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二所處的這個北宋時代因經濟空前發達繁榮,能供養的吃閑飯的多,‘與時俱進’的佛門也空前财富廣有。
天南地北寺廟衆多,門徒論十萬數得多,總共怕不有幾百萬之衆,而且基本是吃飽了沒事幹六親不認無牽無挂隻忠心追随所謂佛的漢子,這無形中是股可怕的武裝力量,信徒更是無數,在漢民族中根基深厚,勢力龐大驚人,遠不是本土道教能比的。
佛門不是朝廷。
各地寺廟不是官府。
法律沒有明文規定,但佛教徒無形中是特權群體。
比方說,有和尚犯法了,很多時候,官府會很自然很默契地由其寺廟當犯戒自行懲罰了事。
案情重大影響廣泛而惡劣的通常也由寺廟先懲罰對大衆做個交待。
抓捕也不去寺廟抓,通知一聲由寺廟押下山,或在其它地方抓捕,避免影響寺廟聲譽。
瞧瞧,這種犯罪的政治待遇已經比後世的什麽議員啊代表啊高多了。
更高的特權表現在,
罪犯遁入空門,刮個光頭,念念佛,佛法無邊,嘿,罪行就自動消除了,從此可以悠然逍遙法外了。
三拳打死鎮關西的魯達就是這種例子。
殺人犯一變成智深和尚,那就不是殺人犯,而是世俗不可侵犯的神聖佛門力士金剛。
魯達是好人,是信念俠義的英雄豪傑好男兒,佛門有能庇護他的無形中的特權,這對社會似乎是件大好事。
但和尚要吃飯要有錢花,和其他群體生存沒有本質區别,就不可能寺廟主持都是五台山長老那種虔誠的真正智善者。
就是五台山的和尚,從高級到低級的很多也是貪嗔癡的光頭俗物。
做和尚隻是比較另類的謀生方式罷了。
寺廟做了藏污納垢之地不是個例。
由此,有錢豪捐的,或和寺廟有什麽緊密關系的,大不了犯罪後當和尚避罪,事後再悠然還俗。
作爲一個有錢有糧,有人手,有合法武力,有巨大社會影響力,得到太多民衆信服擁護的龐大組織,這樣的組織無論以什麽樣的形式存在,它都無疑是股有硬實力的不可忽視的強大群體力量,比尋常黨派什麽的厲害多了,可怕多了。
比如,共濟會、骷髅會。
這樣的群體必然影響甚至左右着國家的政治。
宋代的佛門無疑也有這個實力,也是類似這樣的組織。
總之,寺廟是特殊的存在,和尚是不好招惹的。
連朝廷都不敢輕易觸動佛門的根本利益。地方官府也不敢輕易刺激當地的寺廟。
當然,這個不好招惹不包括沒有寺廟根腳庇護的野和尚。
有組織有靠山的,自然和沒有的不一樣。
就象《西遊記》中的妖怪一樣,有靠山有用的妖怪再罪惡也能回歸組織搖身成正義光明的成員,沒有的,都打死了。
佛門在漢民族比在發源地天竺興盛百倍萬倍,是真正的一家獨大,
并且借助大漢民族之威和廣泛影響力,強效散播到倭國、高麗半島、遼、西夏,堪稱佛國的大理國就更不用說了,影響控制了更多族群。
有些常識的都知道,佛教在天竺并不是主流教派。
婆羅門才是。
伊斯蘭教排第二。
佛教隻是天竺衆多宗教中尋常一類。
婆羅門和佛教有很多想通處,但在天竺人心裏并不是同一個宗教。
二者是有嚴格區别的。
比如,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紀,婆羅門教産生的種姓制度觀念仍然強力統治着阿三國群體意識。而佛教講衆生平等。
佛教作爲外來種能在漢族世界發展迅猛,堪稱攻城掠地勢如破竹,并迅速達到至高無上大教的高度,最主要是因地制宜補充和改變理念實行本土化,融入當地實情,積極迎合了漢統治者弱化反抗意識的愚民政治需求,而且有最理想的民族思想,即儒家思想做基礎,積極吸納了儒家精神,和儒教一樣成爲王朝禁锢和支配萬民思想的最有力工具,得到了政權的許可和大力支持。
儒教和佛教主旨精神都是講善講人性美的,提倡仁德,本身是光明偉大的。
但這不重要。
管你是什麽宗教,成員都得吃飯,不是餐風食露就能活着的神仙,都拘在現實需求中,必須和當時的政治結合才能生存并興盛。
和政治糾纏在一起,又是在封建特權時代。再好的經也必然被念歪了。
好經不是被某個壞和尚念歪了,而是生存發展的立根宗旨本身就是不純的,勢力的,歪的。
投機的是黑暗政治,滿足的是腐朽統治者意願。
并且和朝廷一樣成了特權統治者,一同騎在民衆頭上不勞而獲,而且比朝廷更超然更高級。
皇帝還得夙興夜寐理政和憂心治理天下呢。
高僧卻隻需安居華美廟堂借金光閃閃的佛像無憂無慮逍遙地說說慈悲祝福念念經,這就行了。
存在即合理。
曆史無法改變。
趙老二來的那個世界,中國據說有上萬寺廟出現,成員可以想像有多少,但和尚實際的主業是旅遊從業人員,是賺錢。怎麽也算爲繁榮經濟滿足人民需求做貢獻了。
而宋代的和尚就是事實上的吸血鬼、社會的寄生蟲大負擔,卻披着神聖光明。
這真是個令人驚歎又畏懼的一股勢力。
它的可怕還體現在就象一個黨派一樣,在内部,南派與北派、各寺廟,尤其是同一地的,競争激烈,有分歧甚至不對付,經營有方興盛寺廟的成員瞧不起貧酸落魄的,如同土豪對吊絲,而對外,它又是一黨,同氣連枝,相互勾聯維護。
你若是宋人,小廟,不要以爲它勢弱就好欺負。
指不定該廟就和佛門權威高僧大派有關系。
招惹了小廟,極可能就是捅了馬蜂窩,有你罪受的,不弄死你,也搞得你臭不可聞。
當初,趙公廉中狀元入京爲官幾個月後就遭遇過這類危險。
東京大相國寺是皇家供奉的寺廟。
皇室成員,無論是皇子皇孫,還是太後宮妃,很多人信佛。
仁慈的,在相國寺尋求精神安慰與寄托;
邪惡的,往往更虔誠,在此尋求佛祖保佑,得高僧大智慧指點迷津而有脫罪妙策。
有一極迷信的皇妃成員偶然間在大相國寺就聽到某高僧私下裏給轟動京城正飛速紅起來的奇才新狀元趙公廉批命。
斷言說:趙公廉三個字,字字帶刀劍,公字藏私心。天下爲公。公的卻怕不是火宋的天下,明是公,實爲私。人也是滿身峥嵘氣,雖尚年少,雲角還不大瞧得出來,卻必是蛟龍之屬,腦後生反骨,頸上有逆鱗,一遇風雨便化龍。
這種斷語極盡惡毒了。
就差直說趙公廉天生是造反來的,是潛龍大禍害,若是不早除掉其滿族,日後必會危急大宋江山,奪取政權未必不能。
這皇妃聽到這個,大吃一驚。
趙公廉是天縱奇才,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華有才華,要人品有人品,要風趣有風趣……史上也少見如此完美年輕人,深得皇帝的喜愛和看重,看皇帝對待趙公廉的心思,真是恨不能彼趙是此趙,可惜趙公廉不是他親長子,就把趙公廉當宰相放身邊培養。
若趙公廉是個天生反骨的壞蛋,卻被皇帝如此培養和維護,哪還得了?
不行。
這事必須設法讓皇帝知曉,并早日做出安排。
這皇妃雖然不是道君皇帝很寵愛的妃子,但心自然是極向着皇帝的,當然也想借此立功讨寵幸,找個機會就委婉報告了。
說起來是趙公廉幸運。也是滄趙滿門的幸運。
更是當時雖年幼,僅六歲,卻已經打定主意搞事,并有了逐步完善的攪動天地風雲大計劃的趙老二的幸運。
皇帝趙佶雖然極度迷信,但信的卻不是佛,而是道,所以才是道君皇帝。
他迷信的是他相信的道士,而不是佛門高僧,
相信世間确實有高人能參透人的命運,極度迷信批命之說,堅信自己就是道家上仙,比如神通廣大,地位高級,盡享榮光富貴美滿,又得大逍遙自在的赤腳大仙轉世,但那得是道家高人批的命。
同時,那時趙佶剛做皇帝不久,執政時間短,實權在向太後手中,他用不着在政治大事上做決斷,心還沒在政治大染缸中變得那麽黑,唯我獨尊的皇帝心态還沒那麽強烈,身在至尊卻也是最危險寶座而必然形成的猜忌多疑心還遠沒那麽重。
一句話,他還沒完全進入皇帝角色,缺乏政治經驗和一些警惕性,骨子裏富貴閑王的作派仍在起作用。
所以,他聽了皇妃以趣事閑談方式委婉的提醒警告,當時本能地心一激淩,但随後卻當趣事,不以爲意。
一個在政治上完全沒有底蘊的人丁單薄邊塞小家族能威脅大宋江山?
别搞笑了。
真當大宋是泥捏的那麽好拱壞?
善待天下士子,金錢上厚待将士,經濟繁榮,文明昌盛,百姓過上了比以往任何朝代都美滿的生活,收盡天下人心,這可不是白做的。
大宋自立國以來,造反的多了,但無論鬧得多轟動多大,又有哪個能真成事的?
威望高權力重的官員,無論文武,從來沒出現敢起心思造反的。除了必要的政治鉗制手段,最重要的就是人心在宋。
趙公廉再能耐,當官是在朝廷控制下,滿門的命運都捏在朝廷手心裏,說捏死,随時随手就能捏死,能造屁反。
趙佶不是穿越者,也不是能預知未來的真赤腳大仙轉世,自然不知道情況會變化,會有女真異族小族以武力暴掉大宋。
他自信以大宋的治國策略,沒人能颠覆宋室江山。
趙公廉這孩子能取而代之?
那不可能。
就是個妄言的笑話。不知那高僧懷的是什麽心思才這麽诋毀人。
雖然是這種心态和閑王風格作派,趙佶有一次閑聊時把此事當趣聞透露給趙公廉聽,當逗樂,但也是種試探考驗。
當皇帝,必要的防範心和一些小手段,趙佶也不是沒有。
造反,潛龍?
擱一般人猛聽到這個,還不得吓死。
尤其是趙公廉确實和弟弟預謀過以後可能造反的有關事,現在就在全力增強自保能力,在從經濟、武裝全方位做造反準備。
正是心裏有鬼。
又年少僅十九歲,初入官場,極度缺乏官場曆練,缺乏政治權謀智慧和應變能力城府,按理趙公廉更招架不住試探。
本應該一下就露怯露餡了。
以後也沒趙老二什麽事了,在大宋活了六年,小命至此終結,什麽也不用折騰了。
哪還會有滄梁小惡霸的赫赫兇名和威風。
但趙公廉當時的第一反應不是驚恐害怕,沒有疑心疑鬼胡思亂想趕緊琢磨是哪出了漏洞洩露了秘密,而是勃然大怒。
本就是和皇帝私下消磨時間閑扯蛋尋開心,他連跪都沒有,直挺挺義憤填膺抱拳對皇帝說:“妄言者該殺。請陛下允許小臣去和那通神廣大的人當面對質。俺太好奇了,太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神奇,到底有什麽所謂的透視命運的能耐。”
趙公廉如此出色表現,除了他确實是個政治天才,心理素質高之外,最主要的是他家裏就有個真正奇迹的弟弟存在。
他對比他年小十幾歲的弟弟曾經很疑惑不解,對趙老二這個小屁孩的話不信,對能力也不服。
但那時已經越來越堅信不疑。
因爲,小屁孩所預測的大到天下大事,小到官場本不起眼的小人物猛然上台執掌重權,等等,正一件件精準上演。
而小屁孩帶給趙莊的改變前所未有,聞所未聞,其能除非真是神靈轉世才能做到。
趙老大堅信弟弟是靈性未泯的神靈轉世人間,并且轉生在他家,對小屁孩有關人間神神怪怪能人的否定斷言也堅信。
他就不信了,天下還有能比他弟弟還厲害的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