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愣頭青直接喊了:“還能怎麽辦?狗官們直接殺人,明顯是硬扣咱們村是賊寇。不想束手被殺,當然是掄刀子反了。把這些不知死活敢來咱們莊上行兇的狗東西全宰了,反搶了他們。”
轟然一聲,頓時有不少漢子揮舞刀槍叫嚷着響應。但也有不少的皺眉顧慮重重。
滿村男女老少數千口子人呢。光棍一條好說。這拖家帶口的,想反,哪那麽容易?
這節骨眼上就得看領導了。
孔明紅着眼厲聲喝道:“官府想要咱們的命,官逼民反,隻能反了。咱們莊老少一大群拖累也不怕。白虎山最近又聚起一寨人馬,據說有一兩千好漢,爲首的是九個頭領,行俠仗義,不欺百姓,專殺貪官污吏和害民豪強。咱們村就在白虎山前,離山寨不是太遠,緊急去投山寨,縣上奈何不得,自可得暫時安全。他們誣陷咱們是二龍山賊寇,那咱們就真做了,去請二龍山相助,接咱們去二龍山入夥。”
有漢子說:“大爺說的對。我聽說那二龍山寨主晁天王是最愛百姓的英雄,最體諒無辜蒙冤者。咱們去求他。他肯定會出手相助。二龍山勢力又大,青州官兵都隻能幹瞪眼。咱們去了自有安全。”
這麽一說,反正刀架脖子上了,别無出路,大家就都同意反了,立即緊急行動起來。
聚在孔家的成人漢子都準備開始迎戰。孩子們則散回家去,趕緊通知家人做保家的厮殺準備。
帶着人馬威風凜凜氣勢洶洶先撲殺而來的兩縣都頭,萬萬沒想到輕松來鏟除孔太公一家發财立功受獎,實際卻是要和滿村有上千紅着眼要保命保家的漢子的一場殊死搏鬥。
他們一路急趕,沿路沒看到一個村民,到得孔家,看到大門虛掩,聲息全無,也是不見半個人影。他們稍有疑惑,但也未真放在心上。
因爲此時已時值過午,他們這幫人急着殺良冒功發财,一刻不耽誤工夫,一口氣從頌仙村趕來,空前勤奮和不辭勞苦,顧不得吃午飯和天氣炎熱,而村民在夏忙之前的短暫時節卻是最懶散悠閑的,此時已經吃過午飯,通常都躲在家中避暑午睡。中午進村看不到人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孔家這情況,說不定孔家老小正在家中睡得香甜,正做着好夢。
正都頭盯着虛掩的大門獰笑一聲,對副手輕聲說:“看來,合該孔家莊賊寇死絕。”
副都頭笑應一聲,吩咐手下:“悄悄推開大門殺進去。此地賊寇一個不留。”
立馬有十幾個捕快爲搶功奮勇當先撲向大門口。
大門被輕輕向裏推開,放眼望去一目了然,院中仍然無人。
看來孔家确實正午休呢。
前來的二百左右捕手們的心頓時更輕松,有便宜可沾,立馬又是幾十個人奮勇搶先撲去。後面的緊跟而上。最前面的蜂擁而上,邁門檻急摸向院中。
不料,院牆上突然現出數十個漢子,大門後也閃出十幾個漢子,俱都持獵弓,對着沖來的捕手就是一通暴射。
村民打獵用的弓自然比不得官兵用的制式弓精良,弓力小,射不遠。制式弓的有效殺傷範圍一般的也能射到五六十米外的目标。而獵弓通常射程不過二三十米。但即使是這樣,對就在眼皮子底下或跟前的一群人,那也是一射一個準。
當先沖在大門的那十幾個捕快被夾擊,射死做一堆,無一個透過,想争表現搶功卻先去閻王殿報到争鬼位了。
後面的數十捕手在亂箭下也是死傷慘重,腳快沖在最前面的更是死得慘而幹淨。
僥幸逃過此劫的前部驚駭大叫着倉皇回逃,隻留下一地死屍和受傷倒地逃不動隻能抱着傷處凄慘絕望驚嚎,後面獵弓夠不到的捕手也跟着倉皇後退,心裏則暗呼僥幸。幸虧自己膽小些、腦子反應慢些,腿腳不夠快。
幾十米外在馬上指揮若定的兩都頭看到此變,不禁大吃一驚,心說:“孔家果然是敢殺官造反的賊寇。”
正都頭急怒喝罵:“該死的賊寇,天兵到此,還敢耍詐逞兇反抗?今日不殺光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刁民,老子這捕兇拿賊的都頭就白做了。”
副都頭則忙着喝止潰退的捕手,“都不要慌。刁民兇頑,但一群村夫哪會厮殺?不要怕。沖上去近戰。他們的破弓就沒用了,隻有被屠殺的份。”
正都頭拔刀補充道:“奮勇殺賊。立功受獎,升官發财。”
這兩家夥卻是不知,孔家村漢子們盡管已經準備迎接這突兀而至的災難要反抗官府屠殺了,實際上不少人并沒有那麽堅定不移,做好了準備卻還想看看官府來到底是不是想屠村冒功。若不是,那還有兩說。卻是兩都頭的對話,諸如“孔家莊賊寇”而不是孔家賊;“一個不留”讓孔家莊村漢們認定了官府是真想屠村。先入爲主已判斷官府歹意,滿村人命包括自家滿門老小生死存亡之時,在憤怒驚慌與緊張中,粗陋無識的村民哪有那個腦子去仔細分辨或想着質問清楚,無論内心願意不願意殺官當反賊也沒有退路了,這才一個個都橫了心暴起殺機直接下了狠手,先殺對手個措手不及搶占優勢。
兩都頭視草民如草芥慣了,自不知自己猖狂兇殘輕挑下所說的語病召至怎樣的的兇險,不知死知地又叫嚷’殺光刁民升官發财’,卻是進一步讓孔家莊漢子們認定了官府屠村冒功的惡毒之念,反抗心越發堅定強硬暴戾。
孔明孔亮兄弟也不知其中關竅。
他們被殺父之仇毀家之恨完全激紅了眼,看到本莊漢子奮勇決絕表現,隻當是自家往日對村民不薄赢得人心堅定支持和追随,欣慰之餘眼見得官府的人死傷一片餘者驚慌失措,大叫一聲:“狗賊敢殺我父親。納命來。”
怒吼中,哥倆雙雙持步戰的長杆大刀踏着大門口的屍體堆,瘋狂沖殺出去。
院中那些平常和孔家兄弟最親近的漢子也大吼着橫刀持獵叉槍棒殺出。有他們奮勇當先起帶頭作用,院牆上的弓手在緊張亢奮發蒙沖動中紛紛跳下牆也跑出院子抵近官府的人,發揮打獵和孔家兄弟平日教練出來的遠戰優勢,繼續射擊。
官府的人,捕快們職能所定,都是拿慣了強盜歹徒的,有厮殺經驗,也有一定戰鬥力;而宋家莊的打手們都是幫宋家走私犯險的亡命之徒,自然都敢打敢殺不乏戰鬥力。剩下的所謂縣城來的擁官積極分子也不過是些地痞流氓,平常交好捕快衙役,在縣城厮混得便利,慣常爲非作歹也是行兇慣了的,也都有些欺負良善的三腳貓功夫。
這麽一個群體,若按總體戰鬥力自然在孔家莊村民之上。可惜,他們此行最大的缺點是沒有弓箭。
宋發貴、高知縣和縣都頭等人把孔家定爲私通二龍山的賊寇,實際執行捉拿和屠殺卻還是按收拾百姓那樣對待,他們自己心裏清楚此次隻是個誣良爲盜的陰謀,孔家隻是有些武力的平民百姓,自然也沒有真的把孔家當成有強盜實力的硬對手,動用的是捕快民壯而不是縣城官兵,職能所限,本身就沒有弓箭。
大宋對弓弩等遠程殺傷性武器控制很嚴。到了北宋末世,法紀日趨崩潰,社會日益混亂,盜賊兇徒四起,官府對民間私藏弓弩已經控制無力,但體制内仍然按規則慣例執行。負責打仗的官兵才配備着弓箭盾牌。
結果這夥人吃大虧了,拿着刀槍鐵鏈、水火棍,武器質量是比孔家莊人的精良很多,卻既無法抵擋弓箭,也無法遠程還擊壓制,又被殺怕了膽子殺亂了陣角,被瘋狂如下山猛虎的孔明孔亮一通亂砍殺死數個,輕易沖破敵群。
兩都頭一看孔家兄弟兇猛,自己又怎麽也制止不了潰敗整頓不好隊伍進行反撲,知道若不趕快殺了孔家兄弟除掉這夥村漢的主心骨,今天這美差隻怕不但完成不了任務反而可能栽在這窮山溝裏。
他們大吼一聲,親自上陣,一人一個接戰孔家兄弟,在馬上揮腰刀鬥了幾合,感覺用腰刀這種短家夥騎馬對付在地上靈活亂轉的對手不利,就雙雙翻下馬和孔明孔亮步戰大殺。
雙方惡鬥二十幾招。兩都頭這才大吃一驚:孔家這兩後生居然不是宋家所說的那種隻會些粗淺武藝的的鄉野村夫,力量步法這些且不說,單是這刀法就不簡單,狠辣犀利多爲實用招式,不但不是弱者反而是強悍硬手,别說想輕易幾下子就殺掉,鬥下去,今日自己能不能不做刀下之鬼也還兩說。
二都頭不約而同心生怯意。
他們此來隻是執行“公務”,不是孔家兄弟那樣心懷殺父之仇在拼命,可不想功沒撈着、财才沒發着卻把性命丢這。
狹路相逢,勇者勝。
二都頭一膽怯,戰鬥力大降,這一降也越發膽怯也越發失利,哪裏能擋住勢如瘋虎的孔明孔亮。
正心慌考慮要不要退走,卻又不甘心換官兵來剿滅,若大孔家莊的豐厚好處自己撈不到而猶豫不決之際,他們手下的人被射殺得更多,隊伍越發混亂,而四周本靜悄悄的孔家村突然家家湧出漢子,不是持獵叉、樸刀、木棍、鋤頭......就是拿着獵弓,從四面八方紛紛湧來參加戰鬥,上千漢子一沖,幾乎幾眨眼間就把官府的人打得死傷一地。
二都頭驚駭失色:昵媽的,鬧了半天這孔家莊還真是僞裝良民潛伏此地的悍匪強盜窩。
二人徹底喪膽,哪還敢再留戀功勞錢财,立即想上馬沖出去逃走,卻被孔明孔亮瞧見機會。孔明聲嘶力竭大吼一聲,奮勇上前全力一刀把被吼得一驚愣神的正都頭砍翻在地。那副都頭驚駭上司同夥慘死,又見對手孔亮兩眼血紅面目扭曲如嗜血魔鬼,驚得不禁手軟,被孔亮迅猛一刀捅死。
兩都頭的死讓官府來的人徹底喪膽崩潰。
無論是捕快衙役,還是打手民壯,個個隻想着尋找機會争相逃命,卻被四面圍堵住去路的上千村民揮舞各種武器一通亂打放翻在地,一個個興沖沖來殺人發财也一個個被殺在當地去地府當差領工資了,無一人能逃脫村民的憤怒懲罰。
孔明孔亮兄弟卻是從求饒想活命的宋家打手、捕快、民壯那得知此次災難的根源,驚悉陰謀内幕,得知了叔叔一家的悲慘遭遇,也得知此次來孔家莊行兇的還有宋家的老三和一個教頭等人因爲去村外小酒店殺人滅口而在後面。
他們越發怒發如狂,心痛得極欲吐血,騎了兩都頭的馬追向村外。不殺光來犯者誓不罷休。
而孔家莊村民也徹底怒了。
區區頌仙仙的一個地主想侵吞兩莊子,就能勾結縣上輕易把兩莊上千戶人家定爲賊寇來屠殺強奪财産?
這大宋還沒有天理王法?還有沒有草民隻求個苟且偷生的活路?
既已殺官,那索性舉村都反了吧。
否則,孔家兄弟帶着追随者離開了,讓頌仙山的豺狼宋家接管了莊子,勾結了官府把留戀不去的村民拿殺了頂剿匪功勞。那此地可就真成了人間冤死地獄。
意識到兇險,也是随大流,村中原本還留有幻想,沒有參與戰鬥的人家也不敢不跟着大夥兒走了。
一些骁勇義氣的好漢子緊跟着孔家兄弟奔去截殺宋财貴等漏網之魚。
宋财貴和那教頭一夥遲遲未趕到,卻不是因爲分路去攻擊小酒店耽誤了時間的主要原因。
這厮們卻是狡詐滑頭,吸取此前在頌仙村血戰死兩教頭的教訓,暗想讓兩都頭帶人先去和孔家兄弟拼命,自己以這邊的任務爲借口滞留着拖時間,盤算着等那邊殺得差不多了,沒危險了再及時趕過去現身參與搜刮和點檢收獲。反正這次的主謀和行動主角是宋家人,自有主管權,去晚了,兩都頭也不敢把他們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