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更多的官兵從遠近各個地方鑽出來呐喊着組隊猛追擊上來,隻粗略掃一眼就能知道,兵力怕不下于上千人手,最先趕來的官兵在帶隊軍官喝斥指揮下同樣是前排組成巨盾牆封鎖了整個路面,後排是長槍手,然後自然是弓箭手遠程瘋狂射擊,組成團隊步步迅猛推進。
官兵追擊得急,來勢兇猛完備,而江州群雄和所部隻顧着拉着自己人逃竄,此來的二龍山絕大多數頭領,比如生鐵佛崔道成,飛天夜叉丘小乙、洪彥洪教頭、踢殺羊張保;原蛇角嶺十三太保中的獠牙郎苟富貴、震山崗王霸道、洞箫郎柳上人、玉面郎君高世英;原青州軍步軍指揮使葉茂、王善;原白虎山山賊王枭王宴父子,以及宋江當時帶隊投二龍山途中和淄博二州官兵交戰時收的聞風自動來投的民間好漢馬占魁、桑仲和、隋大丘、吳軍等奮勇沖殺在前,是在追擊潰逃的官兵,沖開道路,實際上也是在争相拼命逃命。這兩方人都根本不顧後面猛追上來的危險,頭也不回的而去,都不肯冒險留下斷後。
而楊适、劉無忌、兔李吉、傻子矮丘乙郎和王四也隻顧護着宋江,或拉着宋江或護在車兩邊奮力逃竄而去。
義氣負責任或明白必要性,也敢墊後阻擊追兵的頭領隻有赤發鬼劉唐、獨角蛟秦會以及薛亨、張宣贊、劉複,五将。
劉唐見官兵弓箭射得太急,其它四将和墊後的二龍山精兵雖然急想奮勇阻擊官兵迅猛追上來,卻被箭雨射得不敢露頭,他急紅了眼,大吼一聲,象晁蓋破前敵一樣獨自冒箭雨反撲向密集森嚴得官兵軍陣,既是舍命破敵,也是仗持着身上暗藏内甲、手中所持的寶刀。
官兵見劉唐象輸光了老本而陷入絕望的賭徒一樣從避箭藏身處猛然竄出來獨自孤零零亡命反撲來,都不禁獰笑。衆多弓箭一齊向劉唐對準,卻很多的來不及發射就被劉唐轉瞬殺到,射得幾箭也或被擋避開或射中身體卻沒效果,官兵這才有點吃驚,前排盾陣急忙加強防禦,後排長槍手紛紛挺槍急忙從各個方向紮向劉唐。
劉唐再次紅眼瞪目大吼一聲,雄壯的身子靈活閃開斜刺來的最先一槍,一刀狂掃斬斷面前的數隻長槍,一晃頭扭身又險險急閃開紮向側頸的淩厲一槍,錯步上前,兇猛一刀劈開了一巨盾,也殺死了持盾官兵,打開了巨盾牆缺口,提氣縱身沖進陣中瘋狂又是一刀狂掃,砍倒一片盾陣後的長槍手和附近一盾牌手,擴大了缺口也掃開了一個陣中立身處,旋即扭身沖剛才差點兒一槍偷襲刺中他側頸的那帶隊軍官沖去。
那軍官見劉唐如猛虎惡狼般撲來,大吃一驚,心中驚叫:“二龍山賊寇竟然骁勇兇悍至厮,怪不得能鬧得山東官府無可奈何.......”思緒間眼見來勢兇猛,吓得他不禁慌忙後退,卻被密密麻麻的陣中官兵堵着急切間哪裏能退得開,隻這一慌退的眨眼時間,劉唐的刀就到了,他人在人堆裏,長槍施展不開,隻得慌忙舉槍橫架,結果是人槍被一刀俱碎........
劉唐殺了這軍官,就勢闖入弓箭手群中大殺,殺得毫無抵抗能力的弓箭手幾眨眼就死傷十幾人。周圍的弓箭手大懼,紛紛拼命擠着退避。其他官兵見劉唐如此勇猛可怕,也不禁驚懼退縮。
但,劉唐身周形成空當卻是讓有近戰武器的官兵得了進攻機會。在另一軍官的厲聲喝斥指揮下,這些官兵橫眉瞪眼咬牙挺槍橫刀兇狠圍上來一陣亂捅亂砍。劉唐不懼,兇猛大戰,官兵也一時奈何不得他,但他勢單力薄也很快陷入危急中.......
眼見劉唐孤身陷敵岌岌可危,獨角蛟秦會趁着箭雨松散混亂的空當撲了上來,奮勇來助劉唐,一條大鐵槍舞動如輪,殺得官兵驚惶散開。劉唐之危頓時大大緩解。二人并力沖殺,進一步絞得軍陣亂成一團.....
薛亨、張宣贊、劉複三人見秦會搶先沖上去了,卻是沒跟着趁機沖上去,而是張弓專門射殺盾陣散開後露出的軍官。
這三人本是官兵,太了解宋軍的弱點了:宋軍,無論是禁軍,還是以骁勇敢戰聞名的西軍,也無論對敵時兵力多麽有優勢,将士多麽精銳忠勇,戰事進行得多麽順利,隻要是帶隊軍官死了,就會很快甚至立馬陷入退縮不前,若是死的是帶隊大将,就會不管不顧的轟然潰敗而逃。精銳軍尚且如此,就不必說廂軍、鄉兵或本就缺乏爲宋盡忠死戰的番兵了。
當兵的在宋國的惡劣政治地位和生存環境導緻将士心是冷的,就算在将士頭腦中灌上偉大的赤色主義,那也照樣沒用,包括将領在内幾乎沒人願意爲國死戰。
對普通将士來說,當兵隻是爲混口飯吃,或者是被強征入伍的,誰會肯僅僅爲了戰死的那點國家發的本就不多的還必然被上面七折八扣的,甚至幹脆以查不到死者直系親屬爲由漂沒幹淨的撫恤金去拼命作戰?
沒什麽指望,能從戰場上僥幸活下來才是唯一目的。
奮勇作戰通常隻是畏于身邊的軍官軍法督管而已。
國家視将士爲走狗草芥,死不足惜,内地百姓,尤其是京城的百姓對衛國血戰的将士隻有發自骨子裏的輕賤鄙視嘲笑與冷漠,不以将士善戰爲榮,也不感激将士流血犧牲,那麽将士在自卑之餘也以豬狗心态對待國家,而不是以人的心态。
好吧,我是宋軍将士,我承認自己是天生卑賤的豬狗,那,你還能指望不是人的牲畜對人類國家有什麽死戰忠心?
宋軍對外戰争中常常會出現一種現象,明明再堅持堅持,勝利就到手了,卻突然莫名其妙的就崩潰大敗了。原因就是當官的死了傷了,将士失去指揮,沒人監管督戰了,将士沒了退縮不前或當逃兵就會被軍官當場軍法處死的顧忌,就不肯再堅持冒險玩命厮殺了,自然由勝而敗。西軍名将劉法部一戰十萬大軍居然全軍覆沒,說穿了就是這個内在原因。
而西夏軍則不同。越是将領死了,将士越是會拼命,甚至會瘋了一樣厮殺爲将領報仇。這也與西夏的軍法有關。相對比的,宋軍自然無法在根本上扭轉堂堂人口、兵力與錢糧富裕之極、技術也先進的宋國被小小西夏欺負得死死的被動。
因此,薛亨、張宣贊、劉複三人的舉動無比聰明與正确,自己既不用冒險厮殺,又能最有效克制官兵追殺。這比他們三人拼命上去加入混戰的作用大多了。三人雖勇,但區區三個人的力量在大戰中又能起什麽大作用?
晁蓋扭頭看到的就是五将這副無形配合的有效情景。
他素知劉唐兄弟的骁勇與忠義,此時也進一步了解到薛亨、張宣贊、劉複三将打仗的過人之處和顧全大局肯冒險犧牲的寶貴一面,雖然知道這三人内裏實際私心很重并且抱團謀利,但此刻也不禁心生喜愛甚至贊歎,而對舍命救助劉唐并且正在玩命厮殺阻敵的秦會,晁蓋的目光則是複雜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信任和倚重這個人,還是應該鄙視提防這個人。
這種情緒是源于一件事。
去年,海盜大鬧宋國,滄趙家族在期間也蒙難,從未被遼軍攻破的趙莊這次被遼軍重兵打破洗劫了,趙莊人口損失慘重到據說隻剩下寥寥人口,骁勇忠義的莊丁勇士幾乎死光了,滄趙家族成員從莊主到孫輩也......财富更是一掃而空,趙莊幾成了白地。更慘的是,趙莊破産了卻欠着外面巨額外債,債主們急眼了逼上門了,鬧得滄趙家族把老家的祖産都賠進去了也遠遠不夠,連趙嶽獨有的梁山财富也得賠進去,這也不夠。
富裕興盛之極并惠及全天下的滄趙家族淪落到需要人救助的時候了。而晁蓋是最重情義真講義氣的。他欠着趙嶽的天大恩義,也覺着欠着文成侯的情,滄趙現在陷入危難,急需幫助,急需人雪中送炭,他感覺是時候全力還一還恩義了。
若是當初沒有趙嶽幫他奪二龍山落腳避難,他和生辰綱結義七人無處可逃,必死無疑。這已經是活命之恩了。
晁蓋當年也曾以重金相謝,結果梁山收了卻同時回了銅錢,等于是二龍山以無法出手的珠寶,以及限于強盜身份同樣無法做大宗貨物采購的金銀從梁山兌換成了好用的錢。不止如此,還換得多了。
要知道當時是錢貴銀賤,大宋一向缺銅而商業發達,也就是需要流通的錢異常緊張,(金銀不是錢),爲了彌補錢的短缺,蔡京甚至制定了一當五,一當十的所謂大錢,但卻沒改變錢短缺的困窘狀況,于事無補,反而坑苦了百姓。因爲富人是有能力偷偷用銅僞造大錢,把原本的一文變成頂五文十文的大錢用的,用以購買百姓的産品,出售商品卻不收大錢,百姓交稅,官府也常常不收大錢,等于都是在變相掠奪百姓的辛勞成果。這就好比國家不容許好人帶刀有槍,卻沒能力杜絕壞人有刀有槍犯罪,結果好人隻能任壞人殘害,國家甚至不允許好人用手段反抗犯罪一樣。或者好比法律禁止不了富人肆意違章行車停車,守法的無意間刮了撞了違章者的車反而有罪要賠個傾家蕩産一樣。這都是看似制法公平,實際是變相維護有權有錢者仗持錢權橫行危害别人的不公,或是變相縱容罪犯放膽犯罪的可恨。
而随着大宋興盛的對外貿易與采礦,銀子不缺,當時在中原,一貫錢隻是七百錢,一兩銀子等于一貫,即隻能換七百錢。但梁山卻按官價一貫一千錢回的二龍山。
随後趙嶽還有更多的回饋,不僅爲二龍山做了創業立基與長遠生存發展規劃,這已經是無價的智慧贈予了,二龍山能在沒和官府打什麽大仗沒闖出大名頭的情況下吸引來人迅猛壯大起來,就在于此,而且梁山這面還有實質上的幫助,比如飼養優良戰馬必須的品種繁多的宋國别處沒有的優良牧草,更比如長肉快的種羊、種豬。
二龍山能迅速形成龐大的牲畜飼養資源,能在如今擁兵數萬這麽多張嘴時不時吃肉喝湯的情況下,還能有這麽多的豬羊可食用,這主要依賴于梁山當時隐秘的逐批贈送種群幫助最終形成了規模。否則,以青州當時諸寇林立早把當地禍害壞了的情況下,二龍山單靠自己搶,又能從民間搶到多少牲畜可飼養?搶的還不夠吃的。
二龍山的興盛與不怕官兵長期圍困,源于晁蓋他們自己的努力,但更依賴于趙嶽的相助。這人情欠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