但又感覺不象。趙嶽明顯不是沉迷女色虧了身體的那種人。你都不用太靠近他就能感覺到他渾身的勃勃生機活力。

趙嶽甚至酒都不喝一滴......

史文恭無疑也是個很無趣的人,除了習武和喝點酒就别無嗜好,對這種趙嶽陰影下單調無聊的生活很能耐得住枯燥乏味。趙嶽越是神秘淡定,他越是神色甯靜從容起來,似乎寶馬被強奪的憤恨已經忘幹淨了。

蘇定就有點耐不住這種枯燥無望了。

他以前在曾頭市雖然光棍一條,卻也偶爾會酒色開心放縱放縱,更會聚一幫人賭錢快活快活。他忍不住了,對史文恭說:“兄長,這樣下去不行啊。趙二對咱們如此冷漠輕視,啥時候是個頭?這樣和在山中坐牢有什麽不同?”

史文恭看看蘇定,淡定地問:“咱們這樣的,吃得好,睡得香,有自由,沒有憂慮,你還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蘇定愕然,無言以對。

窩在鄉下的曾頭市那麽多年,所圖的不就是個居有屋子食有飯。那的生活遠不如梁山呢,自己怎麽就不滿意了?

但,在那瞬間,他有種很荒謬的感覺,史文恭越來越象趙二了。

或者,這兩人本就是同一類型的,人不同,年齡和生活閱曆差距很大,但本色相似,稍一相處久點就會極像一個人。

史文恭性子陰冷,但對這個沒大有腦子又極信服追随他的老兄弟還是有心很照顧的,客觀上也需要多關心一下。

同爲天涯淪落人。

相依爲命嘛。

他指指梁山,“賢弟,你不覺得趙二固定一樣的單調作派卻讓整個梁山人生存得很鎮定自信嗎?“

“你看到這的人上上下下有忐忑驚懼的嗎?”

蘇定撓撓頭,想了好一會兒,詫異一聲,“還真是呀。怎麽會呢?他們都知道文成侯出事了,再庇護不得這了。怕是滿世界都在貪婪盯着梁山甚至敵視梁山。他們怎麽就不害怕呢?難道相信梁山這點兵力就能對抗整個天下?”

史文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是明朗的一種笑意,可是笑得結果仍然顯得陰森意味十足。

他擡頭看了看天,若有所思好一會兒後說:“這就是趙二的奇異魅力啊。”

語氣充滿了意味深長。

蘇定聽不懂,求解釋。

史文恭搖頭道:“我也說不清。總之感覺梁山的背後有很多秘密。這居然有電、電燈?神仙之能?趙二雖年少卻必有超人之處。我看不透他,甚至一點兒也摸不着他的心思。以前,我還從未遇到一點兒看不透的人。這個趙二的能力隻怕不在其兄之下。這或許才是他家長輩寵愛他的原因。舉世皆敵,他不怕。我們又憂慮什麽?這有皇帝也沒有的生活,還有比這更好的地方可去圖謀?就這麽靜靜磨下去吧。總有雲開日出的時候。咱們憑着這身本事,随機應變就是了。”

蘇定皺眉卻習慣的點點頭。

史文恭想了想又說:“賢弟,你好賭兩把。這次,咱們就當是賭了。我感覺咱們命不該絕,應該是賭對了。”

蘇定的眉頭展開了,說了句老話:“兄長,我信你。我聽你的。”

随後,朝廷的七千多精銳騎兵就落入了梁山之手。

史文恭看到一下子來了這麽多禁軍俘虜在鴨嘴灘老實鋪淤泥賣苦力,又特意去金沙灘那遠遠瞧了瞧烏雲一樣湧動的戰馬,他笑了,對蘇定說:“看到沒?梁山勢力說大就瞬間暴漲了。朝廷已經奈何不得這了。我決定跟着幹了。”

蘇定也笑開了花,重重嗯一聲:“賭了。隻想想和如此龐大騎兵一起打仗就禁不住興奮。就算受氣,老子也認了。”

兩天後,晨練照樣完畢,回到宛子城,沉默如永恒的趙嶽突然開口了,瞧着晨練得額頭是汗滿臉紅潤的二人,淡淡的很随意自然地說了句:“一起吃個早飯吧。”

說完就走了。

史文恭和蘇定渾身一僵,一時有點兒愣了。

笑容多的小海對他們笑了笑,走了。石頭一樣沉默的二彪則用一種意味難明的眼神看了二人一眼,也走了。

蘇定緩過神來,一陣的興奮,就差蹦起來大叫一聲耶

史文恭也控制不住的難免興奮。

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讓石頭一樣的趙二開口,感覺不比成爲絕世高手容易。

他們都知道,趙二終于認可了他們,當然這極可能僅僅是初步的。

舒舒服服洗過熱水澡,換了梁山配置的幹淨衣服,即使是精明自負如史文恭也不禁心情有些忐忑。

二人正不知該什麽時候過去才合适而徘徊時,小甜妞蹦蹦跳跳過來招呼了。二人心一松趕緊跟着走。

進了趙二專有的那間廚房中的餐廳,很寬敞,半隔着廚房。趙嶽不在。眼前是一個大圓桌,上面還什麽也沒有。桌邊坐着小海和二彪,正歪頭聚一起低聲聊着什麽,看到他們來了。小海笑着點頭算是打招呼。二彪仍然是石頭樣,但這次也點頭意思了一下,樣子很拽,酷酷的。

沒等史蘇二人有什麽感受,旁邊的門開了,趙嶽走了進來,徑直走過來坐到一個位子上,然後看了看桌子邊的椅子,應該是看到座位不夠才看着二人,随手指了指牆角,那有閑置的幾把椅子。

史蘇二人都明白意思。

蘇定趕緊過去一手一個椅子搬了過來,放到桌子邊空着的地方,沒用史老大動手。

趙嶽嘴角似乎閃過一絲笑容,随手指着一把椅子對二人說了聲:“坐吧。”

二人很自然的以史文恭爲尊依次坐了。

随後不等二人面臨又一次尴尬,早飯就上了。

史蘇二人默默看到,那個叫柔姿的紅發女果然地位很高,也在上早飯,看到史蘇二人,她露出個優雅淡淡的笑容,卻隻伺候趙嶽那份,精緻周到細心體貼之極,上完趙嶽的就款款坐下了,就坐在趙嶽旁邊優雅地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

另一個沉穩利落的異域少女和歡快的小甜妞在忙活大家。

異域少女先把紅發女的早飯上了,飯、菜、勺子、筷子......小心的一一擺好,顯然布置這個也是有規矩的,然後是小海與二彪的,她似乎無視史蘇二人存在。

尴尬.......

好在小甜妞總是那麽讓人喜歡,笑嘻嘻的,“史伯伯,蘇伯伯。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麽早飯。你倆的上一起,喜歡什麽,自己取了吃吧。”說着,一盆小米粥放二人面前中間,随即是一大盤精緻的小包子,小菜,空碗一一.......

蘇定搓着大手,不好說什麽,感激地向小姑娘笑。

史文恭不動聲色,但看着小姑娘的眼神充滿柔和溫厚。

這時候,廚子沒活了,也忙着上飯。

原來趙二有專門的三廚子。

動手的人多,很快忙完了,這的所有人都紛紛就坐。

對廚子、下人也能上桌并且同桌和主人吃飯,史蘇二人在來梁山的路上就見慣了,如今是見怪不怪了。梁山這似乎就沒有主仆那種森嚴的規矩。他們見多了梁山大将和親兵或聾啞人一桌吃飯甚至搶飯吃。

小甜妞果然很有地位,她竟然坐在趙嶽另一邊。

史蘇二人感覺,趙嶽、紅發女、小甜妞,這三人位子顯然是固定的。其他人應該是沒什麽固定位子的講究,就是說說笑笑的随意坐了。不過,顯然通常,異域少女坐紅發女下首。

圓桌由滄趙酒樓開始出現,引導了潮流,已經形成了新的主次主客講究,史蘇二人也懂這個,但在這看不到這講究。他們的座次按圓桌規矩既不是論的主次尊卑,也不是主客之别,就是圍着桌子那麽坐了,這讓他們反而心裏放松不少。

紅發女笑着優雅一擺手,“請大家用餐吧。飯菜上有什麽意見,請提出來,不要客氣。我們一定設法改進。”

她說着客套話,漢語說得很标準卻另有一股味道,很好聽。

這就是開吃的命令了。

小甜妞嗷嗚一口咬在小包子上,吃得滿嘴流油,引得趙嶽不禁笑起來,嗔怪道:“臭丫頭,不怕燙啊。”又笑呵呵對史蘇二人道:“這丫頭就是個小吃貨,幹什麽也沒吃飯積極。”

衆人都心領神會的笑起來,笑得小姑娘臉紅撲撲的翻白眼,但随即就嘀咕着小包子最好吃了,專心和包子較勁,顧不上别的了。“小包子”果然最愛小包子。

趙嶽沒說别拘謹、随意吃個早飯而已......但史蘇二人卻在這種輕松的氛圍中放松自然起來。

二人吃了一口包子,眼睛頓時亮了。

這精緻到可愛的小包子果然是人間難得美味,也不知是什麽餡的能這麽好吃。難怪小姑娘天天吃那麽好還那麽饞.......

趙老二,小竈,果然吃得更好。桌上沒什麽話,史蘇放松下來隻管吃,不知不覺就吃撐了,感覺有點丢人......

飯後,趙嶽臨走前才淡淡對二人說了句:“你們的頭發是不是太長了?”

無疑,趙嶽請他們吃這頓早飯,隻是爲了對他們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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