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賊盯的是山中那些貌似無人的寬大房子,懷疑這些房子以前是梁山的工廠,現在極可能做了養兵也方便藏兵的有力秘所。可找借口了裏面,卻發現裏面是空蕩蕩的,别說兵,就是機械什麽的或住人的配套東西都不見一點。
一路以各種借口或者幹脆私自強來去偵察那些能住大部隊的大房子,結果除了看到荒置落滿灰塵的空蕩蕩,全不見人迹。
諸賊心中确信梁山應該有強大武裝,否則不可能對付得了那麽多悍匪。滄趙人骁勇能戰,但到底是人,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個打幾十個,不然此次夏季也不會在遼軍用重兵鐵了心持續猛攻後,号稱堅不可摧的趙莊還是破了,人更差點兒死光了,這充分證明滄趙人沒什麽神奇處,就是正常範圍内的人的戰鬥力,不是不可戰勝的。
在空房子的驚疑後,他們又把目光對準了方便藏人的山窩等地,結果自然也什麽沒找到。
這就更詫異了。
一個個尋思着梁山到底能把人藏哪了。
是船多藏到水泊中了,還是利用山區範圍廣大,視線不明,把兵力機動到别處和欽差隊玩起了捉貓貓?
用船藏到水泊中貌似也不大可能。
畢竟在山上能眺望極遠處,能看到水泊上是不是有衆多船隻。
事實上梁山的船隻并不多,大船更罕見,主要是輕便小船。
當然,也可能是藏到視線難及的水中更遠處。
畢竟梁山泊太大了。完全有這個可能。
但在水上停泊,長時間居住生活可不方便。光是蚊子就夠人受的。一夜也難挨。
欽差隊早上可是看到碼頭處困着的萬俟、羅汝楫僅僅一晚上就被叮成什麽樣了。
荒野水泊之地的秋蚊子太可怕了,數量驚人得多不說,毒性和攻擊性也驚人。
萬俟和羅汝楫的豬頭不成人形吓死個人。
也不知二人昨晚遭得什麽罪,怎麽熬過這一夜的。
諸賊一想想這個就不禁不寒而栗,慶幸不是自己在碼頭受懲罰。
這樣一對比,再看吃住的不理想也不是那麽不可接受了。
反過頭再看看梁山人從容不迫,無論哪一個都是一點不在乎欽差隊滞留梁山查探的樣,不可能作假騙人,想想以船隊轉移武裝在水泊住着躲避偵察貌似也可排除了。
不然,以梁山人的團結和相互關愛的程度,不可能安心看同夥在外面遭罪。
以梁山人的嚣張根本不怕朝廷降罪的心态,大概也不會用這種折磨自己人的小心翼翼方式刻意躲避欽差隊。
面對突擊檢查,沒好招可用,梁山人大可大鳴大放地把武裝分布在梁山各處似暗實明地展示着,随便朝廷怎麽着。
如此,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把兵力分布在山中某處躲藏着和欽差隊躲貓貓。
逛夠了,累得不行,薛弼帶隊從另一條路返回住處吃午飯休息,下午沒再上山,繼續歇着,說是明天上午再繼續。
田師中等也表現得很老實,沒跟着上山,也沒伺機亂鑽,隻在鴨嘴灘随意溜達溜達觀觀此處風景,下午也安靜歇息了。
他們倒是很悠哉。
萬俟和羅汝楫卻苦得恨不能自殺了結這洋罪。
傷痛與到梁山至今滴米未進的饑餓不說,昨晚上瘋狂的秋蚊子一大團一大團地圍攻他們猛叮了一夜。
那種撓就觸動傷口的鑽心痛楚,不撓就叮癢得不是人能受的滋味,讓二人有氣無力也不得不奮力大趕蚊子撲騰了一夜。
哭嚎,求饒,忏悔,用沒牙漏風的破嘴罵自己不是人,強烈要求願以傾家蕩産來換錢贖罪,可看守他的人無動于衷。
曆經地獄一樣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天亮,蚊子大軍撤退,二人死了一樣癱在那,到了這會心裏對梁山的無限怨毒和報複計劃全顧不上了,再沒心勁琢磨那個了。
隻是能當曆史大奸賊的都是自私極愛惜自己的人物,再痛苦難受也不會象英雄或輕視自己生命的普通人那樣舍得自殺一死了之,二人在災難中展現了頑強求活的精神,隻要有一絲希望就堅持下去。
堅持到底才能繼續享受當官滋味,才能有機會報仇。
當梁山人表示同意給他們以财換命的機會後,二人欣喜若狂,沒有昨日那樣的強烈抵觸情緒,努力睜着腫得成縫的眼寫下書信,由梁山人轉到遭罪守在梁山泊東岸這的東昌府官兵手裏。
另一邊的張幹辦隻是個爲虎作伥慣了不知死活的小人物,經曆這番折磨更熊包,叫幹什麽就幹什麽,也寫了贖金信。
東昌府兵馬都監王慶隆正爲知府交了贖金卻未回而焦心又束手無策,得知梁山拿了三賊又玩敲詐,不禁大吃一驚。
驚歎梁山人真敢幹,連靠山硬實的很的京城官員也敢随意整治,但得知田師中好好活着在梁山公幹也不禁松口氣。
他不在乎那三人的死活。
全死在梁山才好呢,梁山得罪人得罪更狠了,會招恨更倒黴。
但也不敢截留書信,就吩咐手下按地址分别送往各處。後面會發生什麽,他等着看好戲就得。
包圍在梁山泊周圍的各州府伏兵早撤了。
若是梁山有不對勁,朝廷已準備的河船就會很快載大軍殺來。
昨天薛弼讓梁山人傳的撤軍信,并要濟州府重新準備了一百壇好酒當禦酒送來梁山當慰問品,并已經送去了。
有東昌府的教訓在前,濟州知府沒敢在酒水中再下惡心人手段。
他也和梁山沒仇沒怨,隻是順形勢才對付梁山。
張幹辦要賠梁山十萬貫。
他值不值這價錢不重要。梁山就這麽要了,并且确信會有人痛快照付。
信交給了郓州知州求幫忙。
郓州接信後大吃一驚。
他是蔡京的人,知道其中的厲害,萬沒料到梁山敢如此對待欽差隊的人,事情落到如此地步,這就被動了。
若是梁山審問了張幹辦,拿住了蔡京惡毒想陷害梁山的把柄,文成侯就事大鬧,朝廷不但要收拾蔡京給滄趙一個公平交待,連本就勢力嚴重削弱不振的蔡黨也必定會被朝中新勢力趁機聯手打壓奪權,包括他這樣的地方知州全得下場不妙。
他沒敢輕視張幹辦就不理敲詐,又不甘心獨自承擔勒索,立即通知了同黨東平府程知府共同承擔這筆錢。
程知府程萬裏如今可老實得很,眼下正驚懼焦慮不定。
他的寶貝閨女偶爾出門逛街購物,卻和貼身丫環一起神秘消失了,怎麽也找不到了,什麽重要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掌握到。
但程萬裏心裏清楚,此必和梁山有關,是梁山在報複他此前剿匪等事情上對梁山心懷惡意的警告。
寶貝閨女落在梁山之手應該沒事。
滄趙的品行是可信的,哪怕是惡名遠揚的滄梁小霸王也不會壞到随意禍害一個無辜女孩。當梁山周圍的官,他很清楚這點。
但此次是閨女被擄走。若再敢亂來,怕就是有人要他程萬裏的腦袋。
殺有罪有仇的男人,梁山人顯然不會客氣手軟。也必定有這個能力殺得掉他并讓朝廷拿不到絲毫罪證,他死白死。
因爲程知府發現本府和滄趙有仇的都監趙忠信最近一段時間都老實安分下來,不再強勢地對梁山表現出強烈敵意報複心。
沒可能是别的原因。
指定是趙忠信吃了梁山的大虧,受到了深刻教訓甚至是驚吓,不敢亂逞強了才會如此。
趙忠信這樣的功力強悍的大将尚且如此,程萬裏自付自己這樣的孱弱文官,若是梁山人想收拾還不捏死螞蟻一樣容易?
得了郓州通知,程萬裏明白郓州的意思,冷笑不屑,但還是答應承擔一半,卻私下又親自去交給了梁山北岸酒店五萬貫,含混說以往本府多受梁山商務之利,如今滄趙有難,他講良心講交情要回報一下,也請小霸王多體諒關照關照他。
果然,酒店的梁山人笑誇一聲知府大人英明,要程萬裏放心,說不該吃苦受罰的人就不會倒黴,和梁山交好未必是禍。人呐看得遠才是赢家。
錢花了,程萬裏心裏更有數了,心也安穩不少,打定主意再不亂摻和鬥滄趙的兇險大事中,以後要左右逢源保身爲上。
應郓州知州的要求,錢結清的當日,梁山把張幹辦也交了出來。
郓州知州在張幹辦千恩萬謝中又盛情款待,哄灌得這厮放心地醉了,套問出了在梁山的遭遇情況,盡管沒問出梁山人審問過張幹辦并拿到蔡京一黨把柄的事,卻還是立即秘密處死了張幹辦埋了,徹底斷了人證,讓梁山有證辭也沒大用,并通知了蔡京。反正張幹辦這樣的小人物,就是榨幹了他也不可能還清十萬貫,幹脆就不用他還了,拿命了結就得。
實際上他這是多此一舉。
梁山根本沒想在此事上做文章收拾勢力殘存的蔡京一黨,就讓老賊不死心,繼續折騰大宋并讓白時中等新貴難受。
萬俟的信卻是求到濟州府這。
本府知府和白時中有交情,算是白相一黨。萬俟此次是奉了靠山白時中的命令來這才倒黴的,自然求濟州府。
羅汝楫則求到濮州同黨這,都是張邦昌的人,應該幫忙。
也是一人十萬貫。
老大一筆錢了。
二賊當司法京官拼命貪污受賄,可級别不夠高,實權還不夠大,還沒混到南宋陷害嶽飛那時的地位,還得孝敬靠山,結交各種關系,加上自家享受,年年花銷不小,好容易才攢下不到十萬貫家底,全陪進去也不夠。
這二人一個是刑部的中層官員一個是大理寺的中層,都是京城司法要害,自信地方同黨顧及這一點也得給面子幫一把。
但這兩地的大佬卻沒立即照付,而是把求救信加自己的信一并送去了京城,問白時中或張邦昌怎麽看此事。
白、張兩相爺級大佬得信更猛吃一驚,
也是萬萬沒想到滄趙家族居然驕橫跋扈到這種程度,梁山居然敢如此對待二官。
驚怒交加之餘,二人又不禁有些驚懼。
他們派人去梁山是想設法讓梁山顯得對朝廷不敬甚至可看成有造反之心,讓皇帝更痛恨滄趙家族,如此和趙公廉這個情況太特殊眼下優勢太明顯的政治高手争鬥起來,能得到皇帝的更多理解支持,不至于被趙公廉要挾朝廷時讓他們完全被動挨打。等可以收拾滄趙家族時候,皇帝也更能狠決迅速滅絕掉滄趙。從此,大宋就再也沒有那麽年輕強大的對手競争宰相大權。
趙佶這個皇帝耳根子太軟,心思難定,今天恨趙公廉,明就可能又喜歡得不得了。趙公廉不死,二賊就不會放心。
可這下計劃破産了,人還被梁山膽大地當罪犯一樣拿住扣押了,弄巧成拙,這可怎麽辦?
他們可不敢把此事上奏皇帝來治梁山的罪。
要知道,這時代可不是後世那樣,京城的局長總理什麽的安排你這個副局長到外地出差,你就可以自在地飛機去了。
京城的官員,尤其是有身份有實權的官員,無旨是不能随便出京的。
宰相私下派遣也不行,那也是違紀的私人行爲。尤其是在梁山之行這麽重要的事上私自亂爲,更是欺君大罪。
就連地方官員也是不準串崗的。你不能在這當官,卻無旨跑到别的州府亂逛。
要知道這時代,連年節這樣的大假,官員無旨也照樣不能私自回别處的老家和親人搞什麽團員。
在這方面,朝廷控制得很嚴,當官卻是不如當百姓自由。
白時中和張邦昌就是懼怕趙公廉在這一點上抓住不放鬧事刁難,危及他們的相權甚至前程。
有些後悔,但沒鳥用。
看到梁山敲詐,這反而是件好預兆。
要錢就多半不會鬧到皇帝這。
也看得出滄趙确實是破産窮瘋了,如此政治鬥争的好機會卻甘願放棄用以掙錢。
二賊趕緊回信感謝兩地方大員,表示可以滿足梁山的要求,至于二府代付的錢,他們會想法償還的。
自然不可能他們自己掏腰包墊上。
萬俟羅汝楫若是能安全返回京城,就得變賣家産還債,弄砸了相爺的大事,官也不用當了,弄死了才幹淨省心。
如此,梁山又收了二十萬貫,但卻沒放了二賊。讓本就因書信往京城而耽誤時間多吃幾日苦頭的二人繼續睡碼頭喂蚊子。
按趙老二的心思,梁山打定主意隻要二賊不死在梁山這标準就行。決不會讓二賊有形象回京還能體面當官成大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