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跟着主人下馬避箭的王慶緒親衛正忙亂着護着主子四處觀察林子設防,有的猛看到有人沖來,頓時驚叫一聲。
王慶緒生性多疑,看到林中一面射擊,怕另一面暗藏殺機更危險,正注意另一面,聽到驚叫提醒急回頭望去。
隻見一個沒胡子的精壯漢子,自鼻子起上半邊臉罩着塊草綠花布,露着兩隻殺機閃閃的眼睛,下半邊臉還塗的青一道綠一道黑一道,讓人無法識别真面目,身上穿着常見的百姓布衣還有些破爛肮髒,腳下卻是雙精良的皮質快靴,無盔無甲(穿的是内甲),卻從手橫的鐵戟和咬牙切齒的憤怒兇狠神情流露出很強烈的森森戾氣兇威,一看就知不是個好惹的,其意更是不善。
此人必是個不一般的悍匪,使戟刀?莫非是祝萬年那厮或祝彪?沖來的目标九成九是來殺我的。
王慶緒瞬間做出判斷,這時也聽來人猛喝一聲:“桃花山好漢在此。狗官軍,你們中計了。不知死的來試試爺爺本事。”
吼聲中,緊跟宿義沖過來的親衛猛烈射擊的箭也到了,轉眼放倒了馬叢中探頭探腦的幾個王慶緒親兵。
梁山将領的親衛也沒有珍貴的内甲護身。
宿義的親兵和參加伏擊的其他将士一樣此次隻穿着宋禁軍才大量裝配的常規精良紮甲,輕便靈活,防禦力也有些,爲的是迷惑官兵,其實主要是以防萬一,在撤退時借樹林掩護能輕松逃離。畢竟官兵太多了。區區五百人,打伏擊也沒把握擊潰官兵。
人少,沒寶甲,又沒主人厮殺本領,不能傻乎乎硬往敵人堆裏闖,官兵前軍是被吓散了,但官兵将主這還有二十左右個護衛和倉皇間跟着将主還沒逃離的官兵,都有刀有箭不好招呼,硬上隻會吃虧,以拿手的弓箭借樹林掩護來保護主人才是上策。
宿義的吼聲卻是讓包括王慶緒在内的官軍都一愣,都驚駭想到莫非祝萬年輕取了梁山,把梁山屍體弄到東岸燒,設計演戲有意引誘我們這些官府伏兵冒失過來送死?
也可能先前聞到的燒屍味根本不是人的。
祝彪那厮據說不但兇殘好殺也很狡猾,設了圈套,爲加強引誘效果,殺些牲畜冒充燒人也是極可能的。
有了這想法,官兵更驚恐潰亂。
他們此次來打祝彪,根本沒打算搞容易死傷的危險近戰硬拼,即使爲搶錢他們也沒那個血拼勇氣,取巧以弓箭取勝,幾乎人人配弓,個個背着裝三十隻箭的箭囊,以四千人圍攻困守營寨的兩三千匪徒,以十幾萬箭雨覆蓋營盤,相信悍匪根本擋不住。
可若是祝萬年早察覺到官兵在遠處潛伏,耍計沒真去打梁山,或是已打下了及時返回,以上萬悍匪在此設下埋伏,那可壞了,等射完箭,把軍官殺個差不多,再一擁而上,我們區區四千無主官兵還不得被砍得渣都不剩?
中伏的上千官兵有弓有箭,可瞧不清林中埋伏,不知往哪裏還擊,被動挨打又生怕逃慢了被上萬悍匪困死在這,冒着紛紛冷箭拼命向後跑,不寬的林間道上不斷有人被射被擠倒甚至被同伴奪路砍殺慘叫倒下,越發加劇了恐怖氣氛,也加劇了崩潰。
王慶緒惜命得很,更想逃走,這都是鎮守邊關時就早養成的習慣了,有危險就逃,可騎馬跑必會得重點關照射成刺猬,不騎馬,穿着重甲又哪跑得動,也根本不敢離開馬群遮掩。
強盜可是專門盯緊他射擊,還有可輕松穿透重甲的強弩,稍露頭大意怕是就得玩完。
宿義舞戟護住頭臉等要害,仗寶甲之利無視王慶緒侍衛射來的一般箭隻,怒吼間轉眼硬殺到跟前。
王慶緒不敢露頭,又怕來的是骁勇兇名滿山東的祝萬年或祝彪,不敢輕易親自出戰,眼看來敵撲到眼前連忙驅使親兵去擋。
平常厚待這些親兵侍衛,好吃好喝多錢供着,不就是爲在這時候用上?
親兵死多少也不心疼,沒了再招,隻要關鍵時能保住他王慶緒的命。
舍身爲主人擋災,是親兵的職責和宿命。
這些親兵明知自己這兩下子,上去不是被眼前的強橫強盜殺就是被射死,心裏不願意,可也隻能硬頭皮上。
也不乏忠心王慶緒的,感厚恩,自視賤命一條,死就死吧,願意爲王慶緒死。
十幾個親兵吼叫壯膽或是真奮勇,先從馬群中沖出來一齊撲向宿義,亂刀亂槍一個勁招呼。
中二少爺怒極如發狂,很可怕的,又在梁山習武整天練啊練啊卻沒仗打沒敵人可殺,早憋壞了,今天逮了機會哪怕圍攻。
來人越多越好。殺
鋒利寶戟縱橫。
王慶緒的親兵哪抗得住大将舞動的能斬釘截鐵的武器,沖上去槍斷刀飛盾破非死即傷。有急眼了的忠心漢怒吼着以命相撲,想以自己的命換取纏住敵人給同伴創造殺掉宿義的機會,結果确實威脅到宿義,但隻能飲恨倒下,不是被戟殺就是被射殺。
眼看親兵官兵紛紛消亡,身邊沒幾個人保護自己了。王慶緒一咬牙從馬群中沖出來,挺大刀也殺向宿義。
老被動死等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
沖上去和對手糾纏在一起,讓敵人的弓箭手忌憚傷着自己頭領不敢輕易放箭,才有機會殺掉對手。沒了這個敵人阻擋牽制,也才能争取到奪路闖出去的機會。
這個賬,王慶緒算得清楚,也察覺前方似乎沒伏兵,騎馬向前跑或許才是唯一生路。
這厮逼急了也拼命,由高明工匠打造的大刀舞開了,刀光霍霍,威力不凡,再次證明他能當上邊關大帥本不是沒真本領。
宿義被王慶緒撲上來一通猛攻,又有其他官兵牽制,猛虎也怕群狼,一時被殺得連連敗退。
中二少爺感覺在弟兄們面前又丢了臉,越發羞憤,勇氣随怒火倍增,大吼着搶攻反擊。
他已不是當初冒失搶趙嶽的馬的那個狂妄自大、本事卻并不算高明、需要妹妹保護的大少爺了。
去帝國海外大本營軍校進修,經受後世才有的科學苦訓,思想、武藝受指點,戰鬥意志和身體素質加強,又參加南軍大戰完成實踐檢驗和完善,鍍金後又和兄弟調回梁山擔任陸軍部将,得趙嶽和頭領弟兄們指點切磋,沒事幹,天天苦練,本領再長。
王慶緒雖刀法了得,但宿義發了狠,不顧一切的反擊,一時間扭轉了敗退局面,殺得王慶緒一頭冷汗。
宿義的親兵這時也沖了上來掄刀截住圍攻主人的官兵,娴熟打小團體配合戰,殺得混亂單打獨鬥的官兵死傷連連,不多時就殺光了剩下的十幾個人。
剩下光杆王慶緒驚恐萬狀,連忙狠劈幾刀逼退宿義,趁着宿義親兵沒圍上來的空當返身急撲向戰馬想上馬沖出去。
可他當官享受久了,酒色财氣掏虛了身子骨,這輪短暫的猛攻也迅速耗盡了他體力,加上驚吓,上馬時腿發軟沒竄得上去,被宿義急步趕上,一戟把他腦袋砍飛了好遠,着沉重鐵甲的肥大身軀倒下,轟隆一聲砸得地面都震顫。
終于宰了官兵将主,中二少爺高興了,中二脾氣越發強烈,飛身上馬,帶着不到十個侍衛就敢追殺數千官兵。
王慶緒和親信部下都來自邊關,主政邊軍時舍不得花錢爲将士配備好馬,把裝備軍隊的錢都盡量貪污了,自己騎的卻自然不能湊合,都是能搞到的北方草原來的最好戰馬。宿義一夥縱馬狂奔,追殺得極快,也極痛快。
敗逃的前部官兵看到熟悉的将主戰馬居然成了強盜的坐騎,更看到宿義鐵戟上挑着的血乎拉腦袋正是王慶緒的豬頭大臉,這下更是驚恐交加,個個比賽般玩命逃竄,爲了跑得再快些輕松些,背的弓箭,持的武器邊逃邊丢,真被宿義幾個人就攆着打。
林中埋伏中部指揮的鬼臉兒杜興從宿義冒失闖出林子起就提起了心,生怕這位能搞笑的中二少爺好兄弟寡不敵衆戰死了,卻又不能分身去相助,也不能暴露兵力少帶兵殺出去,隻得催促部下拼命放箭,争取盡快擊潰敵人減輕宿義危險。
此時看到多數來自邊關不是沒有本事的官兵,居然真被宿義這個二愣子冒冒失失以幾個人就殺得人仰馬翻潰不成軍,他放下緊提的心又不禁既驚愕又感覺好笑,興奮中連忙揮軍也大吼桃花山好漢在此,殺了出去。
此時的官兵成了驚弓之鳥,哪有心思觀察對手到底有多少兵力,被守在東頭的宿良和部下拼命射擊,不斷慘叫死傷,心中隻有恐懼和逃跑念頭,隻顧拼命向東逃,這關頭回頭看一眼追兵都是浪費最富貴的逃跑時間和精力。
潰敗更快。
常言道兵敗如山倒。
其實就算發現敵人沒多少,逃亡的官兵也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收不住了。
尋常将士沒人有心思回頭試探打打看對手虛實。因爲戰場莫測,一回頭,極可能就是付出性命的代價。
伏擊圈沒官兵了,梁山軍一齊沖出樹林大叫着加強驚擾效果繼續放箭追殺。
結果,官兵中軍被前軍沖潰驚吓,也跟着逃。
坐鎮中軍的是王慶緒的弟弟王慶隆,官職是東昌府第一将的重将,頗有勇力,擔任此次行動的副将。
他在中軍沒遭到箭雨射擊,心中驚疑不定卻還能保持一定冷靜,有心指揮軍隊保持隊形和防禦力并接應前軍的哥哥,将士卻無人聽他的,被亂軍卷着隻能跟着一齊敗下去,結果本就拉得松散的後軍也被轉瞬沖潰,全軍驚恐大逃亡,直逃出五六裏地,看不到悍匪追殺了,也跑得精疲力竭的,這才慢慢收住。
王慶隆這時回過味來,總感覺不對勁。
從強盜的呼聲和以他的觀察及經驗判斷,埋伏的敵人極可能沒有多少人,很可能是強盜用埋伏玩以小搏大的取巧。
越分析品味當時的情形,他越是感覺可疑,
又死了哥哥,失了軍中最結實的依仗,諸般仇恨和怒火讓他決心回頭報複。
官兵雖然多數是邊關舊部,但驚恐未盡,渾身乏力,這會可沒幾個人願意聽王慶隆的忽悠冒險費勁再頂烈日回去試試。
但,軍中重要将領也是邊關舊人,和王慶隆兄弟有交情,又感覺分析得有道理,從權力上也得聽副将指揮,支持回去。
杜興這邊打跑了數倍官兵對手,卻無一人戰死,戰鬥時間還短暫,這場伏擊戰打得太成功了。
大夥這個興奮,正高高興興收撿丢得到處是的弓箭武器,殺掉還喘氣的官兵,想迅速打掃完戰場好離開,不料收拾得差不多時,逃走的官兵居然又回來了并且有勇氣列陣式步步緊逼上來。
杜興和宿義宿良一瞧官兵這架式明顯是有心硬戰一場,都心猛一沉。
虛實怕是被敵人瞧破了,敵人回頭來報複了。
以五百人可硬擋不住防守嚴密步步爲營的數倍邊關來的軍匪。
隻瞧這些軍匪多是身強力壯的,個個一身邪惡殺氣兇威,也能知道是有一定戰鬥力的,此前隻是措手不及軍心崩潰才敗走。
東岸那燒屍體了,說明戰鬥已經打完了。過了這麽久,人也應該打掃完戰場撤回水泊了。
這邊的阻擊任務已完成,不怕官兵去東岸察看,沒必要硬戰。
那趕緊撤吧。
要是被這麽多敵人咬住,怕是不全軍覆沒,也至少得死傷慘重。最令人擔心的是有被俘的嚴刑下招供洩露了梁山秘密。
可糟糕的是,打掃戰場,這會不在林子裏,離林子不遠可也有數百米,想借樹林掩護甩脫敵人追殺來不及了。
一杜二宿三頭領一咬牙,不能轉身就逃,潰敗隻會被官兵以弓箭大量射殺,隻能列陣邊打邊撤。
戰場形勢轉眼翻了個。獵手成了群狼盯上的獵物。
戰鬥幾眨眼間就進入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