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耿南仲,從而也表現得始終鎮定自如的新帝趙桓,當得知滄趙人對皇族尊貴王爺也根本不當回事時就更慌神了。
他的鎮定不過是聽信了耿南仲的蠱惑與所謂一計可定江山的妙計才有點信心而表面表現出來的,也是想在一向看不起他的群臣面前就機展現一下他也有夠資格當皇帝的不凡一面,力圖增加一些至尊威嚴與話語權。
可他此時還太年輕了,比曆史上于滅國危難之際倉促登基年輕了足足近十年。
曆史上而立之年的趙桓尚且什麽定國安邦能力也沒有,金軍殺來之際吓得他隻想放棄抵抗象他父皇一樣棄京師抛民衆與普通官吏逃跑并最終選擇了舉國投降,現在連人生閱曆都少太多,素質隻會更差勁。
他本就天資凡凡,缺乏能力,加上柔弱老實的天性與倍加艱難的宮中太子生活共同形成的性格極其懦弱膽小,沒勇氣擔事和面對危難挑戰,幹什麽都猶猶豫豫的沒個主張與定見。這時候,面對相似的滅國之災,還能指望他展現出奇迹?
對趙公廉,趙桓的感情是外人不可想像的那種複雜。
對這個同姓而出生在偏遠鄉下的卑賤村夫,趙桓卻沒有任何命好身爲至尊皇族子弟而且是皇帝之下第一人的太子,大宋江山的未來之主,而應有的心理上的那種天生優越感,有的隻有從小到大越來越強烈的羨慕仰望、不可及下自然形成的越來越自卑,并且随着自身惡劣到随時會下台的危險太子環境與長大懂事逐漸有了個性尊嚴而由自卑轉化爲越來越強烈的怨恨,又最終轉化爲畏懼,現在當了皇帝則是既佩服,仍有以前的那種強烈敬仰之感,卻又怕又恨,當然後者是主要的。
這一切都是因爲:趙公廉就是父母恨自家兒女不争氣時總會說的那個“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趙公廉的存在,對曾經的所有懂事開始讀書的皇子來說,都是山一樣壓在心頭,在諸皇子心頭形成的陰影面積本已經無限大了,并且随着時間推移而陰影加速越來越大......
小皇子們根本無力追趕天才少年強者,更無力破解心頭這片無限大也無限厚的陰影。
和天才兒童是同國同代同地人甚至是同學的孩子,無疑是可悲的。
天生智商上的巨大差異絕不是所謂的後天努力能彌補的,尤其是在學習上,何況生活環境無比優越的皇子們不可能有趙公廉那種生存在險惡苦難邊關随時可能面臨死亡而促使形成的越發堅定強大的奮鬥毅力和鬥志。
而當這樣的天才偏偏一度當着趙佶的心腹小秘書,就整天在皇宮自如晃蕩,皇子們幾乎天天可見,不得不直接面對天才的無窮魅力與壓力,又偏偏這個天才正好姓趙,和皇室同姓,那皇子們本應該非常美好燦爛的小日子就更可悲了。
在趙公廉在皇宮服務皇帝的那段時期,諸皇子的日子很苦逼,哪怕是天生沒心沒肺的、心足夠大的、記吃不記打的那種熊孩子也無法不在乎那種無形中籠罩來的壓力。以至于當趙公廉終于放出京外任爲地方官時,衆皇子們,無論是大是小,無論是懂事的好孩子,還是不着調的熊孩子,居然都不約而同地罕見的齊心歡呼雀躍起來,就如同久苦的奴隸終于獲得了解放,終于撥雲見日看到了朗朗青天白日,那種喜慶,就差大放鞭炮隆重慶賀了。
不放鞭炮是皇宮大内不允許如此随便幹,那是有嚴格定制的,否則必然會放,大放。
這事讓生了皇子的娘娘們不禁驚詫......唏噓。
而沒生皇子的娘娘們則愕然後哭笑不得,然後盼着生皇子,更盼着生個出類拔萃的皇子,一定要比滄趙家的這個孩子強啊,一定要啊.......
正懷着胎并已測斷是兒子的娘娘,那心情就更不用說了。
就算宮中有限制,有個熊孩子皇子也想出了法弄出了吓人的響動充當鞭炮慶賀,驚得宮衛禁軍以爲發生了什麽要命的事驚恐趕去.......當皇帝趙佶得知這事後也不禁恍惚了一下,莞爾笑罵一句:“這些小混賬........啧,至于嗎?”
這種态度很好地體現了趙佶這個皇帝的性格。
趙佶注定不是個嚴苛的皇帝,必然是寬松的政治、在宋朝本就寬松的經濟國策下更寬松的治理、寬松的宮中之家.....臣子們最喜歡這樣的不難伺候的皇帝,宮中的娘娘們喜歡這樣的多情柔情寬容帝王,宦官宮女也喜歡這樣的不嚴厲兇殘的主子,天下的百姓一度也喜歡,但後來就不喜歡了,皇帝對官員寬松,官員就會對百姓趁機大肆盤剝、枉法.......亂搞。
政治是嚴肅的事。
皇帝,必須是個嚴謹的人。
趙佶和趙桓,都不是心性無良的壞蛋,若隻是做個尋常貴人,或許會朋友衆多、美名傳天下,可惜他們正是皇帝。
趙佶也注定不是個嚴厲的父親。
他的皇帝身份與個性決定了他不會象一般家庭的父親那樣關注孩子們的成長,卻也不會苛責要求孩子。
通常他根本就不管。
他之所以會拿趙公廉當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來說事教訓皇子們,更多的是他自身聰慧過人才華卓越,是那麽的驕傲自負,生的那麽多兒子卻眼看着沒有一個資質比趙公廉強的,更沒有一個象他這樣出色的,當爹的難免會失望,他這麽驕傲自負的皇帝至尊爹更會,自然的,每當對皇子們的功課感覺大大不滿意時,或皇子們又幹出什麽讓他失望的事讓他知道了時,情緒化一起就會把皇子統統叫來狠狠訓斥一遍,督促要懂得勤奮上進,熊孩子難免更得皮肉之苦的教訓一下。
你們是天下最尊貴的孩子,是朕的兒子,是天之嬌子,庸碌平凡不好學上進也太丢朕的臉了......朕丢不起那人。
大抵就是這心态。
對趙桓來說,他的資質在衆皇子中本已經是差到可能是墊底的,他連比自己小不少的弟弟都常常顯得蠢笨不懂事,幹什麽似乎也比不上弟弟們,連當孩子讨好父親這種小事上都能總是被年小的弟弟輕易超越了,總是會變成陪襯弟弟們聰明可愛的笑柄,(他沒娘,沒人真關心他教他如何投其所好讨好父親),再對上趙公廉這種妖孽,自然慘到隻能在光芒萬丈如神一樣的天才面前卑微悲傷地跪拜在陰影無限大的塵埃中無助地哭泣.......
少年天才趙公廉的存在,對皇子們,尤其是對太子趙桓,意味着是無形中的一萬點傷害,而且是每天,時時可能......
實際上,衆皇子對趙公廉的感情都是極度複雜的,厭惡甚至痛恨卻又有忍不住的喜歡甚至願意親近。
這是因爲趙公廉和其他臣子一樣對皇子們都保持該有的尊敬與距離,卻又完全不同于臣子常規的那種行事方式。
他從不刻意去親近甚至讨好尊貴的皇子們,卻也不會端着規矩一本正經保持臣子應該有的疏離皇子們接觸他。
無論是得意的,還是失意不得寵的皇子,無論是仰慕他還是憎恨他的皇子來接觸他,他都會一視同仁不失尊敬卻又往往不夠嚴肅地笑呵呵對待,不在意宮中激烈兇險複雜的宮鬥,不瞅着哪個宮妃正得寵哪個又失寵了而跟風捧着哪個踩哪個皇子,而且就是有法子讓那些氣勢洶洶來找茬找他算賬的皇子能老實下來并且忘了來教訓他的目的,至少是暫時忘了他正是那個可恨的”陰影“。
對年紀那時都不大的衆皇子們來說,趙公廉更象是個已經成年的友愛甚至寵溺一群年幼弟弟的大哥哥。
他時常會把一些新奇好玩的玩具、小人書連環畫什麽的帶進宮,給接觸他或是特意來找事的皇子們玩耍翻閱,都是宮中沒有的,世上也往往還不見的新鮮玩藝。
對好吃的熊孩子,有時間了,他會領着跑去禦膳房在大廚們的協助下親自做一些新鮮好吃的.......禦廚們對這位得寵的少年俊顔也不敢不讓.......有興緻了還會繪聲繪色地給皇子講一個個或長或短的故事。
這讓皇子們對他既愛又恨。仍是陰影,但陰影的内含變得複雜了許多。
而心思各異的娘娘們對趙公廉的感覺也随之複雜起來,本應該恨的,似乎也猶豫起來......不滿的,也不好說什麽。
菜是那麽新鮮好吃,故事是那麽有趣,以至于有皇子強烈要求他媽甚至皇帝把趙公廉安排當皇宮大廚,最好是安排給他當太監,如此他就既能随時教訓這個陰影,又能方便随時吃到新鮮好吃的東西聽着有趣的故事......
當然,這種荒唐要求肯定是不會得到滿足的。
趙佶當皇帝,再荒唐也幹不出這種沒品的事。
堂堂少年天才狀元郎,德才與功績美名兼備的士林新榜樣,若是成了大内禦廚甚至太監,那丢盡的是皇宮的臉.......天下的輿論能噴死皇帝.......
趙公廉對皇子的這種随意行爲也必然引起滿腦子正統觀念的官員的不滿,認爲這是在誘惑皇子、擾亂皇子在宮中應有的尊貴嚴謹生活......是居心叵測,非忠君愛國君子所爲,必是奸佞,萬不可容他如此成長起來.......因而上奏彈劾,攻讦。
這種找事的官員一度還不少,引起趙佶也不得不重視。
但趙佶更感興趣更關心的是别的。
他早知道趙公廉的這種對皇子們非同尋常的,甚至可以說是破壞傳統規矩與無視忌諱的行爲。
他從來沒聽說過臣子還可以這樣和皇子相處也能這樣成功相處的。
就他所知道的,怕是曆史上也從來沒有這樣的臣子吧?
趙佶對趙公廉有法子克制皇子找事并讓皇子放棄“仇恨”不奇怪。
沒點過人手段,連年幼的皇子小孩都對付不了,那這樣的官員又豈能成長爲玩轉天下的國家棟梁之才?
趙佶也看到了趙公廉與皇子的相處方法無形中起的是積極的作用。
宮中的氣氛空前的和諧了不少,也不再是以往必然的那種肅穆沉悶無聊無趣,無形中多了一股大内最難得的輕松活躍與生活趣味。
而皇子們在津津有味的一本本連環畫小人書、一個個故事中,不知不覺就接受了些東西,長了知識見識,對外面的世界多了了解,更提升了品德......就連死活不願讀書的熊孩子也不知不覺多會了些知識,懂事了些,行事不再不着調到頑石朽木一樣不可教化。
對此,趙佶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要不然,趙公廉也不可能一直這麽自在地在皇宮“瞎搞”,早趕出宮去了。
對趙公廉總能花樣百出地搞出皇子們追捧的新玩藝,趙佶也同樣不奇怪。
滄趙家族就是憑創新崛起的。
趙公廉就是如此聰慧能幹的。
奇才嘛,就應該似乎樣樣都有妙點子的樣子。
君子遠庖廚,趙公廉卻不忌諱這個而且有些擅長,新奇花樣不少,趙佶對此也不以爲意。
倒不是他不信守這個儒家教條,而是在他心裏,臣子首先是皇家的奴仆,其次才是與皇家共治天下的官,否則士大夫們還真以爲自己是可以與皇家平起平坐的江山共主呐。臣子服務好皇家是應該的本分,偶爾爲皇子們做個菜又怎麽了。
趙佶奇怪的是趙公廉對衆皇子的那種心态與“大哥”風範。
他看得出趙公廉的親善行爲是很自然的流露,不是刻意對衆皇子那麽去做。
對皇帝的這個好奇,趙公廉反倒詫異了,然後醒悟地趕緊請罪......
至于原因?
“微臣的弟弟年幼,與皇子中一些年紀相當,五六歲、七八歲,正是淘氣頑皮的時候,在我們老家的話是,正是雞嫌狗不愛、讓父母長輩哭笑不得的年紀。臣的弟弟,咳,堪稱頑劣不堪,從不讀書學習,在啓蒙之時就曾經把家中好不容易請到的一位在滄州也算是很有名望的大儒老師的胡子點着了,抗拒識字上學......常常氣得心粗并不大管我們的父親也會無可奈何跳腳罵這個熊玩藝,”
這話讓趙佶都驚詫後卻忍俊不禁笑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