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中,人群不管前中後,被直接擠死憋死擠傷不少人是混亂踩踏惡劣事件中必然的,至于倒下的也就多半永遠倒下了。你若是觀衆其中的一員,在這種場面下身體被人沾便宜,鞋子擠掉了,錢包呀首飾呀丢了…….但僅僅是這睦缺失,人本身沒啥事,那就是小事,是做了一回上帝偏愛的幸運兒。
擂台西側北面就是占地不算小的古廟和半拉圍牆堵着。
中西側洶湧的人潮被擂台堵住去路期間,就象奔騰的洪水受阻一樣,人潮自然同時向古廟分流奔湧而去。
在護廟的官兵警戒線内,那些閑得沒事幹借機出府跑來看眼放放風散散心的官僚富商貴婦,和極少數吃撐了閑得無聊又滿懷惡意而來,想親眼看到趙嶽怎麽死在擂台上的官僚富商同樣遭了殃。
因爲有權有勢,或有夫家帶來的身份地位,他們這些男女在廟前有個很好的觀景位置,離擂台近,又有官兵在外圍隔離人群,不用挨擠。廟裏爲了讓這些有錢向佛祖大把捐善款愛心的大善人貴人能更好地享受比賽,還特意用木頭搭了個不小的高台棚子,高有一米,頂上遮陽。這樣貴人們就能高高在上悠然坐着喝茶品水果觀看比賽,算是特設的貴賓席區。
貴人們對廟裏的細緻體貼安排也很滿意,打算在自己又做了大惡需要佛祖寬恕并提供保佑時,一定大方多捐廟裏些錢。
但,沒想到貴賓區突然就變成了重點災難區。
人潮突然洶湧,剛開始這些男女沒發現危險,還一個個瞪大眼細看擂台驚變,或興奮或震驚詫異或起了壞心議論盤算着,誰知人潮熱烈氣氛轉眼變成殺人武器。分流的人群不由自主猛撲向這些男女。驚覺不好,這些人想逃卻被高人一等的台子彩棚礙了事,離廟門又稍遠,不大來得及躲進廟裏避開沖擊,台子就象大海怒濤中的一葉孤獨小島一樣,轉瞬就淹沒在前赴後繼的人潮中。
搞警戒線保護廟宇和貴人們的官兵有反應快腿腳快的及時逃進廟,有跳上台子揮舞刀槍呵斥威脅人潮退後的,也有有腦子的救扶拉着貴人及時成功逃開的,但也是大多幾轉眼間成了洶湧人群腳下的相片。
而另一個特殊觀衆群則相比而言幸運不少。
那就是同樣受到官方和廟裏優待和保護,能在官兵警戒線内觀看比賽,卻被貴婦鄙視排斥,沒資格坐貴賓席位,隻能在不太好的角度自己打着花傘站着看景的青樓才女們。
她們離擂台遠,卻就在廟門不遠處,結果災難來臨,反倒讓她們這些站得正累的下賤人能及時跑進了廟中。
貴賓席上的老爺太太們不少的肥胖又打扮得不方便跳下看台,下了台也跑不及,不是被踩住長袍裙子驚恐跌倒,就是直接被撞倒,紛紛淹沒在人群腳下,然後就不分貴賤沒有然後了。隻有部分能逃進廟中。青樓風流人物們卻一個沒倒黴。
但是,廟裏也不意味着安全。
擠過來的人群無處可去,在後面強橫的推動下,哪管和尚講着慈悲話卻用暴力下手狠毒阻擋着不讓人群進廟。
排山倒海的力量瞬間沖垮了光頭團,以更加洶湧歡快的力量湧向廟宇深處。
因爲身不由己驚恐焦慮得要死的人群突然想起來了,這廟宇不但能躲避後面的沖擊,而且還有後門可離開。
離開,這是前邊的幸存觀衆在絕望中最大的願望。
佛祖在這一刻似乎顯靈了,爲這群茫然而可悲的衆生打開了一條逃生之門,但卻并沒有照顧和保護他的門徒。
阻擋進門的暴力和尚們絕大多數被人潮踩在腳下。
另一些和尚在廟裏阻擋進廟的人群亂闖亂侵犯他們的**地,結果卻意外引起了有心人的趁火打劫心思。
佛在封建中國有廣衆信徒,很多貧苦人甯可自己不吃不喝不治病甚至賣兒賣女也得把那幾枚銅錢獻給佛祖。有錢人更喜歡撒錢換得佛祖庇佑、良心安甯。也就是說有些規模和名氣的廟宇都是不差錢的,名氣大的廟宇更是富得流油。
單說擂台處這座古岱廟就很有錢。
廟中一個個泥塑雕像多是用金汁刷得鎏金胎,金光閃閃,這得多少金子才能做到?
除此之外,和尚們的金銀儲備也不少,廟裏稍有點權勢地位的和尚都是吃得紅光滿面,一個個養得細皮嫩肉方面大耳氣度雍容的,很有高貴佛陀相。
然而,今日災禍來了。
人群歹念一起。先是剛逃入廟中的老爺貴婦遭到瘋狂毒打洗劫,後是廟裏。
搶到滿意的錢财,收獲了意外驚喜,弄死被害者滅了口,就可以趁亂從後門趕緊跑了。
實際上廟裏還藏着一百官兵弓箭手。
擂台事變,台階處發生武裝沖突,死了官兵,躲在廟裏的弓箭手在軍官帶領呵斥下就要依計沖出去射死戰馬上的宿良他們,然後再射傷威逼趙嶽乖乖放了知州大人,或者幹脆直接幹掉擂台上的趙嶽三人救下大人。
可他們的出路卻被倉皇逃進來的青樓莺莺燕燕們堵了。
立功心切,正爲了是不是狠起心兇野驅趕開這些擋路的香噴噴粉嫩嫩弱女子受驚小可憐,卻幾轉眼間,看台上沒倒下的老爺貴婦們也逃堵了進來,這就不是卑賤軍官官兵能耍橫動刀動槍兇狠硬驅趕的了,隻這稍一耽誤的錯眼間,人群就如同洩閘的洪水一樣湧進了廟門,持續不斷的人流徹底堵死了出口,把這些弓箭手硬生生擠推在廟裏一邊牆角裏驚恐顫抖。
太可怕了,這樣的瘋狂人潮。
他們再次看到了類似前不久那場勢不可擋的移民狂潮的情景,深深知道,這時候,誰敢擋去路,誰特麽就是找死。
流向廟宇深處的青樓才女們在混亂中驚叫着被非禮,被連首飾帶華麗衣服洗劫個幹淨,甚至在某角落裏被按倒。
貴婦們也少不了這些會記憶深刻的經曆。
越是神聖不可侵犯,越是平日裏草民連正眼看一眼都不準,更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品嘗到,在此時,貴婦們越被玩慘。
和尚們,甭管大德高僧還是刮個光頭混不勞而獲日子的,面對瘋狂的人潮,一邊用人們信仰敬畏的佛祖威能大聲喊着詛咒恐吓觀衆,一邊個個兇相畢露,廟裏配備的戒刀棍棒一齊上,沒頭沒腦地狠打狠殺人群,往日挂嘴上的‘掃地不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的慈悲仁愛不見了,化身怒目金剛,奮勇保護廟宇财産,打死打傷不少人,卻也都倒在人潮中。
到得後來搶無可搶了。人群中有人瞧上了金光閃閃的雕像。
就如同行軍蟻吞噬倒黴經過的老虎的那種可怕景象一樣,不多時,廟宇一切發光誘人的東西都毀了,搶沒了。
話表另一邊。
趙嶽掐知州,宿義斬傷熊炎後,擂台上剛站穩的任原被吓得刺激得瞬間蒙圈了。
劉通這時候也不笑嘻嘻了。
他闆着臉,從背後拔出一口刀,冷眼瞅着任原道:“我想你應該明白,剛才的較量,我已經放過了你兩次,沒下毒手。”
他說着,腳下用力,轟隆一聲跺在地闆上,把那麽厚的木闆跺得都碎裂了一片,若是這一腳跺踹在人身上,哪還有個好?
任原瞅見這一幕,驚得臉色更難看了,汗水流淌得啪啪啪一個勁滴,這才真懂了這個少年對手是如何可怕。
之前若不是後膝窩踹得痛,而是膝關節被側踹一腳,那指定直接斷掉,自己已經殘了成廢人,哪還有第二次逞強的機會。
他不知劉通拔刀是防備台下人群中有人乘混亂發暗箭暗器偷襲,以爲一言不合,劉通會對他下死手,更怕的是這個。
與此同時,任原的二十幾個還在擂台上的門徒們也在對突兀出現的意外迅速做出不同反應。
出大事了!
一切都不正常了,亂了,官府控制不了事态,趙嶽瘋了,台下中西側的人群也開始發瘋,現場迅速失去秩序。
亂是危機,但也意味着平時不可能碰到的天賜機會。
同樣陷入慌亂的二魁知道,任原完了,這次是惹了不該惹的勢力真徹底栽了,沒混頭了,八成也沒以後了。
趙嶽行兇,是不是要對抗官府要造反,這個他不關心。
他利欲熏心,卻也沒自不量力地奮勇沖向亭子裏試圖控制趙嶽解救知州大人,而是清晰意識到暴力一起,自己也陷入危險。
他更不關心沒用了的任原這個師傅的死活,不會過去攻擊劉通幫師傅解圍。
他第一時間的第一眼盯上的隻有放在亭子最外圍桌子上的那些雪花銀子。自己當危險的相撲手流血流汗,爲的不就是銀子。
和他一樣起了心思的任原門徒大有人在。
那些二賴子在驚駭中也紛紛把貪婪的目光落在銀子上。
二魁和追随自己的不少師弟迅速交流了個眼神,彼此不用開口就都明白是啥意思。
趁亂哄搶銀子,卷走這筆巨額橫财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吧。
官府和趙嶽的梁山系人馬直接發生武力厮殺,鹿死誰手無法預料,但可以預料的是無論是誰勝了,隻怕都沒自己好下場。
擂台上無疑成了最兇險之地。
但此刻,
瘋狂膽大的趙二正掐着知州的脖子挪不了窩,真動手厮殺怕這位花樣美男纨绔子也沒什麽武藝沒戰鬥力,沒什麽太可怕的。
趙二的持戟侍衛正忙着和亭子裏的一群官兵悍卒對峙,雖然很厲害,卻陷入僵持中脫不得身。
那個打擂的小孩也挺厲害,但正忙着對付任原,也無暇它顧。
台階那的趙二侍衛,人多,武力高,敢打敢殺無疑更可怕,但正忙着擋住台階那阻止官兵或人群沖上擂台,也不是威脅。
也就是說,現在的擂台上隻有他們這些任原的徒弟是閑着的,自由的,若想趁亂幹點什麽事,沒人能顧及上,沒人能阻止。
彩棚在擂台東側,離亭子不過幾米遠,哄搶時動作快點利索點必定能成事。
銀子一到手,跳下擂台,往人山人海中一鑽,神仙也阻止不了一身本事的自己強闖着逃走。
惹了滄趙家族,結了大仇,又夾在權貴争鬥間,大禍臨頭,泰安的家也肯定呆不得了。但有了這麽多錢,天下大可去的。逃離這,趕緊回家收拾一下,和相好的結夥拿刀帶家夥防身,迅速逃離泰安就能逃避朝廷和滄趙追究追殺,找個好地盡可快活。
機會太難得。
心動不如行動。
時機錯過不再來。不能膽小猶豫不決而事後空後悔。
都想得清楚。
但同門起了貪念的,面對官府勢力卻都膽小,眼鈎子似的盯着銀子,恨不能一下搶光卻還是沒人願當出頭鳥敢領頭上。
二魁一咬牙帶頭行動,一動,做慣了幫兇的同門二賴子立即習慣地一哄跟進。
劉通向任原施着壓,轉眼瞥見二魁帶一幫人鑽出彩棚向亭子瘋狂沖去,一眼就看出這幫家夥不是想闖入亭子幫知州和官兵,而是沖着桌子上的白花花銀子去的。
想趁火打劫哄搶獎金?
劉通冷笑。
他早瞅着這個無恥又奸詐的二魁不順眼了,再看到這厮在這證明人品的最關鍵時刻露出毫無忠義的更無恥本質,豈會手軟。
二魁機警亢奮地拽開大步拼全力狂奔向銀子,一道寒光卻突然飛來,從側面精準紮入他咽喉,切斷了他的氣管。
二魁驚駭地摸着橫着貫穿咽喉的飛刀,艱難扭頭瞅向劉通,腳下還在慣性飛奔,卻在離銀子隻有一步之遙處還是轟隆一聲倒下了,至死也沒摸到渴望的銀子一角,死也大瞪着眼,沒有後悔,隻有很不甘心。
跟在後邊的那幫子同門驟見驚變,無不駭然失色,但沖動發蒙的腦子卻止不住對近在咫尺的大把銀子的渴望,腳下稍滞又呼嘯着奮勇接着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