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人馬押着頌仙山兩村上千戶百姓和宋家的幾個劫後遊魂女人、搜到的數十萬貫錢财,以及不多的糧食和油鹽等其它物資,浩浩蕩蕩趕向白虎山寨。
宋江和萬大年并騎而行,似乎忘了之前的沖突不快,顯示了綽号的風範和萬大年說笑着。他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算計報複萬大年的計劃,有合理的借口讓萬大年不能拒絕這個坑。
另一邊。
殷泰帶隊緊急去攻打縣城。他要攔截住那些逃走的縣兵逼降,然後利用來取城和搶劫。
從白虎山到縣城有幾十裏,縣兵步行即使抄近路也肯定趕不到騎兵前面及時逃入城中。殷泰不是他二貨弟弟殷春那樣沒腦子,人雖長得五大三粗象個莽夫,實際很有心計,盤算好了。
但騎兵一路注意縣兵蹤迹,卻直到縣城也沒看到半點影子。
那位棄盔甲和戰馬倉皇鑽山逃走的縣尉在指揮部下攻打白虎山山寨時,表現得貪生怕死,無能之極又猥瑣不堪,當時恨得張彪王用眼睛直冒火,若是有權會直接揮刀砍了這個草包以震懾軍心逼迫縣兵猛攻,可惜縣尉是正九品官,縣治要員,張彪王用雖是邊關悍将,拼死拼活七八年也隻拼到從九品,但二十六七歲就能成爲有品級的武官,這在‘無戰事’的北邊關已經很幸運了,王進、林沖那樣的高手還是不入品級的呢,張王二将調到青州任偏将,品級才升到正九品,和縣尉同級,并且雙方還不是一個系統的,互不相屬,隻是臨時搭夥剿匪,性質是服從提轄官崔猛指揮配合軍事行動,連崔猛也不能說殺就殺掉縣尉,張王二将更不能。
但此刻,那猥瑣不堪的縣尉卻沒有了絲毫的草包樣,即使隻穿着内衣鑽山林,也不是倉皇逃竄必然會被樹枝荊棘刮得的那種衣衫褴褛傷痕累累慘相,相反他内衣雖然被汗水浸透卻依然完整,神情也不是之前的窩囊樣了,精神抖擻,神采奕奕的,眼裏閃爍着精明骁勇之色,鑽入山林後,見沒有追兵殺來,立馬就恢複鎮定自若,帶着有受傷的卻一個沒死的五百部下揮刀開出通路不急不慢從容離開了白虎山,然後滿身輕松地繼續走山間既近又陰涼的山路,方向卻不是向北緊急回縣城通風報信布置城防,而是向東一直奔向海邊方向。
五百部下也和老大相似,臉上是兇悍精明相,絲毫沒有了攻山寨時的膽小無能窩囊相。
原來這夥人名是縣兵,暗中是兇狂走私犯。
自從青州鬧強盜,縣城不得不設立軍隊駐守,這位叫馬保的原府城禁軍骁勇小軍官意外當上了白虎山縣縣尉這危險官,迫于家中生計,又不想喝兵血讓貧酸的部下承受他承受過的痛苦暗憤,不久就開始利用軍隊的便利開始走私,從開始的大夥兒集資,沒多少錢,小打小鬧,摸門路,熟悉情況,戰戰兢兢,到建立銷貨渠道,獲取走私暴利,熟門熟路,越幹越膽大心細,越幹越有勁,他們本身也在走私遇到的各種兇險搶劫厮殺中迅速成長起來,由内地戰場菜鳥混日子無能的士兵團體變成兇悍能戰敢拼命的異類宋軍。
數年下來,和海盜打交道多了,和一些海盜頭目也混熟了,成了另類朋友,也就慢慢了解并相信了海盜帝國的興盛與美好,心就動了,把在大宋生活得不自在沒希望的親人朋友托相熟的海盜悄悄移民走了,自己則貪圖走私的便利與暴利,繼續混在大宋當官兵,爲家裏賺錢。
他們這類人實際已經是海盜帝國外圍的公民了。衆多移民就是由走私犯轉化或帶來的。
馬保這類人,心早不在大宋了,哪會爲大宋的統治考慮。
走私不僅僅鼓了他們的腰包,也豐富了思想。
他們無形中受到海盜影響,開拓了眼界,對社會有了更高更深刻的認識理解,對一些犯罪分子不再象以往那樣簡單認爲統統該死該殺,比如更容易理解同情官府嚴厲打擊的山賊。
若至少生活有那麽點奔頭和希望,正常人有幾個願意去當随時會送命的強盜?
很多強盜不過是逼上梁山罷了。
有這種思想,馬保所部官兵一心想抓緊機會多賺錢,哪會有積極性剿匪。他們内心裏認爲既然披了這身縣兵服,盡量保護好本縣百姓不受強盜殘害就盡到了良知和職責。
白虎山區山高林密地形複雜,很适合歹徒活動,剪徑強盜卻不多見,這是馬保所部功勞。但象王枭這夥熟悉本地情況的大股流寇就不是容易對付的了。而且王枭他們看不上小戶百姓家那點油水,專盯大戶撈肥的。而如今的青州能生存下來的大戶有幾個能是良善的。
所以王枭一夥在馬保眼裏也算是劫富濟貧的好漢了,盡管濟的隻是強盜自己的貧。
上次馬保部白虎山剿匪不過是迫于壓力的行動,稍一打就丢下些弓箭武器敗走了。而弟兄們中的一些冒夠險想和親人團聚過平靜日子的,也借此次機會冒充陣亡暗暗離開了。眼下這五百兵是補充了知根知底同心協力繼續賺走私錢的。
可今日一戰,二龍山人馬意外參與進來了,給了馬保一夥趁機脫身的機會,同時也意識到縣城必不保,不想和二龍山強人死戰,那就意味着當官兵走私也幹到頭了。
馬保卻是知道海盜在沉寂近半年又出現在青州海邊,隻是這次不是向大宋海貿走私,沒帶貨物來。他也是果斷,幹脆就此離開去當海盜賺錢得了。聽說搶野蠻異族很過瘾,又不虧良心。
反正也是半年沒幹走私沒賺到錢,縣城家中那點軍饷錢财都在身上,說走就能走。
這夥人輕輕松松徑直去了并不太遠的海邊,在一個暗中戒備森嚴的漁村被駐紮在這的梁山軍繳了械,見到了孟福通、馬麟。
此時的孟馬二将已經基本移光了沿海本就不多的居民,剩下的任務就是等待趙嶽的指示。
雙方并不認識。
但馬保一報名号和在青州的身份,說不走私了想帶弟兄們當海盜。馬麟就翻出個冊子,一查青州部的名單和相片就笑了,說:“不錯,是馬保兄弟。歡迎你們加入我們光榮而神聖的事業啊……”
梁山自把山上的數萬男女工人兼部分武裝力量移走後,現在滿山隻剩下不到兩千武裝漢子擔任着皮革生産、銷售貨物和保衛梁山泊等工作。獨龍崗鬼臉兒杜興那藏着一千兵馬。
趙嶽開始着手把梁山向軍事基地轉變,正需要人手。青州這隻一千兵,怕是遇到大事不夠用,但無法從人手已經捉襟見肘的梁山調更多兵來。馬保部來投,又是敢戰的一夥,正好留用。
馬保一夥無意中跟對了潮流,樂了。白虎縣這邊則夢碎一地。
殷泰算計得挺細,但哪知道縣兵内情,不過沒捉到縣兵借力也不在乎,引騎兵直接沖到縣城下,見城門緊閉,城上隻有二三十個戰戰兢兢的衙役帶着些民壯守城,就明白那些縣兵果然還沒逃回來,城池守衛既然如此薄弱,也不用等着捉縣兵相助了,當即提斧大喝:“某家是二龍山好漢闖塌天殷泰,今日特來誅殺貪官污吏還百姓以青天。不想死在我騎兵箭雨下的就趕緊放下武器。”
城上守衛見一夥不是官兵的兇悍騎兵如雷沖來,爲首者更如惡魔降世,早吓得不行,再一聽來的居然是青州最強大的二龍山強盜就更不敢抵抗。被強迫來守城的民壯絕大多數轟一聲丢下武器就跑。
趕緊回家老實躲着吧。
聽說二龍山強人軍紀嚴明,行事很講究,從不爲難正經百姓,不抵抗應該沒災,若是抵抗,怕是要死在惡魔箭下,再說縣城一沒兵,二沒有些武力的捕快,三更沒有大将坐鎮,就憑這些尋常甚至是文職衙役帶領,哪擋得住二龍山強盜哇。敢留下反抗,城一破,指定要遭受報複,滿門老小就不用活了。
城上領頭防守的正是那位從孔家莊僥幸逃走的捕快老吏。
盡管青州軍調縣兵去圍剿白虎山賊了,但知縣高騰進仍然害怕有強盜打來,可城中實在沒有得力人手領導守城,他就把這位敢厮殺也有些武力和戰鬥經驗的老吏臨時提拔爲都頭,哄着老吏盡心盡力爲他賣命擋過這一關。
這老吏終于當上夢寐以求的都頭,欣喜若狂,感歎總算沒白辛苦一場,死心要把都頭職位牢牢坐實了抓穩了,從此享受當官的滋味,爲争取表現更好,确實滿拼的。
此刻,他也很害怕,但卻利令智昏,失去了以往的刁滑,沒遵守保命法則趕緊縮頭逃走,而是想憑城全力擋住強盜,再立大功,一看守城民壯紛紛逃跑,頓時急眼了。
無人守城,城一破,那他剛到手的都頭寶座也沒了。這怎麽可以?
“都不許跑。都特麽給本都頭老實守城。不要怕。騎兵又上不了城。強盜打不進來……”
可任他喊破嗓子也止不住民壯逃跑,就連他身邊的衙役一看不好也開始紛紛而逃。
老吏急蒙了,這特麽是跟老子的官位過不去啊。
“我叫你跑。”
他大吼一聲,一刀把附近一逃竄的衙役砍死,“我看特麽的誰敢跑。”揮刀又把一個附近逃跑的民壯砍翻。
這厮一想好不容易得來的官位要沒了,急火上竄,惡向膽邊生,瘋了一樣揮刀亂殺。
他的狂暴不但沒阻止逃跑,反而激起衆人的憤怒和反抗。
那些衙役不敢報複,隻躲避着老吏繼續拼命逃竄。但民壯急眼了,或憤恨親人被老吏殺傷了,大怒,大叫着狗賊、還我爹命來等,揮舞着刀槍湧過去一陣亂砍亂捅。那老吏又不是真有強悍本領,轉眼死在人民的憤怒下。
城上人片刻跑了個淨光。
殷泰和衆騎兵們都樂了,原還想着甩繩子爬城進去打開城門。
縣城盡管是水泥加固過的,但隻有丈把高,很容易爬上去。
可積極參加守城的擁官民壯,也就是本城的那些讨好官吏禍害百姓混生活的地痞流氓是活得最現實的人,賬算得清算得快,想借着機會參與搶劫大撈一筆,幹脆投靠強大的二龍山也當強盜算了。
咱也過過不服王法管大碗酒肉大秤分金的痛快日子。
城門被這些人很快打開了,大叫着熱烈歡迎二龍山人馬,強烈要求加入也當二龍山好漢。
殷泰還怕二龍山兵多?
他也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好東西、歡迎是爲了什麽,但這不要緊,正好利用,也自有法控制。
随後,在本城地痞流氓的積極引導下,楊适帶人直撲宋發貴宋押司家。殷泰直撲縣衙。其它頭領頭目帶人分頭撲向本縣縣丞、主薄等貪官污吏商人老财等油水厚的家或武備庫等要地。
滅門之禍來了,那麽宋發貴在幹什麽呢?
兩字,沉睡。
這厮被高知縣有意瞞了,根本不知道殺害孔明孔亮未成。縣城封鎖進出,也隔絕了内外消息聯通。對于縣城捕快隊伍爲何沒昨天回來,宋發貴以爲是殺完孔家,隊伍累了,不想當天倉促趕回縣城,留在他家慶功了,今天仍然沒回來,又爲以爲象縣兵一樣被借調去參加剿匪了。他根本沒把無權無勢的孔家當回事,禍害就禍害了。
和高知縣慶賀,發财和滅賊大功到手了,高騰進陰險地故意暗示宋發貴憑此功極可能升爲縣丞,本縣縣丞那厮老了,又不長眼地居然敢和當朝白宰相的親戚我作對,也該離退了,到時再玩死他刮光他盤踞此地數年搞到的巨額錢财。然後此地就是咱兄弟倆想怎麽着就怎麽着的天下了,雲雲。
宋發貴一聽這個就樂屁屁了。
縣丞啊!
雖然官不大,品級隻是最低的從九品,但卻是官。當上縣丞意味着脫去千難萬難脫的吏身,從此是正經八百的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