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家夥摸着脖子,不禁暗暗慶幸自己機智穩重了一把,總算比二魁聰明了一回沒急着搶前邊帶頭哄搶。
他們趕緊止住發力正要狂奔出彩棚的腳步,并且不聲不響散了勁又悄悄迅速退回了原位。
爲人比較憨厚忠誠的大魁和心眼多也比較講忠義的五魁畢豐的心思卻是不在銀子上,正向任原跑去。
大魁是想幫師傅對付劉通。
畢豐卻是敏銳意識到形勢危急,夾兩強之間,想活命怕是必得當機立斷選一方依附才有機會活命,而且想賭無論官場還是民間硬勢力都更大更厲害的趙嶽一把。事實上官府靠不住,也隻有這個選擇。他過來想勸說師傅向劉通低頭并投誠。
跟着大魁五魁混的幾個師弟不是沒有也想去哄搶銀子的,但絕大多數猶豫了一下後還是習慣地跟上了各自的老大。
還沒跑到任原身邊呢,就驚駭看到二魁倒下了。
這位外表粗野内心太精明的二師兄,這把算計是精明算計得過頭了,終于嘗到了唯利是圖自負聰明有手段的苦果。
感歎中,大魁和畢豐等也驚出一身冷汗。
幸虧老子還算有點良心,幸虧行事講義氣還有做人的良知底線,否則......
大魁見識到了劉通的手段,更見識到了劉通殺人的果斷和兇狠,被打擊的不輕,鼓起的幫師傅的那點兇勁也洩了。
還打個屁呀。
這都成了戰場,直接動刀子了,不是比賽了,争鬥沒規矩沒講究了,瞧風頭想方設法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緊的。
畢豐則更堅定了投靠的決心。
他想啊,就算趙嶽要造反,那也值得跟着拼一把。
以文成侯的強悍能力和巨大威望,又是掌邊關數萬勇悍大軍軍權的人物,抗擊遼軍都不是問題,這大宋滿天下,要造反,怕也隻有侯爺才能成功。
何況這還有個隻怕強悍不在侯爺之下的小霸王統領着梁山一夥強人,有現成的民間武裝呼應支持。
若是滄趙家族也造反了,那對百姓的刺激就太大了,怕是絕大多數宋民會對大宋統治失去信心,就大宋現在這破爛形勢,怕是九成得完蛋。文成侯揭杆而起,怕是登高一呼,會天下群起響應,取代趙宋真未必是難事。
畢豐越想越興奮,巴不得趙嶽這次鬧事就是造反。自己冒險賭一把,卻一下賭大發了,從此時來運轉平步青雲。
可人心各異。
任原的這幫無良門徒就不是畢豐這心思了,都隻盯着銀子紅了眼。
劉通會飛刀又怎樣?
他能阻止幾個人?
沖在前邊的人想:有後邊的同門密密擋了飛刀來路,自己沒啥危險,盡可放膽繼續去搶,不用怕。
後邊的人則沖動中下意識蒙頭跟着前邊的沖。
獎金銀兩可都是五十兩一錠的大錠,是普通人平時見都見不着的最上佳的雪花銀。
迅速撲上去,隻兩手随便抓幾錠就是幾百兩到手了,仔細點花用,怕是下半輩子再也不用愁了,往懷裏一揣,躲到棚子後避開飛刀下了擂台,快活日子就到手了。
趙嶽坐那掐脖子控制着溫知州的生死,瞅着爆發了勇氣血性瘋狂沖向銀子的這幫子狂徒,眼神冰冷。
之前罵我罵我家罵得都很high呀,這會急着找死?
那就如你所願,讓你去死。
他高喝一句:“獎金是我弟弟的,你們這幫家夥想哄搶銀子當強盜不成?”
仍坐着沒動地,嘴巴上的威脅就沒威懾力了,讓哄搶者都很放心,但他一甩手,數根江湖人俗稱的喪門釘激射而出。
沖搶在最前面的幾個家夥頓時失算了,有的駭然絕望捂着脖子倒下,有的捂眼珠子慘叫,随即倒下,卻是釘子從眼睛鑽深入了腦子。沒倒下的則捂脖子或捂着被釘子紮入骨頭的臉發出非人的尖厲嚎叫。
跟在後邊僥幸還沒中招的看到這可怕一幕,吓得終于駭然硬生生止住了貪婪的腳步。
對眼前幾乎觸手可及的銀子就這麽放棄很不甘心,卻猛瞅見趙嶽的眼睛妖怪一樣閃光并不知從哪又摸出一把釘子,頓時唬得亡魂皆冒,想不到瞧着沒什麽真能耐的纨绔俊公子哥兒居然還會這一手,隻得咬牙瞪眼退縮,紛紛驚叫着抹頭就沖向東側擂台邊跳下去,生怕逃慢了,自己成了又一波小霸王兇殘鈎走的枉死鬼。
這幫人都是混社會混慣了,混得很有經驗的,動手哄搶前已把去路瞧好了。
西側的觀衆轟然前擠,本就密集的人群變得更密實。誰若妄想頂着這股洪流鑽廟而逃,那是妄想,怕是隻有擠倒踩死的命。
擂台正面南邊的觀衆也被西側的帶動起來,也想擠到前面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趣事,人群由西向東迅速發生着同樣的瘋狂。
隻有東面的觀衆因爲被高達兩米多的擂台徹底擋住了視線,看不到西台階那發生的血案,又一時沒受到西側的情緒涉及還算安穩。隻有從東面才可有機會搶了銀子能安全及時鑽入人群逃走。也幸虧是他們所在的彩棚的這一面就是還井然有序的生路。
沒被釘子叮的門徒利索地跳下東擂台,中了卻沒死的慘叫中也昏頭昏腦本能跟着逃。
七八個人跳到草坪上,有的跌倒了,有的踉跄着,但心中一安,感覺到這就安全了,鑽人堆離開就得,隻遺憾銀子沒撈着。
萬沒想的是,在草坪邊設警戒線的官兵原本是背對觀衆橫刀槍瞅着擂台上的趙嶽三人正發狠卻不知到底應該做什麽,看到他們跳下來卻似乎找到了目标,決斷立馬有了,兇猛也有了發洩處,附近的官兵兇惡大吼着撲上來,不由分說挺槍就捅。
這幫任原門徒到底是練家子,平時又仗着任原一門的勢力橫行街頭打架行兇慣了,沒什麽大能耐,卻也不是沒兩下子,赤手空拳也本沒那麽容易被官兵沖上來輕易捅中捅死,壞就壞在他們毫無防備,剛跳下來,身體又不穩,結果本事高點的踉跄者一個個被數把槍從不同方位捅進身體,跌倒的剛爬起來,腰還沒伸直,也被官兵大吼中亂捅來的槍紮中數處。
這些門徒實在不明白官兵怎麽會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對他們下死手。
他們可是爲知州大人爲官府效力的,雖然沒用了,可怎麽也不是和官府作對屬于該死的那類人。俺們可是忠孝朝廷擁護本地官府的良民,就算想哄搶銀子也罪不緻死吧?根本沒搶到啊。别人豈會知道俺們沖向亭子到底是爲銀子還是爲救大人?
官兵怎麽可以這樣對待俺們呢?
一個個被數把槍捅着架着,一時不倒,如數處漏水的袋子一樣鮮血噴湧,痛苦不堪,眼神絕望又極不理解。
若不是特别了解這些軍痞的臭德行,知道這些官兵沒一個好東西,不可能是擁戴滄趙的,他們簡直懷疑官兵是幫趙二的。
但,他們想什麽不重要。
官兵呐喊發力,把他們硬生生挑到半空,再抽槍摔下。後面的刀盾兵這時也上來了,仍不由分說掄刀就一通亂砍。
下了擂台的這幫人轉眼了帳,等下地府見了閻王判官受審時才會知道,圍守擂台的官兵在事前就得到命令:隻要趙嶽一上台打擂。那麽不論結局怎樣,任原一門,無論是誰,一個也不許離開。敢私自離開的,一律格殺勿論。
這就是官府下的滅口令。
其實在此前,任原一門所有人就被官府嚴密盯着無形中控制了,哪個也離不了泰安這片相關地,就是防止任原腦子不夠用謀事不秘,導緻門下有人走露消息甚至投靠梁山或滄趙家族什麽的通風報信展示愛戴滄趙家族的義氣節操良知或爲謀大利。
其實,從任原被商量知道了官府某些官員的陰謀,他就已經上了死亡名單,隻是他沒自知之明,隻想好事。
任原一接了任務美滋滋回到家,他的門徒也随之上了死亡名單。
這麽多人到底清楚不清楚官府陰謀,這個沒人關心去細查區分,都得事後清理掉,死,冤枉不冤枉,官府沒人關心。
這幫作惡多端的二混子可能論罪死得冤枉,但死就死了,在剛剛經曆過大動蕩社會仍不算安甯的情況下,官兵行兇,直接弄死幾個人也不算個事。
事後,官府随便找個理由就糊弄過去了。
朝廷多半不會,也沒心思追究這個,追究也不會有事。
官兵奉命殺了人,自然毫無負擔。
隻是他們萬萬沒想到,殺痛快了,多少解了點對嚣張趙二的恨,卻又引發了擂台西側一樣的可怕災難。
被南邊情緒影響還津津有味觀看熱鬧的東側前排觀衆,猛然看到附近的官兵殺人,看到死人的恐怖場景,這才驚覺不好。
終于也意識到這場熱鬧怕是要命的。
怕自己挨得這麽近,一不小心就卷入暴力沖突中被殺紅眼的誰誰順手也剁了,前排觀衆驚叫着抹頭向後鑽。
可有大刺激大有趣熱鬧看了,中間的觀衆亢奮往前擠。後邊的響應而動,更使勁。
碾壓向擂台的人潮又瘋狂形成……
東邊可沒廟門能分流,又被廟宇殘存的堅厚高大院牆老長一段堵得嚴實,前邊的人群無處可避,這一擁擠的後果可以想像。
殺人的這邊官兵爽完了,卻不多時也在驚恐茫然中硬生生被人群堆死在擂台牆根下,從帶隊軍官到小卒,一個也沒逃了。
這一下,擂台這一帶就全亂了。
人群哭爹喊娘,什麽慘叫怪叫聲都有,現場清晰展示着人群踩踏事件的可怕。
一向享受慣了,也喜歡山呼海嘯場景的任原,此刻高高站在舞台上卻是吓得腿軟。
太可怕了。
他親眼看到擂台邊數百全副武裝的兇悍威風官兵将士就那麽被身不由己的血肉之軀,前赴後繼硬生生幾轉眼就弄死幹淨。
中後亢奮的觀衆也終于意識到可怕了,不少的放棄熱鬧,不向前擠了,紛紛轉身倉皇四散而逃。
成千上萬人有的奮力急進,有的拼命後退,亂跑亂鑽,身陷洪水激流中一般誰也顧不上誰,漸漸亂成沸騰的一鍋粥。
在外圍維持秩序的數百官兵,對上崩潰的浩大人群,瞬間就沖散了。
反應快的還能逃開,慢的同樣被人群沖到踩腳下。
任原個高,站得高,眼睛也不瞎,能看得更遠,隻看得面無人色,渾身一個激靈接一個激靈。
他從未想過好欺負的草民居然能有這麽恐怖的殺傷力。
彙聚的百姓,手無寸鐵居然也能轉瞬輕易消滅擊垮掉上千人的軍隊。
原來蝼蟻多了咬死象不是說說。
原來百姓也能有這麽驚人的能量,掀翻官府維護的秩序毫不費力,掀翻官府統治怕也沒什麽難度。
民意原來真可畏。
劉通見四哥收拾了哄搶銀子的,又戒備着台下可能有的暗算,把注意力落任原身上。
他瞧見畢豐對自己滿臉讨好笑容和恭敬舉止,知道任原手下怕隻有這麽一個徒弟算是個明白人,也猜到了畢豐的心思,就還了個笑臉。
畢豐一見這個,懸着的心立馬放下大半。
有指望了。
自己盤算和期待的事九成是成了。今天隻要能趟過混亂危險這一關保住性命,這以後怕是就能跟着小霸王混前程了。
精神抖擻,
一時間他感覺自己的狀态從來沒這麽好過。這時候若是相撲,絕對能發揮出超水平。
緊張又不知所措的大魁等人看到劉通的笑容,心也多少放松了些,但也僅僅有限點。
今個他們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殺人不眨眼的”笑面虎“、什麽叫”笑臉勾魂“。
小霸王趙嶽和他這個弟弟那笑,笑得好看,卻未必是友好善意或寬容大度什麽的,那是暗藏玄機,殺人時也是笑啊。
他們沒看透比賽,沒想明白劉通的意圖,可不敢絕對相信劉通這一笑對自己是好事不是笑着驟然下殺手。
“擎天柱。”
劉通笑着招喚一聲,把瞅着擂台下的可怕混亂正發呆的任原驚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