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是要滅掉西夏的。宋國西部威脅消失了,可以專注全力對付遼國,底蘊和體量在那擺着呐,也不是真好對付。
金國災後肯定會設法瘋狂報複遼國。
在這個大敵威脅下,隻要有吃的能支撐下去,遼國上層就決不會得冒着兩面作戰的兇險,對抗金國還和宋國死戰。
沒吃的支撐活命,不顧一切南侵占領宋國是全力搏一條生機出路,爲死中求活。
有吃的還這麽幹,那就是同時和兩強敵及衆多幫兇作戰自尋死路了。
虛弱時要搶要占,也得是容易對付的弱者。
這個道理很簡單。賬很好算明白。
食物能支撐到明年,遼國爲了遊牧生存發展,優先考慮的隻會是瘋狂敲詐和搶掠那些雜胡部落,獲取牛羊馬匹武器。
那樣更安全,更有把握,也更有利。
草原雜胡有太多大部落實際已背叛遼國,這幾年已經向遼國耍賴少納貢交稅甚至幹脆不交,金國在示好拉攏他們,遼國雖惱怒卻也不敢逼他們太狠,免得這些部落被逼得心一橫幹脆投入金國一方。這些部落省了沉重稅貢,又生存得比以往超然有優勢更安全更自由了,手裏的牲畜财産積攢多了吃用不完,人口也興盛,小日子是一年比一年自在,美呀。
他們此時還沒認清女真比遼國更兇殘可怕強大,沒覺得女真小國會是他們草原衆多部落的大災難,都盼着龐然大物遼國就這麽一直被拼命造反的女真小國折騰糾纏着一步步衰落下去,再沒力量也顧不上欺壓搶掠他們。之所以還沒投入頻頻向他們示好的金國陣營幫着小女真悍然向主子遼國揮舞戰刀,隻是唯利是圖的蠻子部落必然有的在悠然坐山觀虎鬥。
也就是說,這些部落本就是遼國早該教訓的對象,以前有龐大的宋國威脅着,遼國在被動應對金軍中分不出兵力,想懾服衆多雜胡大部落也有心無力。到如今隻要不主動和宋成爲死敵,宋就不是大問題,有足夠兵力,爲了搶奪牛羊馬匹恢複契丹的遊牧資本和戰争潛力去搶掠屠殺雜胡正好教訓一下敢背叛者,也削弱境内分布的各部威脅勢力,加強整合統治。
海盜帝國就是想逼着遼國,以及被遼國洗劫同樣陷入困境卻侵略遼國也得不到牛羊牲畜補給的金國都去掠殺雜胡。
因爲相對于契丹與女真,在遼闊戈壁草原上遊蕩不定的衆多桀骜不馴的野蠻狡詐雜胡部落才是更難以控制也必然更難以清理整治同化的。海盜帝國想最快淨化與統一東方,想以最小代價完成目标,就得盡早采取措施借遼金的刀收拾雜胡。
......
至于白給遼國的大米,
那是之前大量存儲在濟州島準備用作奪取高麗國的軍糧,以及準備周濟和收買高麗棒子民接受統治的,結果沒用上。
棒子絕大多數漢子都弄去倭國奮勇光榮地分享倭人的衣食财富去了。剩下的以女人小孩爲主力的人口絕大多數都随着趙嶽抓的宋禁軍俘虜分散安置去了南亞作三等公民去了,都在爲生存與身份升級而效忠海盜國正努力奮鬥着。北軍輕易攻占了高麗,沒打成長年消耗戰吃掉大米軍糧,反而得了吃不完的高麗的糧食。
說實在的,熱帶有地理氣候之利盛産大米,三季稻産量高,但那味道真不怎麽的。
正是那句老話:容易得到的總不是精華。
對其他人來說大米是盼都不能盼得到的頓頓好飯,但對不愁吃的嘴已養刁了的海盜軍就不是那麽受歡迎的食物了。将士們吃米飯,但更願意吃耐餓又長力氣的麥子玉米等。
如此,準備的如山大米就沒法迅速消耗掉了。久存大米費事費心,米又是陳米了,這次正好騰出來穩住遼國。
海盜國的此次戰略策劃,事先方方面面什麽都詳細考慮到了。
在搶掠中,爲進一步減弱遼人絕望産生的誓死抵抗意志,也爲了調動遼人在威逼下不得不幫着轉運中能有積極性,北軍将士在搶掠中就不斷宣揚:幫忙有回報。在轉運中,誰表現好,到了河邊海邊碼頭目的地,誰會得到更多大米食鹽獎賞,并且,日後萬一遼國抗不住女真了,契丹要滅亡了,海盜國還會優先考慮接納他,把他一家從苦難中解救出來。
本就是強盜的遼人起初哪肯信海盜的話。
你們海盜不是憐憫生命的菩薩神靈,不然也不會到處殺人搶掠了。你們海盜就是強盜。
開什麽玩笑呐?
你來搶俺們,居然同時又照顧俺們?天下哪有這樣的強盜?
比如薊州留守耶律得重就壓根不信,嗤之以鼻。
他在痛恨海盜趁火打劫遼國的激烈情緒中,更恨海盜這種忽悠被搶者反幫着強盜出力的欺騙。
海盜太貪婪,更太狡詐無恥。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魔鬼般黑暗勢力呢?神靈怎麽會允許這樣邪惡的人存在?難道神靈也瞎了眼?
憤恨之極地想,卻隻能無奈。
誰知,海盜在運走第一批成果後,不久就有同樣浩浩蕩蕩的無數巨艦來了,真的就帶來了如山的大米與食鹽,(實際是從半島返回,空船順便栽大米來,隻是遼人不知就以爲是另外的海盜船也從南方來了),并且真就兌現了之前承諾的宣言。
這把耶律得重、檀州留守遼國侍郎洞仙文榮……包括随後的燕王耶律淳等徹底搞糊塗了,實在無法理解海盜的行爲。
但看着屠刀下幫海盜轉運成果的那些遼人确确實實用自家的闆車、勒勒車等工具拉着大米食鹽自由回家了,這些遼國統治者又不得不相信确實是事實。你妹的,海盜在當強盜時居然仍然象做貿易時一樣言而有信童叟無欺?
這似乎是好事。遼國不用餓死愁死了。
但再一深想又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海盜玩這一手怕是對遼人的觸動太大太深刻了,洗劫了遼國讓遼人全體遭難,卻反而能在遼人心底豎立起一種威信。
人心所向就是國之存亡啊。
海盜打劫是遼國統治者沒本事保護自己的民衆。海盜顧及遼人吃飯問題,反而是種慈悲,罪惡搶劫卻搶出了人性正義?
那,大遼國以後若是真遇到過不去的坎,比如真敵不住金國,海盜來一招手,信任海盜的遼人還不得轟地跟着走了……
海盜這次搶劫真是賺大了,海盜看上的遼國财富怕是全被洗劫了,還無形中豎立了無敵形象并赢得了被搶者的人心。
這真正是細思極恐。
遼國統治者不是傻瓜,意識到潛在的危害,心裏從此埋下了恐懼的一根刺。
這在以後會發酵導緻出現不同于曆史的巨大異變。
這是強力推動這一切的趙嶽以及主導此次搶劫的帝國與北軍高層所萬萬沒想到的。
這導緻日後收拾金國多了許多波折……
而對眼下的所有遼人來說,
大米就是命。食鹽就是财富,可以從更不方便得到食鹽更渴望得到鹽吃的西北等内陸雜胡那換取大量牛羊馬匹……
在國難中,誰掌握了更多的糧食和食鹽,誰就能掌控更多的人,擁有了更多的權力和勢力,有更多更重的話語權......
這就是急劇變化的遼國國情中最現實最重要的問題。
而正發愁怎麽安撫遠征将士回來後的憤怒失望軍心,正發愁怎麽坐穩位子的燕王、耶律得重等都是聰明人,很快從沒用的憤恨沮喪情緒中反應過來,向海盜徹底低頭,放棄了徒勞的更會招緻海盜兇殘報複殺來的阻撓破壞心思,暗中命令沒了武器裝備也沒事可幹的城池及邊防留守軍隊以及能調動控制的所有仆從衙役什麽的可靠人力化身百姓也立即主動加入了幫助海盜轉運戰果的行動中,以此盡可能多地争奪到從海盜手裏分下來的大米食鹽。
此時的他們對荒唐終于荒唐出大惡果的遼皇仍然未必有什麽反意,但政治本能驅使他們全力搶奪和控制生存資源。
有了遼國各地統治者不得不爲的暗中“積極”配合,普通遼人爲生存也不得不積極效勞,海盜搶劫效率就驚人了。本來最耗費時間與精力也是最難的轉運工作變得順利輕松從容起來。無數牲畜财物迅速運到碼頭裝船運走......
當然,随巨艦快速返回的就是更多的遼人上下生怕有了有了突然沒有了的大米與食鹽。
進一步證明了海盜言而有信,遼國上下更有盼頭更積極了,反過來也進一步加速了海盜搶掠與轉運效率。
轉眼到了這個地步,一切已經不是遼國統治者反悔就能改變的了。
一切都得向現實低頭。
國家弱就隻能忍辱偷生,想不被肆意屠殺毀滅,不但要向強盜國低頭屈從,還得想法做些效勞配合,當賣國賊一樣讨得強盜國順心如意些,免得激怒強盜國再次兇殘揮舞起屠刀搶得更狠更徹底,并且不止如此,還提出更苛刻的長遠條件。
同樣不信海盜宣言的遼皇這邊的遼人,被迫幫海盜押送搶掠品,在途中看到先遭難返回的同胞真的得到了糧食,不禁驚愕了,在看押海盜那“我們真承諾了,是你們不信呐”的眼神中,啧,自覺是最可恥可悲苦力的他們心情這個複雜啊。
但,有吃的可賺,能活命,這是最實實在在的動力,無論願不願意幫海盜洗劫自己也不由地積極起來……和從更遠的雲中府那邊趕着浩浩蕩蕩牲畜拉着無數财物過來的同樣倒黴同胞相遇,彙聚,一齊按海盜指揮奔向東邊的大河大海......
有意思的是,
滄趙家族發明了能裝載更多貨物的四輪馬車,并把這種車與更科學耐用的人力平闆車大量制造和推廣天下,惠及上到國家下到宋國商人農夫等各個階層的運輸大問題,十幾年間的努力,大宋到處是方便實用的平闆車,費力又運不了多少東西的獨輪車消退,結果在叛逃潮中無意中成了萬衆方便搬家長途叛逃的最有力工具條件。
而有宋國諸多黑心商人和賣國官僚慷慨幫助的遼國也在宋國出現這些運輸工具後也緊跟着就有了。
遊牧民族搬這搬那,車就是家,更需要這種便利的工具,結果連買宋商的帶自己仿制的,普及得更廣,結果在此次海盜大搶劫中,這些仍然在遼人口中叫作勒勒車以示不承認是宋人智慧成果的便利運輸工具也變成了海盜轉運成果的優勢。
便宜果然不是那麽好占的。
極度仇視滄趙家族,同時又極力享受水泥啊、農作物啊等等太多滄趙智慧辛勞成果,這種大便宜更不是那麽好占的。
正所謂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是非恩怨,因果循環,一切皆在不知不覺中終會顯應。
遼人不知最強硬敵視遼國同時也最大惠及遼國的滄趙家族正是海盜之主,做夢也想不到美滋滋白白享受了十幾年的運輸工具的大便宜最終卻是便宜了滄趙家族快速方便地洗劫遼國。
這是把遼人所欠滄趙家族的連本帶利一次性償還。
可悲的是,遼人償還了一切卻還不知償還了,根本不知海盜之主到底是什麽人,不知到底是誰做了最終受益者。
隔着大海,海盜國統治秩序嚴密高效,又深得民心,民衆素質也高防範意識強。無論西方世界,還是東方諸國,及大有心思的世界各種黑道強大實力都無法了解海盜國具體詳情到底是怎樣的,除了各種早有的或海盜有意散布出來的傳說,他們幾乎對海盜王國一無所知,想盡方法想混進去摸清海盜老底,也有去無回無法探求到真相,更不用說還垮海去對付。
至今,宋國、倭國、女真等,包括遼國還在以爲海盜王是那個自身武力強大兇惡到不可思議的橫海魔王呐。被海盜大肆搶劫禍害後,無不憤恨之極,萬般惡罵詛咒的仍然是早下了地獄的橫海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