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場利益和人心雙赢的大勝利,付出的代價卻微乎其微,極大鼓舞了造反将士和追随的民衆,也讓周川等後勤管理者長出一口氣的同時認清了大宋的衰微将亡事實,心緒複雜地感歎不已。
馬元等爲首的将領則眼睛亮了,情緒高昂。
兵多了,沒了府城兵力威脅,本府都不知情,顯然周圍的州府更不會有準備,後顧無憂應乘勝追擊全力擴大戰果,争取弄到更多錢糧帳蓬搬家的車馬等長征最需要的東西。叛軍立即分兵拉網對剩下的縣城和鄉間土豪大戶放心地迅勐掃蕩。
府城都說破就破了,兵力薄弱的縣城和土豪大戶又能有什麽抵抗力?
面對洶湧大軍,吓也吓癱了官僚大戶吓跑了守軍打手。
短短幾日,本府各縣城和罪惡累累的大戶、驕橫豪強就被掃蕩一空。
叛軍獲得了大量錢糧物資,參與造反的府縣将士搬來家屬和願意走的族人朋友一起走并吸引了更多人加入,勢力再勐長,迅速演變成比趙嶽當初領導的強盜軍兵力規模更大打擊大宋王朝威力更強的掃蕩隊伍。
長征物質條件有了一些,在周川等組織配合催促下,這一群體立即轉入遷移東征。
馬元打起清真六金剛稱号的海盜大旗。周川、寒淵蟒來泳兒等帶領礦工軍爲中軍,護衛錢糧和造反核心民衆礦場和将士家眷,酷毒蟒周興負責斷後,鐵頭蟒赫連進明和花斑蟒皇甫雄爲左右翼,爲首主将翻江蟒馬元親自當開路先鋒和二愣子黑煞蟒王伯超爲前軍,向東一路前行一路拉網掃蕩。
錢糧車馬帳蓬武器越來越多,沿途加入的人也越來越多,夏收前一個月的氣候不冷不熱也正适合野營遷移,唯一的麻煩是下雨,這隻隊伍龐大了,遷移速度卻沒慢下來,都急于逃命啊,就是井然有序高奏凱歌的外表下實際是孩子哭大人叫吵鬧混亂。
畢竟這個群體數十萬人,而且是拼湊起來的,農耕民族的百姓散漫慣了缺乏組織紀律性,周川等人盡管管理過人數衆多的礦場,有一定經驗,但現在的情況和礦場管理截然不同,他們這些管理者驟然接手這麽大的攤子也是手忙腳亂,頗有些焦頭爛額。
好在這些困難在遷移過程中都能慢慢适應并克服。
這隻浩浩蕩蕩的隊伍實際就是明末李自成、張獻忠之流領導的兵民混雜的流寇,所到之處對王朝的破壞力惡劣影響力巨大。
周川、馬元等領導最擔心的是遭到周圍州府聯軍截殺。
隊伍龐大得是能吓死人,但畢竟真會打仗的兵卻不多。
而周圍的州府聽聞惡耗,無論文武無不震驚得差點兒癱倒在地。
好好經營了數年的清真山礦場怎麽說反就突然全體造反了呢?
是周川等礦場領導早有貓膩不軋,一調離,秘密就露餡不得不煽動組織反叛,還是新調去當總管的公羊務等人所爲不當,貪婪過甚,太刻薄寡恩,激怒了礦場人員,逼得,恨得,全體不得不反?
無從得知。
但這些州府官僚都是官場消息靈通人氏,知道公羊務的根底,心裏大緻明白,九成九應該是白副相的便宜老丈人的責任。
一個父憑女貴的京城小奸商驟然得到金山一樣的礦場,仗着白居中勢力,哪還不紅了眼失心瘋一樣拼命撈好處?
這個不重要。
除了周川這種傻子,誰去總管銅礦也得想方設法在完成朝廷任務的同時爲自己個撈個夠飽。隻是幹饞沒機會罷了。
官僚們驚恐的是這股造反勢力太龐大了。
當年的強盜軍鬧山東就夠恐怖的了,區區三四萬人就破了十幾個州府,幾乎毀滅了京東京西兩路官府統治,給大宋統治者留下了刻入骨子裏的驚懼及教訓。清真山流寇的破壞力無疑更大了數倍,所過處不但摧毀統治政權和鄉野根基還卷走軍隊和民衆。
你造反規模和破壞力大就大呗。不幹我事就行。
倒黴的是,身爲周圍的州府官僚,按強盜軍鬧山東時形成的制度,有責任聯軍跨界圍剿,否則遲疑不前也俱是大罪,貶官降職是最輕的處罰,若是損失巨大,皇帝震怒,不知得有多少官員掉腦袋或丢官發配抄家。
殘酷的是,想耍心眼聯軍圍剿卻不去真正冒險堵截,裝模作樣地調兵遣将等流寇大軍過去,不幹我事了,也不行。
清真山流寇大體遷移方向無疑和當初的強盜軍一樣最終是奔向東海邊逃往海外,據報,招攬民心的旗号也自稱是海盜軍,但具體行蹤難測,東一頭西一頭到處打破縣城搶掠鄉間大戶,指不定就會打上府城狠殺一番。
這可太吓人了。
隻想想那龐大到十幾萬甚至幾十萬人的攻城規模就能讓人腿軟心死,不得不防。必須趕緊聯軍盡早剿滅。
叛軍一路到處掃蕩搶掠,實際是爲搶到武器裝備和錢糧加強抗擊來堵截追殺的官兵的能力,同時變相練兵,加強組織紀律性和戰鬥力,也是爲了弄到足夠多的帳蓬和車馬讓追随者抵抗雨淋之害和長途跋涉的困難。
這麽臃腫不便沒有多少真正戰鬥力的團體硬闖在大宋腹地太危險了,都急于逃命早早奔到海邊。
周川、馬元等和部下一樣緊張得很,心裏都恨不能一下子就飛到東海上才有安全踏實感,不想到處掃蕩拖慢前進速度,隻是不得不四處搶必需的物資。
對城高兵多裝備充足的周圍府城,叛軍領導壓根沒想去招惹浪費時間和人命。
但周圍的州府官僚不知道哇。
他們隻以爲流寇大軍狂妄嚣張無懼要肆意搶掠和毀滅周圍一切利益大的地方。
幾天後,聯軍成立。
共盡量出兵湊成了近五萬大軍,在各州府兵馬總管都監之類的将主相互協調配合下撲向流寇大軍。
流寇大軍最怕的防的就是這個。
廣派遊騎哨探仔細布控偵察周圍州府動靜,早作預防準備,這點軍事常識,馬元還是懂的。
大戰來臨。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偷襲、放火等手段就不必玩了。
雙方都戒備森嚴。
清真山流寇方人手充足得很,滿門性命所迫,人心極齊,極認真負責勇敢,布防得更嚴。官兵無機可乘。
重要的是官兵沒打過真正的仗,連兵馬總管等将領也沒幾個真正懂打仗的,更沒人願意帶隊去那麽龐大的敵人群中去幹放火偷襲等事。那等于是拿性命開玩笑,很容易就陷進去有去無回。
内地太平軍官懶散享受慣了,和邊軍不同,幾乎無不貪生怕死,整天隻想着怎麽撈錢送禮升官快活,這當口豈會不顧生死地去打仗。就算有想逞強冒險立功的,可官兵也無人願意效勞。
那隻有憑官兵素質優勢和武器優勢硬碰硬幹一把了。
但願在滿天箭雨和浩大兵威威脅下,膽小的草民流寇能崩潰大敗。
叛軍這邊也是顧慮重重。
手下正經軍隊不足,也隻有六個能頂當起來的将領,其他軍官不是本事不行就是難說可靠,馬元不敢派人對官兵大軍玩偷襲放火。能打仗的人手和大将損失不起。
他們也隻能指望着靠能碾壓官兵的青壯人數絕對優勢吓住不堪的内地官兵擊潰對手。
雙方最終在一處便于大軍交戰的曠野相遇。
馬元邊走邊望着對面刀槍閃亮如林、弓盾密集、旗幟鮮明的浩大官兵陣式,不僅緊張地咽口唾沫,心中無底卻一橫,毫不遲疑地直接開戰,揮金背砍山刀大喝一聲:“不戰而退,有死無生;奮勇向前,生路在望。爲了活命,弟兄們跟我殺呀”
吼聲中和二愣子王伯超帶頭躍馬奮勇沖鋒。
連周川這種文官都明白,以平民爲主的軍隊再急于殺開一條血路也終歸是缺乏鐵血意志的烏合之衆,在這時候越是觀望不前就越是會膽怯畏縮沒有鬥志士氣,隻有直接沖起來卷着人形成顧不上其它心思的浩大威勢才能有望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
爲了全家老小能活命,爲能有機會過上海盜帝國夢一樣的美好生活,奶奶個腿的,爺爺和你們拼了。
咱們這麽多人還幹不過這些貪生怕死的鳥爛兵?
流寇大軍懷着這心思,十幾萬青壯漲紅了臉,怒吼着拼他娘的,喊得脖子青筋暴跳,氣勢和信心也随滔天巨浪般的呐喊暴長,揮舞刀槍鐵釺錘子,随着馬元等将領和帶隊頭目瘋狂地撲向官兵。人在滾滾洪流中這時候是沒有理智的。
雙方迅速接近。官兵開始放箭阻擊。
但清真山叛軍萬萬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
各州府官兵彙聚一起抱團,卻并沒有形成将主想像的人多膽壯效應,一個個戰戰兢兢放了一波箭,射得七歪八扭,絕大多數不知飛哪去了,卻被叛軍驚天動地的呐喊和鋪天蓋地的瘋狂人潮構成的恐怖聲勢吓蒙了。
幾十萬壯漢拿着家夥不要命的沖過來,不用會打仗,根本不用費事,隻一人掄一下子就能輕易把咱們趟平了。
官兵們腦子裏就隻剩下這麽一個念頭。
更可笑的是,随着馬元等騎将騎兵迅勐兇惡最先殺來,吓蒙的官兵未先潰,軍前統軍的兵馬總管都監等将主重将卻被鋪天蓋地卷來的兇威震得直接崩潰先開始逃跑。這些将領一刻也不敢停,根本顧不上軍隊,策馬拼命向兩邊逃避。
哎呀我的娘唉,這夥流寇全是發了狂的瘋子暴民,無邊無沿幾十萬人規模這麽亡命勐沖,就是天兵天将在這怕也擋不住。這要是擋在前面不及時逃開,被兩軍一擠,下場鐵定隻有成肉泥的份,屍骨無存啊。不趕緊跑,難道還傻乎乎夾當中等死?
這其實也是人的正常反應。
隻有身經百戰,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強軍才可能面對這種瘋狂的人潮還能有勇氣硬頂着殺上去。沒經過殘酷血戰洗禮,别說是平民百姓,就是正規軍隊,平常再訓練有素,個人武力再強再自負,也頂不住這股狂潮。
隻地震般的腳步聲和沖天彌漫的塵土就能吓倒人。
統軍的主要将領怕死,未戰先逃,導緻官兵直接崩潰。
這時候,從清真山礦場踢回原軍還能留在軍中繼續當兵當軍官的突然反叛發難在亂軍中搞事,趁其不備紛紛偷襲砍殺射殺騎在脖子上的上級軍官或主要将領,猝不及防之下,許多重要将領和中極軍官被偷襲個正着,死得稀裏煳塗。
有人領着大喊:“弟兄們,咱們不要當宋軍再傻乎乎爲賤視咱們的大宋賣命啦。咱們投海盜過好日子去。”
又有人領着大喊:“弟兄們,咱們還沒受夠貪官污吏克扣軍饷喝咱們的血還欺壓鄙視咱們嗎?殺他狗娘養的報仇哇。”
………….
踢回原軍的五千守礦軍能留下繼續當兵的不到兩千人,還不是全來了戰場,但就是這麽點人夾在官兵中大喊大叫煽動着并狠殺痛恨的上官,卻引動陷入崩潰正驚慌失措亂擠亂逃卻擠成一團亂麻根本逃不動的大軍生起心思有了活命主意。
對呀,逃不了可以投降啊。投降不但不用厮殺不用死了,還能投靠海盜帝國帶家人享福去。
這麽龐大的海盜隊伍,朝廷怕是想擋也擋不住,更别說問罪剿滅了。
投降這條路貌似很靠譜啊。
一時間,呐喊願意投降的聲音越來越多,很快就形成驚天動地之勢,成爲一種不可阻擋的潮流。
快馬飛奔而來的馬元等将領愕然了,但畢竟經過破府城那一次,立即反應過來,狂喜中邊降下馬速停止沖殺邊領着親兵和附近的部下沖官兵大喊:“降者不殺,共去海外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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