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混在刑部的宮中秘諜成員,此次是奉新帝命令,實際是耿南仲的盤算行事的。
目的無非是伺機随薛弼混入梁山或趙公廉身邊.......
爲了戶部區區一個小官,東京居然出動了三撥人,目的各不同,三撥人彼此不知。
由此可知朝中諸賊雖在整治報複薛弼上态度一緻,但各派各懷心思,并不真齊心,仍是各爲各争權奪利。而耿南仲這位朝中新貴是孤獨可憐的,沒有一個有實權的朝臣老賊是暗中支持他這位新右相的,但新人有新想法,耿南仲在利用薛弼一事上耍得心計無疑更陰毒精妙的,不愧是能在北宋末曆史上跳得太歡,禍害極大的著名軟骨頭賣國賊。
趙嶽對薛弼這個人的曆史事迹是大緻有所了解的,對薛弼本人并沒有太多好感。
此人當官算是個有良知底線的官,但更是個官場牆頭草老滑頭,能在環境最複雜險惡的南宋趙構朝秦桧當權時混得自在,混官場有兩下子,但這種官油子書生太多了,品行與讀書人所信奉追求的儒教聖典節操常常是諷刺的相反,平常還可以保持一些君子風範,卻在利益關鍵時刻,尤其是要命時刻九成是守不住良知的軟骨頭,照樣什麽壞事都能幹出來.......
但這種情緒,趙嶽并沒有流露半點,隻談談安慰薛弼:”你不知你的家人已經接到梁山了。去了梁山就平安團圓了。“
朱貴和楊林早計劃着必要時要救薛弼一把,這事,越嶽回梁山後已經知道了,當時對彙報的朱貴什麽也沒說。
對沒頑固腐朽思想與罪惡的漢人,能救就要救,救一個,算一個。
其實,今年随大流一窩蜂沖動叛逃宋王朝加入海盜帝國的數千萬人中,按趙嶽的标準,有很多人有這樣那樣的重大不堪缺點問題,也是沒資格加入的,按計劃也是應該接受殘酷兵災洗禮和淘汰的。但既然幸運的來了,就給個改造機會。
但叛逃到海盜帝國的宋官員,無論是自願的,還是官聲不錯被當地人攜卷不得不叛逃的,在帝國全部沒資格當官,全部象普通百姓一樣,按帝國完備細緻的民族大整合、社會整體發展規劃等安置計劃與個人具體的實務素質拆開家族與同黨一家家零散分置各地鄉野爲民,種地放牧養殖打漁,養蜂,栽培松露藥材香料,種果樹橡膠樹檀木樹,進工廠......按帝國制定的因地制宜發展當地特色經濟的目标,願意從事哪項就可以申請從事,但,連村官都不得當,也不能開私塾當老師......帝國會建立學校,所有适齡孩子都得上學接受統一的包括思想在内的教育。來的宋官,學識那一套過時了,不配當老師。
若還想當官?
沒不可以。
先習實務,勞作自己養活自己家,洗掉所有舊官老爺臭毛病,換思想,嚴格要求自己,而不是過去的儒教書生那樣潛規則地嚴于律人,寬以待己,說别人,八張嘴,冠冕堂皇正氣凜然的,而自己一身臭德性卻視而不見甚至理所當然認爲是應該的習氣......符合新時代帝國公民素質要求了,适應并遵守新社會規則官場紀律,表現積極出色,再申請公務員考試........
而具體對薛弼,既然沒罪惡又是因梁山出的事,按滄趙人的行事原則,自然要救下。
趙嶽什麽也沒說,就是默許了,
沒說具體怎麽安置,那就是要先安置在梁山困着用,改造觀察着再說。
所以朱貴一獲知東京傳來的不利薛弼的消息,先動手一步把薛弼的家人從老家搬到梁山避開極可能有的滅門大禍.......
薛弼一聽家人居然沒落入官府之手,當即喜極而泣,撲通跪拜在地向趙嶽和楊林等連連磕頭發誓必以此生報答.....
趙嶽斷然暴虐鄧林是感應到這家夥在僞裝下暗藏的那顆對他和梁山的惡毒心,料定此人必是陰謀一環,也能敏銳感應到薛弼的真誠,此人不是朝廷下的陷阱棋子,可以收用在梁山。
退一步說,就算是朝廷的陰謀棋子,薛弼的滿門老小都在梁山困着,他也翻不起什麽網浪。
鐵桶梁山可不是吹出來的。
監督控制機制,完備精密,遠超這時代的人能想像......
野豬林這場詭異風波終于平息了。
薛弼被楊林安排人護送去梁山安置。
竹葉青和黑寡婦夫婦會運到舟山群島海盜基地。
到了那,自會有相關專業人員以相關成熟流程和規則處理這對擅毒卻未必有多罪惡的夫婦......
楊林手下參戰的數十殺手間諜懷中藏好武器,出了密林,三五一夥夥向各個方向迅速散去。
他們絕大多數住在京城外,以各種買賣人或商家仆人身份潛藏在京畿民間.....這樣也方便靈活接應京中變故。
趙嶽并不打算今天直接進京,也要在京城外秘密據點好好休整一下,緩解一路風雪行的寒冷疲憊,養足精神........
熱鬧後的野豬林轉眼又恢複了往日的陰森卻寂靜,隻是多了片方便野獸啃食的屍體。
解差鄧林和死的其他禁軍一樣靜靜躺在林深處,身軀早已在寒風冷雪中僵硬......
趙嶽住在京北十幾裏處。
先一步回到城中的楊林時遷需要時間做好城内的具體接應準備;耿南仲呢,此時正被氣勢洶洶讨債的遼使日日羞辱進逼得快逼瘋了。趙嶽想順勢借遼寇之手再多折磨折磨那該死的老家夥讓耿南仲多憔悴憔悴也好曉得世道艱難複雜而多懂點事,第二天又天氣依舊極惡劣,而且風雪格外大,迎風走不動,不趕時間就沒必要強行出門遭這罪,趙嶽又等了一天。
第三天,大風雪停了,到了中午居然風和日麗了,這正是進京鬧事的好天氣.......
東京北八門之一的一處非主門這,進出此門的人今日仍然極少,當值的一都禁軍無聊地承受北風吹的更寒化雪天。
遠處傳來數騎奔騰的馬蹄聲。
正閑得難受的守門軍舉目一瞧,是五騎,順北風很快來到了近前。
這夥不明身份的騎士到了城門前卻不急着進城,齊齊停下了,一個個笑眼眯眯地擡頭打量起眼前的巍峨首都。
原來是一群沒見識過京城的鄉下土包子......
守門軍心裏鄙視着,瞬間已起了壞心。
這五騎明顯不是官方身份,卻騎馬,盡管馬并不高大雄壯,看着就一般般,農耕民族内地人,比如京城人也幾乎不識馬,這幫守門軍由原來的京軍步兵軍痞和後補的各種地痞惡棍組成,從未到邊關上過戰場,沒見識過胡人的戰馬,不知道到底應該是什麽樣的馬才算駿馬,也沒那個眼力分辨清五騎是不是駿馬,但有馬騎本身就說明了問題:災後的宋王朝如今,隻有軍隊、官府與反賊才有些馬可用,民間,别說戰馬,怕是連最尋常的豬雞都難有幾頭,沒了牛馬,農耕,以後隻能用人拉犁耕地了,但事也無絕對,總有民間幸運大戶家在災難中趕巧逃過搶劫還能有馬未被搶走........大戶啊.......
再看五騎打扮,穿着從頭到腳全昂貴漂亮的皮的。
這是大宋富家子弟冬季出行着裝,首創于滄趙商務,是滄趙制革絕秘技術,但随着趙莊今年蒙難也失傳了,但這裝扮既能證明家中富有,又保暖而利索帥氣,是裝/逼與實用兼備的着裝,數年來一直風靡富人階層,長盛不衰,但在如今,至少是京畿的人家是見不到了,甭管是尊貴皇室,還是尋常京畿富戶家,好東西都歸了海盜了,京畿真正被敲詐一空。隻有萬分僥幸逃過叛逃潮一波比一波瘋狂洗劫的極少數外地土豪家才可能還存有着這種衣裝。
總之,這五騎在守門軍眼裏就是渾身金光閃閃的肥羊。
盡管五騎都公然帶着武器,前面兩個更是居然膽大牛哄哄直接拿着戟刀這種朝廷嚴令禁止的長武器,說明這五人可能有點來厲,但守門軍是不懼的,隻要不是惹不起的京畿權貴子弟,就算來的是地方将門家,得罪了也沒事。
他們可是有神聖的守門執法搜查權的。
刁難陌生來者(隐形敲詐).......那是嚴格職守,爲京城安全負責,光明正大,就算得不到表揚獎勵,也沒人能說什麽。
何況這五騎一瞅就準知是外地首次來京城開眼的民間土豪子弟,應該是沒什麽招惹不起的背景.......
不得不忍苦累站寒風領着手下當值的小軍官本是個外地來闖京城撈世界而加入黑幫的黑頭目,在京城“掃黑除惡”風暴中被抓捕強編整訓成禁軍,由社會渣子搖身一變成了正義執法者,當然,身上穿的皮換了,壞蛋本質是不會變的。
他的眼睛亮了,正窮得賭錢都身無幾個銅闆,正枯守城門難受又沒油水無聊之極呢,嘿,提神的買賣來了.......
這個國難後的大冬天,大宋商業一片蕭條死寂,商路往來近乎無,外地來京城的人幾乎絕迹了。往年那種,各地官員富商趕着在年前往京城送禮拉關系跑門路的盛況也不見了......都窮了,沒啥可送的,也舍不得送,都在瞧風頭觀天下形勢......
所以,甭管這五騎什麽來頭,都得上去試試。
機會不可錯過。不試試才是錯誤。
小軍官挺起了腰杆,按着腰刀,噌地奔着五騎過來了。
手下小弟自然心領神會,都收起之前的懶懶散散不着調,有十幾個提着槍興奮地跟上,當然是爲頭助威.......
這些京軍老軍油子或昔日社會黑分子,戰場争鋒不行,但玩黑社會搖旗呐喊助威震懾人這一套最擅長。
小軍官到了近前一瞪眼,惡氣四射大喝:“你們是什麽鳥(diao)人,敢騎馬持兇器窺伺京城?”
跟來的十幾個軍匪跟着七嘴八舌揮槍威脅吆喝:“快招,你們是哪裏來的敢意圖不軌跑到城門這觀察京城防禦?”
恐吓,摸底。
來的五騎正是趙嶽一行。
持戟的二人正是不愛練兵管正經差事,最愛鬧事尋刺激開心的梁山活寶兄弟宿良宿義。
這對兄弟對梁山,對趙嶽來說就是對生活中搞笑的二哈,但“二哈”對外就不是可愛了,不善良,而且兇惡好殺。
趙嶽決定來東京亮相,親自堂堂正正大鬧一場,力求達到多項目的。
他原本隻打算帶着最得力的龍虎二衛就行,不想宿氏兄弟偶然聽到了風聲,立即就過來要求也想去。
上次去泰安打擂,宿氏兄弟耍威風耍得盡興,上瘾了,征剿斷背山強盜又殺痛快了一回,心更野了,但梁山附近的綠林強盜皆淨,沒目标可打擊,周圍的官府,至少暫時不能攻擊,以後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有仗可打有野可撒,這可把愛折騰的兄弟倆愁壞了,正在梁山憋得難受呢,一聽趙嶽要去東京“玩”,頓時就急眼了,這種好事怎麽可以不帶自己去玩.......
“今時不同往日。此次去東京,不是打擂那樣玩,是冒險。身陷京城,兇險萬分,腦袋真正是别在褲腰帶上的。”
趙嶽嚴肅地提醒這對活寶。
“那也得去。”
這對活寶性子有不小的差異,但反應和動作出奇地一緻,不約而同搖晃着腦袋:“寨主,你都能去冒險,俺們爲啥不能?俺們的命還能比你的金貴?又不是孬種,俺們不怕死。願意爲你死。“
”要犧牲時,俺們斷後做掩護,你們隻管逃。俺們若不幸,逃不走就自殺,決不落朝廷手吃不住刑壞了大事........”
“俺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京城呢。早聽說京城如何如何,這次有機會,怎麽也得去見識見識,死那也值了,沒白活一回.......”
說得怪可憐的。
其實,雕龍、繡虎也是從未見識過這世界的天下第一城大宋京城,也很興奮想去看看.....
宿氏兄弟胡攪蠻纏、
趙嶽被纏得頭疼,拿這對活寶也是沒轍。
再一想,得勒,帶就帶着吧。
這對兄弟早年被他們的活寶爹慣壞了,心性已成,就不是什麽好人,至今難改惡霸大少爺的臭脾氣,隻是習慣了梁山規則對自己人講仁愛團結相互尊重,一到外邊就自然而然露出惡霸習氣,在廣闊的自由天地裏就管不住自己,這也是趙嶽把他們特意收在身邊用的原因,否則和施威等四煞差不多早晚得一時性發犯了法或無意中得罪了人而被依法砍頭或玩死,但也有過人優點:危險時刻二愣二愣的卻恰恰混不吝不怕死,不是軟骨頭,信守義氣,受面子,以講義氣做出各種犧牲爲榮耀,肯爲義氣付出,武藝也練出來了.......此行東京是去耍威風鬧大事,正需要這種有戰鬥力又會耍惡霸威風的......
此刻,宿氏兄弟一聽城門軍辱罵呼喝借故找事蓄意挑釁,頓時怒了,收回興緻勃勃打量京城的目光,怒視這不知死的小軍官,但還是沒沖動立即動手行兇。
宿良壓壓火,提氣喝道:“我們是水泊梁山人。梁山之主在此。”
那小軍官滿心盤算着貪婪壞主意,顯然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到宿良口氣很沖,黑幫習氣使然下意識就回嘴喝罵道:“什麽狗屁梁山寨主?鄉下的山賊強盜嗎?也敢逞強到京城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