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軍部将刁桂、刁椿兄弟親自爲趙嶽的坐船操槳。
這船不大,船上也隻有趙嶽、何玄通、奎三,三個船客。
趙嶽站在船頭,掃視着分别數月的水泊變化,又擡頭望望陰暗欲堕的天空,伸手接住幾片星星點點飄落卻被泊面格外凜冽的寒風卷撲來的雪花,對身邊陪侍的何玄通感歎道:“時光如梭,寒冬降臨,一年又要過去了。”
何玄通一笑道:“是啊。歲月無情,改天換地,猛回首,滄海桑田。所幸咱們今年可是收獲喜人,沒浪費最寶貴的光陰。”
這個咱們自然不是指趙嶽的梁山,而是梁山背後的海盜帝國。
今年一場拼殺,換來的是數千萬近億的人口和近乎整個東亞大陸的财富,這完全是個不可思議的奇迹,就連趙嶽自己每每回想也不禁感覺這一切不那麽真實,猶如在美夢中。
這事從側面也反應了這個時代的落後不經打,也生動無比的證實了曾經強大無比的遼國和曾經繁盛無比的宋國都是金玉其外敗敗絮其中衰敗到什麽不堪的程度。這樣的喪失了銳氣和進取心的大國,不被無情的時代淘汰,不被時光悄然湮滅,那才怪了。
何玄通這次站在趙嶽身邊,和以往的感觸又有了大不同,望向趙嶽的目光不自覺就帶上了深深的敬畏,不再有出家人的那份淡然超脫。
因爲,橫掃三國,幾乎颠覆了東方大國局勢的人,正是眼前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少年。
這是隐在深處的怎樣一隻強橫大手?!
這需要何等的智慧、勇氣和力量?!
海盜帝國那的人都說帝國寶親王趙嶽是神,現世的真神,也許趙嶽真是臨凡的神靈,不然怎麽能擁有如此偉力?
何玄通不禁更深刻地體味到自己的幸運。
幸運能偶遇到這位神一樣謎一樣的少年,上了梁山。
若不是如此,象他這樣有點本事的道士,在如此突變不可測的時局中,摸不着頭腦,不知陷入災中,命運可想而知。
在梁山,他得到的可不止是安甯從容的生活和發揮那點作用得到的地位和尊敬,他得到的是參與改變天地的機遇和不可想像的無限美好的未來。
他的名字伴着趙嶽的事迹,必将流傳後世甚至流傳千古.......不是成仙了道也是英靈長存天地間了......他是道士,最重視的就是這類事,所以每每都會激動不已,徹夜難眠。
靜心欣賞了一會泊景,趙嶽道:“今冬怕是個大雪年。水泊結冰處怕是面積不會小,礙事,冰厚些就是隐患。”
何玄通明白趙嶽的意思,點頭道:“殿下也不必憂心。水泊用桃花山強盜大挖改造了,周邊關鍵處易結冰的淺水區沒了。該有的蘆葦天然屏障區更迷宮難闖,加上隐在蘆葦中高地的隐形暗哨卡,那些居心叵測的人若想趁大冬冰的便利摸過水泊潛入梁山窺探我虛實,哼哼”
趙嶽笑了笑:這老道搞這些機關八卦布陣絕對是專業人才。
“周圍的新官府有什麽新聞?可有什麽動靜?”
何玄通聞言笑道:“還真有。殿下不提,貧道也要說一說。挺有點意思。”
“哦?”
“說說看。”
“嘿嘿,桃花山強盜鬧梁山後,朝廷被大公子逼得,咱們周圍的官府大洗牌。那些财迷心竅的污爛官吏軍将不是調到邊關喝西北風吃沙子去了,就是調到青州那樣的危險地冒強盜險去了。這濟州府新知府是青州知府慕容老兒調任,這是殿下去泰山打擂前就有的事,殿下知道。但新來的濟州兵馬都監是誰,殿下不妨猜猜看?”
趙嶽有了興趣,看着何玄通。
何玄通笑道:“貧道給殿下提個醒。那人最喜歡笑,總是一副笑臉,曾和大公子有‘交情’。”
趙嶽一聽這個,腦子裏立即浮現一個人影,脫口而出道:“是他?王歡?”
“不錯,正是開國勳貴王家嫡系之後,王歡。”
“這人的笑容就象長在臉上一樣。喜也笑。怒也笑。算計人時是笑臉。殺人捅刀子時同樣是笑臉。這人有意思,憑他那點落伍的見識和手段,不配做咱們梁山的對手,但确實是個有趣的禍害。貧道行走天下近二十年,幾乎走遍了大宋,卻也是頭一次看到天下居然能有這種人。無論怎樣,此人也是人才啊。這份心性,必有陰險過人處,也不能小視之。”
對何玄通最擅長的觀人之術,趙嶽是很認可的,對這種評論王歡的論語也深表贊同。
王歡就是個出身高級将門的軍事混子,軍事方面的架子很唬人卻沒什麽過人的軍事才幹,但絕對是個玩政治混官場的好手,皮厚無匹,奸詐過人,心黑手辣.......在這個時代當官需要的一切心理素質和手腕,他都具有,而且多項全能而優。
趙嶽清楚:當初,大哥從中央調任老家當官,任滄州知州,正是這個王歡任滄州兵馬都統,負責配合知州整軍守衛滄州邊關,同時也暗中奉皇帝與朝中某些奸賊權臣之命負責掌握軍隊牢牢監控大哥。這家夥有不凡的勳貴家族背景爲靠山,有皇帝和某些朝廷要員撐腰,本人又是個心眼極多,極有心計又皮極厚的超級油子官僚和歹毒武官,若不是大哥有過人的手腕,有老家從情報到人脈經濟等各方面的紮實有力支持,更有當時正得皇帝寵信和寄予某些厚望的最大優勢,想整治住王歡老實,沒那麽容易,想逼得王歡自覺調離滄州,不當絆腳石,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此人不是成事的料,絕對是個壞事的高手,絕對敗事有餘......在這個末期的宋王朝,象王歡這樣的官僚太多了,但再多,王歡也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個人當初在滄州是什麽也沒幹,卻沾了趙公廉的光,也抗遼有功,自動申請調任,高升回了東京潇灑享福去了。
但這不是恩,反而是仇。
王歡是體面高升,而且回到他最想待的東京當武官,但他是羞臊沒臉呆下去了才自覺離開滄州的。
隻這一點就是大仇。
更重要的是:他既沒能完成皇帝和權臣暗中交待給他的監控任務,也在滄州強軍過程中顯露了本質上的無能腐朽,怯敵,畏戰,怕死,身爲守邊大将根本不敢離城和遼寇交戰,居然隻敢縮守城中,敵來,需要趙公廉這樣的文官和地方長官親自領軍抗遼.......繡花枕頭、草包紙老虎,這讓瞎眼的皇帝趙佶以及那些權臣大失所望......王歡回京也就沒真甜頭可享受。官級高了,但啥實權和油水也幾乎沒有,等于享受待遇的散官一樣挂起來了,這一挂就是直到皇帝再次需要他對付梁山......
這種仇恨更大。由此可想而知,王歡當了濟州兵馬都監,對梁山會是什麽态度。
何玄通冷笑道:”朝廷把王歡調來,借口是他和大公子曾經是上下級文武配合默契的同事,有舊,當了對梁山有管轄權的濟州軍事長官,會正确善待咱們梁山。趙佶,啧,也不知是聰明過頭了,還是把咱們當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