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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節眼珠子都是紅的,下

那位大儒公誠兄也開口了。

“是太人意外太讓天下人失望了。“

”如今國難當頭,天下危急之秋也,遼使都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猖狂威逼我們國家了,在這個最緊要的關頭,滄趙家不念太上皇對他家的天大君恩,趙公廉不念大家認可他的雄心志向感人操守急思報國,隻爲點流言小事反而目無君父綱紀王法對朝廷興師動衆露出兇相,這太不應該了,完全是讓親者痛仇者快的原則性大錯誤,更讓咱們的國家民族雪上加霜風雨飄搖岌岌可危,簡直是把滄趙列祖列宗曆代誓死捍衛我朝我民的傳統和高風亮節全都沾污抛棄了,讓祖宗蒙羞。”

高年兄跟着歎惜一聲:“當年,趙公廉喊出他最恨的就是吃裏爬外的漢奸賣國賊。老夫聞之可是激動的暢飲三大杯啊。漢奸,這個詞創新概括得多麽好多麽.....可如今呢,他的所做所爲,啧,太令人寒心了。.”

有人立即應聲接話了,正氣凜然怒哼一聲,憤然道:“依我看,趙公廉就是個掩藏得極深的僞君子野心家.......”

接下來自然就是有贊歎惋惜,有理解同情或不理解、萬難接受的,也有質疑怒罵......唱反調的。

雖然是現場自由發揮,但雙方你來我往配合默契,演得精彩,不愧都是文化人,不愧爲當代公知精英群。

這其間,耿南仲矜持地沒說話。

他始終留心的是隔壁的動靜,可惜,耳朵都恨不能伸長成驢子了也仍舊是盼望的啥也沒收獲着。

至此,他不得不親口開口說點什麽了。

“諸位且靜一靜,都不要争了。“

屋子裏十幾個人瞬間都收起慷慨激昂與失望感慨,幾乎同時閉嘴安靜下來。

耿南仲對大家的自覺(老實尊重敬畏他權威)态度,很滿意,慢條斯理捋着海下胡須铿锵有力道:”以老夫之見,文成侯仍是那個鐵骨丹心的年輕才俊,難得的國家良才。一時的沖動不能說明什麽。到底是年輕氣盛嘛。誤以爲朝廷對他不公,一時氣憤做出過激反應也是正常。“

”誰沒個年輕的時候,對不對?不要輕意質疑否定這樣一個奮力效忠朝廷十幾年的良臣的高尚氣節品質嘛。”

他想信從他口中親自認定的滄趙,一定能打動隔壁少年輕狂幼稚的趙老二。

高年兄跟着道:“趙公廉今年也不到三十歲吧?确實太年輕了。哎呀,不提想不起來,二十幾歲的封疆大吏呀,這種殊榮簡直是古今未聞,貴如親王之身也不可能如此年輕就擔此重任。這是陛下對他的何等寵信重用,何等的恩遇呀!”

公誠兄卻跟着感歎唱反調道:“怕就怕正是如此年輕而得意輕狂,忘了爲臣子的本分,甚至忘了做人的根本。”

趙嶽始終不搭理這邊。這邊大感戲演得也就沒滋味。

趙小二,你倒是有點反應啊。哪怕是憤怒兇狂一下,有了反應,這戲也不算白演,總會有收獲而有針對性轉換策略。

無聲無息,無動于衷,你這算怎麽個事?

你的少年熱血呢?你的家族榮譽感呢?你的勇猛自信膽大不服一切呢?你的......

但,無奈,隻得繼續。

下面的話鋒就開始轉了,由主力贊頌敬佩轉入主力猜忌甚至謾罵攻擊......不能感化趙二,那至少得激怒趙二做出反應。

這些人相信有耿南仲在這坐鎮,有堂堂右相鎮着,趙嶽再少年輕狂沖動膽橫也不敢悍然闖進來動刀子收拾他們。

正說的(罵)得比此前贊頌時熱烈暢快多太多了時,不料,少年趙嶽沒闖進來,卻另有人闖進來了。

遼使——赤狗兒,耿南仲最怕的,一見就吓得想撥腿跑的這個遼蠻子,帶着十幾個蠻子突然出現在樊樓轟隆進來了。

無巧不巧的是,酒店爲彌補耿南仲他們而炒好的肉菜恰恰是在赤狗兒闖進來的僅僅幾秒鍾前布置在了十幾個案幾上,耿南仲這邊一邊自如演戲一邊盼着的肉食終于來了,卻拿起筷子還沒來得及伸進菜盤子狠狠開吃呢。鬼子來了。

就這麽個寸勁!

耿南仲本惱怒居然有人敢不報而入,這是沒把他這個尊貴相爺放在眼裏,但猛然見闖進來的不是預料的趙家小二,居然是遼人,赤狗兒那狗熊一樣的可怕身軀堵在門口一現,吓得他猛一個哆嗦,臉色全變了,本要爆的脾氣刹那間,沒了。

屋子裏的其它十幾個人也瞬間駭然失色,如同突然一齊被扭斷脖子的鹌鹑,謾罵嘲諷戛然而止,都身子下意識一縮,整齊劃一沒聲了......有的眼睛瞪得老大驚駭看着面前的蠻子那毛胡子臉上的兇惡得意,有的則眼神閃爍,在遼人狼一樣的睥睨下尴尬溫順地低下頭......不少的吓得筷子掉了都不知道。

赤狗兒對自己突然到來的威懾力很滿意,笑容一現反而讓他那野獸般毛絨絨的醜臉越發猙獰恐怖。

他身邊的那位雖同樣着華貴獸皮腰挂彎刀卻是斯文書生樣的副使先開口了,一口的标準流暢漢家話,但語調就不斯文可愛了。

此人瞧瞧正對着的那位公誠兄,指指案幾上的菜,嘲弄地笑問:“這,是什麽?嗯?”

“宋國的官員對我們使節團總是說大宋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富裕的大宋了,這個困難,那個困難,太困難了,京城也沒有肉可吃了,要我們多擔待。我們大遼國使節團來了京城這麽長時間了,隻能天天啃幹菜,至多喝上點魚湯。好吧,我們理解你們的難處,擔待了。可我現在看到的是什麽?”

他那比較平和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充滿憤恨尖利,厲聲喝問:“你們誰告訴我這是什麽?啊?是什麽?”

吓得對面案幾後的公誠兄哆嗦起來,煞白着臉心裏努力想維持大儒的鎮靜體面,可屁股卻不由自主向後挪個不停。

這位副使确實是位漢人,遼國熟讀四書五經學孔孟大道的漢人。

他是遼國漢人宰相李處溫之子,李奭。

在原本的曆史上,此時正是李處溫得遼帝寵信偏信、李家風光得意折騰得起空的時候,在這個世界上,李家耍儒教最擅長的也是最有欺騙性的僞君子高端忠君愛國智慧賢良忠臣形象,充分發揮内鬥權謀的争權禍國威力,在遼國中央朝廷縱情起舞同樣混得不弱,隻是今年遼國都遭難了,李家也難逃同樣遭殃,不但搜刮積累的家财美人......全被海盜洗劫一空,而且還被海盜重點屠殺漢奸而丢掉了不少家人性命,李處溫的族弟,有奸才在遼國也混得風生水起的李處能就是死的其中之一。李處溫父子當時恰巧奉遼皇令在外地公幹,不在遼皇大營那,才僥幸逃過趙嶽主持的那一劫,爺倆棄了華服佩劍等一切能洩露身份的東西,化妝成乞丐一樣的普通遼民東躲西藏在草垛中潛藏了半個多月才欺騙了過往的海盜軍的眼睛,總算躲了過去,如今時過境遷無疑又抖了起來,忘了海盜重點屠殺遼國漢官的深層次原因,又積極南下推動遼國禍害宋國了。

當然,李家也不會感覺做錯了什麽,

他們是“美國”人“灣港島”什麽的人了,甭管以前是中國的領導還是漢學教授什麽的,到了國外也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了,甚至找人種曆史根據不想承認自己是漢人了,堅決和以前劃清界限,效勞的自然是他們熱愛的異國祖國。

大儒公誠兄的驚恐表現讓李奭心中得意,越發感覺到了做遼國人的優越感,贊歎祖宗當年選擇追随遼國的英明。

所以,他的底氣更足了,姿态更傲慢張狂了,聲音更響亮了,眼珠子也紅了,也不知是激動的還是也饞肉饞的,揮舞着一塊肉嘲弄怒喝:“你們在吃肉哇。這就是你們口口聲聲說的國家困難?你們自己吃肉,卻讓我們大遼上國的高貴使節天天啃幹菜,這就是你們宋國的孔孟之禮?這就是你們追求的禮儀之邦禮樂文明大國?啊?”

喝斥一屋子的宋國體面官僚及讀書人如同随意喝斥三孫子,如同教訓小孩子一樣,可包括耿南仲、公誠兄、高年兄在内的一屋子的此前正義凜然有節操有骨氣的達人,無人敢吱一聲。

那位正對喝斥的公誠兄在驚恐中甚至對李奭露出贊同和讨好的笑。隻是那硬擠出來的謙卑谄媚笑,比特麽哭還難看。

遼使赤狗兒哈哈大笑,但眼珠子更是血紅的,流露着無盡貪婪和能肆意敲詐掠奪的快感。

他抓起一盤菜,啧啧連聲:“這是什麽?這是肉哇。本使最愛吃了。”

說着撚起菜中一塊肉丢嘴裏,狼一樣嚼着,“嗯——,真特娘的好吃。”

贊歎間卻是猛地一俯身子,緊對着案幾後的耿南仲的臉粗暴大吼:“耿老兒,你說的困難在哪呢?你一直在哭窮騙我大遼國,你在耍我欺負我無知不夠聰明,是不是?啊?“

”你這糟老頭好大的膽子,莫非你活膩味了?還是你宋國急着早早滅亡在有意惹怒我大遼國盡早發兵?”

耿南仲正在那拼命強裝鎮定從容,急思對策,猛然被噴了一臉口水,擡眼看到一張醜陋猙獰的大毛臉就在他眼麽前,那噴着腥臭味的大嘴開合間就象憤怒咆哮的野獸利口正要咬到他的臉,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吓得他喝呃一聲一個倒仰,屁股挪着坐墊拼命後移中,他下意識地起身就想跑,蒙蒙混沌一片的腦子裏隻有躲開眼前野獸的念頭,可惜他吓癱了,渾身無力,隻剩下哆嗦,沒能一躍而起展示他在曆史上聞聽金軍殺來時的那股子逃離皇宮禦書房的飛毛腿絕活。

赤狗兒輕蔑地鄙視着耿南仲,越發笑得狂妄響亮,轉而開始吃菜,也不用筷子,直接伸黑毛大手抓。

其他遼人也哈哈大笑着紛紛伸爪子吃起附近案幾上的菜來。

那吃相,狼吞虎咽,落在一衆儒生眼裏就變成了可怕的野獸一樣令他們驚恐,别說有膽子喝斥阻止一聲了,就是動都不敢亂動一點,生怕一個不慎引起這夥野獸的誤會把按着的彎刀拔出砍過來要了自己的小命。

遼使來京後,可不是沒借故殺過人,冤死的有驿館負責招待使節團的人,甚至有去談判的官吏。就算不殺,也有不少被遼蠻子肆意毆打成殘廢的,遼國得了上風,使節團欺負宋國虛弱無能,在京城行事簡直肆無忌憚,而且行兇後也确實屁事沒有,弄得驿館人員上下整日膽戰心驚,而官員則把去談判視爲送死之旅,一聽耿南仲派遣自己就裝病甚至不惜自殘來逃避........

所以這幫子跟着耿南仲來的人都怕遭殃,不死,打殘廢也不行啊,那更可悲可怕,就不是之前罵趙嶽搶了他們的肉菜時那麽變着花的敢罵敢爲了。

趙嶽這邊五條大漢個個正是好飯量的時候,一邊聽戲一邊吃飯,風卷殘雲般已經把滿桌子菜吃個差不多了。

遼使團這幫蠻子大把抓,大口倒,狼吞虎咽不象人行,很快也把帶點肉的青菜全吃光了,完後意韻未盡,在耿南仲一夥情不自禁咽着口水中一個個啧巴着嘴,顯然很不滿足。

話說他們也已經很久沒正經吃過肉了。

遼國搶雜胡得的那點牲畜可經不住吃,金貴着呢,還得留種呢,就是遼皇之尊也輕易不敢享用牛羊了。燕王則更是身體力行,領頭不吃牛羊,以有效控制下面的貴人任性自私貪吃而斷了牛羊種絕了遊牧民族的根本。

想吃肉?

打獵去。草原獵狼,山川獵野獸去。

可遼國如今太缺馬,在廣闊的草原哪那麽容易能追捕到獵物。進山打獵同樣不易。

此時的金國和遼國一樣糟糕。

牛馬羊.....被遼國暴兵發動的遊擊戰突襲搶走太多,卻全落入了海盜這個漁翁之手,加上連吃帶禍害,分散各地的莊稼與部落也和牲畜一樣遭遇毀滅了太多。也就金軍核心部落主力部落,遼軍畏懼女真戰鬥力而不敢侵犯,才得以幸免。但金軍主力驚慌憤恨下要拼命四處阻擊和追殺遼軍遊擊隊,人要玩命,戰馬也自然顧不上顧惜,連累帶戰死,戰馬也折扣極大,災後整個金國也沒多少戰馬了,也是靠招攬和投靠來的雜胡才能補充一些牲畜馬匹......吃肉也隻能依靠打獵。好在漁獵是女真人的老本行,又守着富饒的大河和大興安嶺,加上雜胡的總人口也比遼國少太多,肉食情況才比遼國好些。

金國盯着遼國,眼珠子是紅的,隻是一時元氣大喪,将士精疲力盡,新招的部落也需要震懾拉攏好,沒能力在今冬就報複。

遼國則盯着宋國,眼珠子是紅的。

都是爲了“吃肉”哇。個個恨不能立即把目标吞到肚子裏。惡劣的環境隻會逼發出更強盛的欲望更激烈的戰争。

耿南仲隻盼着遼人享用了肉就趕緊走。

可是赤狗兒卻不走,就拿耿南仲穿的袍服當抹布,伸一對熊掌一樣的大手直接在耿南仲身上擦啊擦啊仔細擦手。耿南仲強忍着惡心和怒氣讓赤狗兒擦完了手,心說羞辱夠了老夫,耍盡了威風,這下該走了吧?

不料赤狗兒卻猛然抓小孩子一把将他從地上抓起來,輕易揪過了案幾,扔垃圾一樣轟隆丢在地闆上,并且穿着肮髒大皮靴的大腳闆一腳踩在赤南仲的胸口上,在耿南仲驚駭欲絕中俯視咆哮:“耿南仲,你以及你宋國上下想死想活?”

耿南仲下意識就想說:當然想活。可是他被踩得喘不上氣來一樣,話就沒能沖出口,反倒保住了體面。

赤狗兒顯然也不需要他回答,俯着惡狼一樣的毛臉大吼:“若想活就休再拖延敷衍,明天,就明天一天,你宋國若再不給個痛快答應。本将就立即回國報告我主。然後爲先鋒,引大軍南下自取一切。你,聽清了,記住了嗎?”

耿南仲喘不上氣來,隻吓得要死,哪還顧得上什麽相爺尊嚴爲人的臉面,叧還管國家不國家的,拼命喘氣擡頭點點。

“哼。”

赤狗兒鄙視了一聲,撇大嘴嘲諷道:“耿南仲,你果然難忠啊。你死爹倒是很有預見。”

罵完這句才收腳,帶着手下得意洋洋走了。

耿南仲受了奇恥大辱,威嚴喪盡,他的同夥們也沒僥幸,一個個肉沒吃上,菜沒沾一口,卻被遼人故意耍威風狠抽大嘴巴子全打成了豬頭。這些官僚、名儒或太學生在遼人兇威逼迫下甚至不得不自己主動打臉把自己揍成豬頭。

德高望衆的公誠兄和高年兄兩老頭也一個熊樣,都頂着豬頭,都丢盡了臉面,倒是和耿南仲誰也不能笑話誰了。

耿南仲精心策劃的忽悠趙嶽的這場戲,全被意外到來的遼國使節攪黃了,算計不成,反而出乖露醜讓趙嶽看了笑話更看透了朝廷這幫子人的虛僞無恥廢物無能真面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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