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戰,張叔夜眼看硬阻隻會白白讓跟随自己的可愛将士們慘死在如狂潮般洶湧撲來的金軍萬馬中,萬般無奈隻得撤軍讓殘存無幾的将士逃命,自己親自斷後死戰不退悲壯捐國。長子張伯奮爲保護文官父親,無法突破重重騎兵圍困,力戰而亡。隻引軍撤退的張仲熊突圍逃走。
從這件事上能看出張家兄弟二人的過人骁勇。
此際對海盜,哥倆出城一齊上陣,志氣高昂,威風凜凜躍馬揚威大叫賊寇速來送死。
林沖瞅着二人雄壯的身軀和所用沉重兵器,對雷震道:“張叔夜二子果然不凡。”
雷震意會點頭道:“大帥放心。末将不會輕敵。”
二人交流已畢,一齊沖出陣來。林沖截住武器更沉重殺氣更烈的張伯奮。雷震大戰張仲熊。
張伯奮見來将面罩猙獰恐怖的面甲,瞧不清面目,隻一雙眼睛清澈冷冽得吓人,厮殺氣勢已蓄足當真是人如虎馬如龍,心思突然一動大喝:“賊寇,小爺不殺無名小卒。報上你的名來。”
林沖哪裏會理他,寶馬奔騰猛沖,掌中寶槍一顫,分心便刺,去勢如電。
張伯奮未能洩掉對手氣勢,不急遺憾就見這一槍如此迅猛可怕,大吃一驚,急忙擺長杆赤銅溜金大瓜錘接架相還,隻鬥了兩三回合就知道自己遇到了生平僅見的高手,更打起精神使出平生本事奮力拼殺。
他一直在内地随父親爲從屬官,雖自負勇武超人,卻也知道自己從未經曆邊關那種戰場血磨盤的考驗和鍛煉,欠缺戰鬥經驗,武藝也不是戰場實踐磨出來的高明少漏洞,遇到血戰殺出來的對手,若不盡全力,隻怕這一戰就是自己這一生最後的表演,不但不能殺敵揚威,還得身死當場成了敵人的戰功和耀武的标靶。
時不時發出怒吼,一柄大錘使得如流星趕月,卷得風聲呼嘯,聲勢吓人。
可惜他現在太年輕,還不是曆史上數年後大戰金軍時那種身體和武藝都處在巅峰的正當年,遇到的卻是林沖,一個在東京當教頭時武功已列入超一流行列,如今更強悍一大截的高手。
一錘錘落空的重擊閃得張伯奮難受得想吐血,偶爾能砸中卻被寶槍上卷來的怪力閃得更狠更難受,戰不十幾回合雙臂就古怪的麻酥酥,感覺有力使不上并越來越力不從心,錘不知不覺慢了。
而林沖一臉平靜,這點場面根本難以引起他鐵血的意志産生情緒波動,若不是要生擒,憑熱帶寶馬中挑選出來的寶馬‘追風豹’配合,以寶槍下死手早殺了對手,眼下隻一如既往地神出鬼沒忽快忽出招慢慢消耗着對手,打得張伯奮力疲神昏想敗卻跳不出圈子隻能咬牙死抗,卻被林沖看到耗得差不多了,瞅準機會快槍逼得張伯奮忙中出錯露出破綻,猛然一槍掃在張伯奮側後背,借着張伯奮的馬勢,沒用多少力就輕易把這員悍勇過人的小将打下馬活擒了。
這邊這一對。
雷震的武藝早不是當年盤踞虎嘯山當山大王那時候的二流巅峰狀态了,和三個結義兄弟跟在林沖身邊苦練加不斷戰場厮殺,又不斷從别處吸取經驗,一條槍如今使開如惡蟒毒蛟般狠辣。
張仲熊本事比哥哥稍弱,但使一杆厚背薄刃雁翎大刀,刀快力猛,殺機全開。
雷震一看這小将實力不弱,若殺之,有把握,但想生擒,僅憑掌中槍卻不容易。
他這些年打老了仗,磨出來了,不是蠻幹硬來的好勝小将,懶得多費時間和力氣,早擒了對手好倒出手拿下海州城完成此地最後的任務是正經,所以裝作力氣不繼,賣了個破綻敗下陣去。
張仲熊欠缺經驗,武藝也不到火侯,不知深淺,一見對手倉皇想逃走,立功揚威心切策馬緊追,眼看追上急舉起大刀要把賊将一劈兩伴,卻冷不防一條飛爪飛來一下抓扣住他腰間束甲牛皮大帶,一股大力襲來,拉得他身不由己側摔下馬去,和着沉重鐵甲砸在地上,雖未受重傷卻跌得七葷八素眼冒金花差點兒背過氣去,一時喘不上氣來,腦子昏沉一片,哪有能力起身。
兩對厮殺。張家兄弟差不多時間都被弄下馬活拿了。
城上的張叔夜大吃一驚,擔憂兒子生死,驚駭得手發抖,卻國事爲重,沒有揮軍去試着搶回兒子,理智地傳令收兵固守。這時突然附近一高大的民壯趁城上衆人關注城外分神之際暴起發難,搶上前去,一手奪下這邊督戰的一部将手中的腰刀,一手把那将輕易丢出城外。
旁邊負責監督民壯的小軍官驚駭稍一愣神間,就被那露齒一笑、眼睛卻漆黑亮得迷人或是滲人的民壯如電抓住腰帶單臂一拽一掄就如丢隻雞一樣橫着飛了出去,正中圍護着張叔夜的幾個護衛親軍,猝不及防下砸倒一片。那黑黑的民壯一聲不響,緊随着拔地而起竄了過去。
張叔夜身邊的侄子張鳴珂痛心兩哥哥失陷敵手,正要請令出城帶兵大戰海盜解救兄弟,卻被城頭驚變引開了心神,反應也是迅速,扭身就看到一民壯如大鳥般猛撲過來,想也不想,手中長杆大刀呼地淩空橫斬而去,想把混在民壯中的狡猾敵人斬殺在半空。
民壯身在半空,無處借力,眼見大刀如雷霆閃電般斬來無法閃避,卻不慌不忙,把奪的腰刀似慢實快地以刀背劈向大刀刀鋒,這口普通的宋軍制式單刀硬是使出了重武器的威力。
張鳴珂聽到兵器交擊的暴響,隻感覺如遭雷擊,雙手失去知覺,大刀嗖地脫手飛出城外。民壯如大雕緊接着撲到,在張鳴珂驚駭我命休矣間欺身一掌切在張鳴珂頸側。
張鳴珂脖子一痛,眼前一黑,順着城牆垛癱軟下去,昏迷不醒。
這空當,心志堅定的張叔夜反應過來,已拔出佩劍刺向民壯,卻被民壯如蛇般詭異一扭輕巧避開了,下一秒,張叔夜就和他侄子一樣癱軟在城牆垛根。
其他的張家親兵醒過神,紛紛揮刀大吼着撲上來,卻被民壯的大長腿飛起一腳把當頭的踢飛出去又砸倒數個。另幾個欺近攻擊的,被民壯萬鈞雷霆般揮刀掃飛武器并踢毽子般踢飛了。
這個詭異的民壯身手強大得吓人,舉手投足間簡直如魔神降世發威,這麽多骁勇軍漢卻不能阻擋他半點,無人能承受他一刀之威,一個人沖殺,硬是趕得此處的官兵和民壯狼狽流竄。
似乎這民壯不想殺人,若不然,這裏早是一片死屍。鮮血和殘肢斷臂早飛得到處都是。
監軍太監這一側,在詭異兇悍的民壯發難的稍後,一個戰戰兢兢似膽小如鼠怕死的要命的民壯卻突然暴起發難,劈面奪了身邊督戰軍官的大刀,一腳把那軍官踹下城去,大刀一掄斬了一個挺槍偷襲的官兵,大喝一聲:“海盜攻城無有不破。想過好日子的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蹲下。敢不從的,家族在外地也難逃滅三族。”
吼聲中,大刀舞成一片銀光,轉瞬把監軍太監的爪牙護衛殺了個七零八落,一刀把那驚得不會動彈了的狗太監拍了個吐血趴在地上重重踩了,狗太監慘叫幾聲煞白的臉變得烏青,叫聲嘎然而止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昏了還是直接挂掉了。
不過是幾眨眼間的事,這面城牆上的主要官員全被拿下,官兵民壯丢武器跪下一地。有不少的人不驚懼反而臉露喜色。不從的仍站着,多是那些知道落入不要壞蛋移民的海盜之手難逃一死的大大小小糜爛軍官,一目了然。
一偏将還想放冷箭射殺最先鬧事的那個民壯,除掉強橫之敵争取扭轉乾坤,卻被民壯一把綽了來箭甩手擲了回來,正中偏将的咽喉。那偏将滿眼的不可置信,卻說不出什麽轟然倒地。
其他腐爛軍官驚得再不敢取巧,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抹頭就跑。
兩民壯也不追趕,就守着張叔夜這一塊。
他們正是從青州瞅空趕來潛藏海州伺機行事的趙嶽和侍衛長王念經二人。
能混裝民壯,不是張叔夜不精明沒有檢查民壯隊伍可能藏有海盜冒充的,而是趙嶽二人被藏在本城的那戶間諜巧手化了妝扮成了身形相似的光棍鄰居。
鄰居被綁藏在地窖中。
這顯然是早有預謀。不然,匆忙間哪有那麽巧鄰居恰巧是趙嶽這個大個子能冒充的。
而城外,林沖已經揮軍殺來。
出戰官兵失了帶隊将領,有的向城内跑,有的丢下武器,避開城門跪在地上,有的卻反水幫着海盜把住了城門。海州城未進行慘烈攻城戰已破。張叔夜精心策劃布置的防禦沒發揮到半點作用。
張叔夜醒來時,看到自己身在屋子中床上,讓他昏迷一瞬間還在擔憂的妻子皆守在眼前,都安然無恙。這讓張叔夜迷糊覺得是不是那一切隻是自己做的一場惡夢。
這些日子日夜防海盜攻城,既要和暗中結盟對抗自己的官僚和将領鬥,又要防止城内鬧事呼應海盜而破城,實在太累了。
可意志強大的他很快就清醒意識到一切不是夢。
他的蘇醒讓老婆兒子一陣驚喜都瞬間有了主心骨,欣喜叫着“老爺”、“爹”。
張叔夜迅速鎮定下來,平靜地回應了親人,問:“這是哪裏?鳴珂怎麽樣了?”
張伯奮道:“父親,這是咱家,隻是是奴仆住的小院。海州淪陷了。海盜不殺咱們,也沒刁難,隻警告老實待着,别挑起他們的怒火和殺機找死。鳴珂弟弟沒事,但海盜不知爲何放了我們兄弟倆沒放他。父親未醒,娘和孩兒不知該怎麽做。隻好等着。”
張叔夜微點頭,阖目思索了一會兒睜眼正欲說話,這時突然聽到看守門口的海盜兵喊:“有客到。”
随即外屋門打開,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聲音似乎隻有一人。
張夫人一陣驚慌,莫非賊人要殺我們一家來了?
張伯奮和張仲熊則霍地起身,沒有武器,捏着拳頭顯然準備拼了,咬牙切齒的,卻也是滿臉緊張慌亂。
張叔夜則鎮靜地多。
他長籲口氣,心說:“攤牌要我一家投降的時刻到了?”
他瞪了家人一眼,沉聲道:“慌什麽?人早晚一死,有何可懼?若死能青史留名也不枉爲人一場。”
說着起身穿鞋,整整衣冠,吩咐長子陪自己出去“會客”,讓小兒子陪母親安慰他夫人。
到了外屋,果然隻有一人。是那個鬧城頭,幫助海盜破城的高大民壯。
門口把守的海盜則不見了。這座小院隻剩下這一個海盜。
“這必定是海盜中極重要的人物。”張伯奮心思電轉,蓄力就想撲過去趁機拿下當人質。
他兄弟倆在戰場被擒,并不知道城上那一幕,也就不知這個民壯的強橫。
但張叔夜親眼目睹過,連骁勇過人的侄子張鳴珂都不是此人一擊之敵,可見之強。
就是這個黑黑的相貌普通的民壯幾眨眼間就打潰了他的護衛打暈了他和侄子,以魔神般威勢擊潰了滿城牆五百官兵和數千民壯的抵抗意志,震懾了人心瓦解了城防,也刷新了張叔夜對人類武力能力的認知高度。
原來高手可以如此厲害。
軍中大将對上此人如幼兒對壯漢般不堪一擊。原來真有一力破千軍的戰場強者。長子雖勇卻根本不是此人對手。
再說了,海盜既然敢放心讓此人獨自會自己一家,必有策應手段,這不是機會,隻怕是陷阱。逞勇捉拿,隻會提前送掉性命。張叔夜想知道此人來到底是何意,想摸摸衆說紛纭神秘莫測的海盜的底細,悄然阻止了長子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