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人才是真正的好漢,勇武過人,重情義,守良知底線,不那麽市儈功利自私歹毒,敢作敢爲,不是見風使舵的官僚小人,卻又見識低潛,正是他最需要也能設法招攬控制住的忠義打手。
他聽着七狼在酒意中情緒激蕩的胡亂述說往事的悲歡離合和命運的起伏坎坷,不斷配合贊歎感慨點評,臉上的表情變幻着敬佩、感同身受的悲傷、驚歎等等表情,發揮着影帝水準。
七匹狼感覺遇到了知音,對本就名聲極好的宋江越發喜歡。
宋江有心把七兄弟牢牢握在手中,又瞧出狼千狼萬是七兄弟的絕對主心骨,掌握了千萬二人就能完全控制七匹兇悍卻義氣的狼,有心帶狼千狼萬跟着去清風寨以便加深感情,卻看看七兄弟的招眼和尚形象,思來想去還是作罷,自負等收了花榮回山寨照樣能收服爲忠心小弟。
他透露了自己和晁蓋的過命交情,願爲七兄弟作保當入夥山寨的橋梁,手邊無紙筆,當即撕塊白布,咬破手指以血書就一封給晁天王的推薦信,交給老大狼千。
“七位兄弟,小可宋江盡管今日隻是和你們初次相見,卻一見投緣如故知。這封信你們收好,到了二龍山交給晁天王,他自會好好安排你們的事,坐把山寨交椅是應有的。”
又把行囊打開,從不到五百兩的銀子中随手一劃分出大半超過三百兩給了囊中羞澀的七兄弟,說:“山寨上下弟兄們吃住都是山寨的,不用花銷,但弟兄們若有其它需要,比如想喝好酒想有更好的鞋子等就得自己花錢。山寨有店鋪賣各種貨物。七位兄弟初上山寨沒有功勞,不立投名狀,分不得錢财。這些錢拿去自可應付一時所需,不至于手緊。”
宋江到清風寨二十兩銀子也花不了,卻向公孫勝要五百兩銀子當盤纏,這純是故意惡心公孫勝炫耀他的無形地位。
此刻,他的慷慨大度行爲充分展示了呼保義及時雨風采。雪中送炭更顯真情和珍貴。七匹狼遭受此次沉重打擊,多年努力的心血一空,還成了死罪逃犯不容于社會,心志迷茫,不知未來的路是哪裏,情緒正是最低落也最容易感動的時候,驟然遇到宋江這樣的頓時感激得熱淚盈眶,終于肯放下狂野和驕傲,一齊給宋江跪拜。
狼千代表兄弟道:“公明哥哥,我兄弟多謝了。此上二龍山定不會丢了哥哥保薦的臉面。”
宋江趕緊一一扶起,微笑道:“既是有緣的兄弟,客套話就不要說了。”
他拍拍更感動的狼千,指指正南方向,“你們身份不便,奔波太久也疲憊不堪,早日去山寨安頓才是正理。今日時辰也不早了,早早動身爲上,按太陽定位往南直走,黃昏應該能走出這片無人區,南下打聽着自可到達二龍山。咱們兄弟來日方長,就此分手,後會有期。”
七兄弟向宋江鄭重一抱拳,“後會有期。”
都是爽快人,告别不磨蹭,七兄弟分帶了銀子,大步向南而去。
宋江向回身招手作别的狼家兄弟們擺擺手,笑呵呵望着七人消失在樹林陰叢中,回身招呼王四他們收拾了東西也趕緊上路。
帶的食物和酒水雖多,卻多被饑餓能吃的七匹狼用了。隻隻知道吃喝的矮丘乙郎多吃了些,宋江王四李吉三個懂禮節的讓着七狼,都沒吃幾口,還餓着。他們更不想餓着肚子宿荒村,或食難以下咽的生麥粒充饑對付着過夜,自然要抓緊時間趕路去店小二指點的那個瑞龍谷村莊好好食宿。
話說七匹狼趁着酒興醉意一邊向南方大步前進一邊議論感歎着及時雨風采,這些日子的積郁終于變好不少,穿行在午後陰涼不少的山林間,心情越發舒暢,因在無人區,别說人就是野狗都難見,他們往日的警惕性和戒備心也懈怠下來,渾不知一路跟蹤并象保護取經唐僧的佛門伽藍那樣暗中保護宋江的趙雕龍趙繡虎轉而跟蹤了他們。
七匹狼血濺青樓的事是在趙嶽來青州前發生的。
那時還在趙莊當差的龍虎二人從侯府通報中聽說過,沒想到在今日居然由宋江引出七狼讓他們見到了這隊逃難兄弟。
二人不知宋江有強大掃把星威力總是先救英雄好漢結機緣後葬送在所謂的忠義報國大業中,也不關心這個,隻覺得自家侯爺都格外寬待的七匹狼屬于可教育收用人才,不能讓這七個容易被忠義欺騙捆綁的無識好漢子糊塗地被宋江利用最後糊塗地死掉,這才跟蹤而來,借山林便利偷襲,以吹筒不斷把帶麻藥的吹針射入七兄弟薄薄僧衣裏的血肉中。
七兄弟紛紛中招,卻在酒意迷蒙和情緒激動中隻當是被蚊蟲叮咬了或被樹枝荊棘雜草刮了,不痛不癢的,渾不在意,走着走着就紛紛癱倒在地,驚駭迷糊中看到衣着百姓的龍虎二人笑嘻嘻出現在面前,想掙紮反抗卻手腳不聽使喚,無能爲力隻能任人宰割,以爲遇到劫道的歹人,想想自己自己英雄一場結果卻無聲無息死在這荒野死在兩個尋常毛賊之手,心中極度不甘又後悔莫及,又得到一次深刻教訓,随即被龍虎二小将用灑了迷藥的手帕捂住口鼻徹底蒙失神志。
偷襲成功,放倒了七兄弟,龍虎二小将心情大好,吹了個如鳥鳴的口哨,三長兩短,過了一會兒,跟着他們當學徒練習當探子辦事的孔家莊急三千、慢八百、沙裏生、米中蟲四人出現了。
這四位去附近農家尋了運輸農作物的拖闆大車載了七匹狼,用席子遮陰蓋了,運海邊裝船拉去半島軍校,讓這七個野心難馴的狼家子弟接受教育改造鍛煉正經人才去了。
把七匹狼的命運緊急扭轉個彎,趙雕龍、趙繡虎轉頭又繼續緊跟宋江一夥。
二公子笑着說過宋江現在可死不得。那就得盡量護好了。宋江在人生地不熟的強盜窩青州瞎竄,指不定會遇到什麽危險呢。得盯護緊了。萬萬大意不得。
宋江哪知道自己費心結交的七匹狼和他無緣了,厚臉向公孫勝讨來花到七狼身上的三百兩銀子也肉包子打狗打了水飄。
他暗思着失了用處不大的徒弟二孔卻得了本事了得更多用的七狼,這是上天擡愛,怕是成全自己的一腔忠心報國志,因而心情暢快,騎着騾子,在三跟班的護衛下悠然尋向瑞龍山谷。一路急趕,擦黑時分果然找到了。
山谷口寨堡堅固,把守嚴密,但守衛的莊丁或許感覺宋江是個文雅讀書人沒厮殺禍亂山谷的本事,并沒有仔細盤查宋江這幾個外地人的底細,隻聽宋江自報是出門走親訪友的郓城人張三路過此地借宿就立即放了進來。
看似頭目的一個莊丁收了感謝好處,笑嘻嘻對宋江說:“這裏沒有客棧。谷中人多擁擠,莊戶家沒地方借住也沒好飯菜招待客人。過路的都是在俺們莊主家将就。俺們莊主是遠近有名的好漢大善人,保護一方百姓。幾位也到莊主家吧。”
說着指派了幾個莊丁帶路,也是監視防範。這是防範強盜混入的應有之意。
宋江明白卻不說破,笑着抱拳感謝,一行四人跟着去了,行走在山谷,好奇下偷眼觀瞧。
這個山谷一眼難知大小,估計也不會有多大,住戶确實極多,擠巴在這,一家家房子隻能緊密相連而狹小,店小二說的田地哪有蹤影,菜地也隻是崩星幾點,看遇到的村民的窮形賤相穿着形态可知窩在這裏過得不可能富裕。
到的莊主大院前一瞧。這院落不小,依山而建,拾階而上,高牆壁壘,應該說是個小型城堡。
把門莊丁進去通報不久,莊門一開走出個漢子讓宋江等人吓了一大跳。
此人身高隻怕有兩米,而且非常魁梧,古桐色皮膚,穿一件赤臂短褂子,露出的胳膊象大腿一樣粗,肌肉虬結,渾身散發着一股強烈的力量感,再看相貌,掃帚眉,銅鈴大眼,高鼻梁,大嘴岔,年紀不過二十多歲,威武中流露着憨厚相。
宋江眼睛一亮,忍不住贊道:“好一條熊虎一樣的年輕好漢子。”
旁邊的莊丁聞言自豪道:“這是俺們的護莊總教頭,人稱大力神,一口大刀無人敢擋,青峰山那三條惡虎曾經來犯,卻可笑得被俺們教頭殺得屁滾尿流大敗而逃再不敢輕易來。俺們教頭自然是好漢。”
說話間,巨漢下了台階迎接宋江,自報姓名馮金彪,聲音憨厚響亮如悶雷,稍問了問客人姓名打哪裏來,也不羅嗦多疑問就爽快笑着伸大手請客人入門,并一直相陪喝茶聊天,說莊主這幾日有事不便出面招待,請客人見諒。
晚飯上了三隻雞加木耳野菜炖的好大一鍋鮮美菜,外加幾碟下酒小菜,巨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裏被強盜鬧得貧困,隻能上這些吃食,望客人不要嫌棄鄉野飯菜粗陋将就着用些。”
說着給四人倒酒,又給自己滿上,說聲請,自己一仰脖子幹了一杯。
宋江笑着說有這吃食已經夠豐盛的,感謝盛情款待。
酒還不錯,酒香飄飄。隻知吃喝的矮丘乙郎迫不及待也跟着一杯灌下去,又跟着撈雞肉大吃。
宋江王四李吉見巨漢在用、矮丘乙郎吃喝了也沒事,這才放心。
席間氣氛和諧。雙方推杯換盞吃喝得熱鬧,随意說些風土人情趣事。
巨漢不擅言詞,抱怨了幾句青州賊患,聽宋江自稱來自郓城,對滄趙家盤踞的梁山泊有興趣,就好奇地打聽了幾句。
這自然難不到宋江。
他離開郓城,逃難在外,不知梁山新鮮事,但應付巨漢說些滄趙小霸王在梁山泊的事迹自是張口就來,還說得生動。
一席痛快宴罷,宋江等酒意上頭。巨漢見客人累了,很有心地安排仆從帶客人去客房休息。
客房擺設簡陋,但很幹淨,可見這莊主是個講究人。
宋江等連日謹慎趕路也确實疲乏,稍一洗漱就倒床上大睡,片刻就呼噜聲四起。
正睡得香甜,宋江突然被涼水潑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看不禁駭然。
自己不知何時居然被綁在柱子上。涼水正滴答由頭胸滴落。打了個寒顫,頭腦越發清醒不少,睡意全無,掃視身在何處,隻見牆上數隻火把燃燒,照亮o空蕩蕩的一個沒門沒窗戶的所在,隻一把椅子,不似房間,倒似個洞穴。
面前潑涼水的漢子是個進莊沒見過的,一臉橫肉,一雙小眼睛兇光四射,嘴挂獰笑,一看就是個亡命之徒。
宋江暗暗叫苦,恨自己就沒想過抗山賊保百姓的好漢莊主怎麽就不能同時是暗裏殺人越貨的強人?
這世上挂羊頭賣狗肉沽名釣譽的人多了去了,也從不缺乏一邊幹好事一邊爲惡的。
這一大意失算,栽了,隻怕性命難保。
宋江沒看到三個跟班的影子,怕是在睡夢中已經做了刀下鬼稀裏糊塗去地獄向閻王報到讨說法了。
宋江此刻無心憐惜三個忠心可用的伴當就這麽冤死在這裏,心完全慌了,看到潑涼水漢子亮出一把雪高鋒利的牛耳尖刀,兇惡的目光掃向他的胸膛,他早忘了忠義及時雨形象和情結,隻本能急思這事的情節,試圖尋找一絲生機活路。
王四等三人身帶利器,行走間自然流露武人的腳步迅捷,有武藝,又有煞氣,必是這虛僞陰險莊主要先除掉的隐患,隻留他一個沒有反抗之力的文弱之人活着,綁在這陰森森之地,也不知打的什麽主意。
也許是想再審問打聽些什麽?或是想勒索敲詐多些好處?
就在宋江心驚肉跳地胡思亂想間,那兇惡漢子又把一瓢涼水潑在他胸口,又粗野地一把撕開他胸口的衣襟,用手仔細摸摸心髒部位,似乎是在感應什麽,也許是感覺心髒這片還太熱,又是幾瓢涼水潑上,再仔細摸摸,臉上才露出滿意笑容,尖刀一擺,瞅着心髒部位,這就要對宋江挖心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