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帝惡了趙公廉,梁師成、童貫等高層權力盟友果斷棄滄趙而去,準備在必要時會狠狠幫皇帝咬滄趙幾口,把滄趙重重踩進地獄。宿元景,宿太尉等朝中一些一向支持趙公廉的比較正直的官員,看變态皇帝心思已定,爲趙公廉申辯也白費話,還要惡了皇帝禍及自身,也識趣地閉了嘴,任群賊瘋咬滄趙。這等于趙公廉在朝中高層的勢力沒了。
剩下的中低品官員多爲年輕少壯派,擁護追随趙公廉,無非分兩種:
一種是真心實意的。
有志氣,在讀書時就深深敬佩學習趙公廉志向、能力、節操,想和趙公廉一起踏踏實實做實事,幹出成績,扭轉大宋的墓氣腐化,幫大宋抓住金起遼變的難得機遇收複燕雲十六州,從此改變大宋北方無有利防禦地形抵抗北蠻的局促尴尬被動局面,完善大宋江山統治,自身利益上也能抱着趙公廉這個未來不久的宰相的大腿,前程光明遠大,做千古名臣。
另一種就是政治投機者。
他們可能也深爲佩服趙公廉,有雄心壯志,把政治目光放長遠,不急求飛黃騰達,或太年輕位卑,想投靠蔡京等,人家也瞧不上,得不到快速攀升,索性耐心熬資曆跟着未來宰相混,圖的是幾年後的美好前程。
現在,風雲突變,趙公廉現在強勢,也能繼續強勢一段時間,但已是官場秋後的螞蚱。
考驗人心的時刻到了。人心卻不經考。
一時間,京城中追随趙公廉的官員小弟紛紛忙着撇清和滄趙的關系,到處亂竄緊急巴結蔡系等官員保住仕途前程。東京文成侯府轉眼由訪客絡繹不絕變得門可羅雀。
但儒家教育還是教出了些有骨氣有大志的真君子。就是太少了。
有資格上朝聽政的前擁廉派中,絕大多數都縮頭背叛了,有幾位官員卻不顧風向,力挺趙公廉,和群/奸争得激烈。
事實上,單從奏折字面确實找不出趙公廉的不是。
皇帝你不喜歡人家,有那麽多官員厭惡人家,人家識趣不幹了,請辭回家孝敬長輩,滿足了你們的心願,這有什麽罪過?人家不想幹了,不礙你們事了,你們還要人家死?
這特麽還有天理公道?
還有王朝該有的秩序法則嗎?
吃苦受罪的大功臣就這下場?
貪官污吏奸佞小人嘴炮庸才反倒有功有前途,得勢?
這也太讓人寒心了。
趙佶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但皇帝永遠無錯。
江山是我的江山,一切我說了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是千古君王法則,權力至高法則。
你再有功,再有能力,若是不順我的意,讓我不快,那也白費。你就得受到懲罰。
趙佶本身不是個漢武帝之類的鋒芒畢露的皇帝,行事總體風格是藝術政客的文雅、耳根子軟、優柔寡斷,但現在心理變态,和以往就不同了,徹底變成了陰柔狠毒霸道。
他還需要趙公廉爲他賣命,一時奈何不得滄趙,心中的怒氣卻要出。
于是,這幾個堅定挺趙公廉、不長眼的朝官就成了出氣筒。
不過,不是降職、削職、問罪。
那樣針對趙公廉的意圖也太明顯了,極可能惹得趙公廉更加灰心直接不幹了,也容易惹起天下百姓公議不憤。天下廣大官員也會寒心,變得不求有功隻求無過,混日子安全第一。
大宋官員人數臃腫、工作拖沓慵懶現象已經極其嚴重了,情況再壞下去。朝廷可受不了。
趙佶玩的是曆代皇帝整治骨幹名臣的最有效手段——明升實貶,在心領神會的蔡京等權臣默契配合提供建議下,把這幾位升職調往西北、蜀中、東西兩廣路或福建路擔任知州知府。
陝北等西北地區時時面臨西夏的兵鋒,環境極其艱苦危險不說,西軍和趙公廉領導的滄北軍是競争制衡關系,以前趙公廉得寵前途無量,又和西軍有恩義與一定交情,西軍主将們都巴結大宋未來不久的宰相,雙方自然是友好競争,現在趙公廉要完了,誰還和滄趙系交好,誰不但無益而且有險,市儈官僚們哪會念什麽情義交情,雙方關系立馬就變成了隐形敵對仇視,挺趙公廉的官員去西北,在西軍勢力範圍内當官,處境可想而知,想安穩當官施政隻怕是白日做夢,首先窩囊氣得受個夠。
蜀中号稱天府之國,是大宋僅次于江南的賦稅基地,說起來是個好地方,但那裏地形複雜險惡,夷蠻衆多,民風兇悍,強盜山賊狂徒這些年随着統治腐化日益增多,還受到吐番部落和大理國威脅。
大理國現在也比較強盛強勢,大理王正是(天龍八部)中那個癡情仔段玉。
此人确實多情多老婆,更多子女,兒子數量以十爲單位數,卻是位大理國史上難得一見的有爲之君,把衰敗混亂的大理國重新整治起來,對大宋既友好又強硬,可惜現在他老朽不堪了,有衆多兒子卻沒一個出色的,爲王位繼承權争鬥激烈兇險,大理國處在政治動蕩中,卻格外對大宋強硬防範以防大宋陰謀政客們趁虛而入搞事,雙方邊軍時有摩擦争鬥。
到局勢這樣複雜的蜀中爲官,若是能在成都任職,那自然也是美差,但可惜不是。
趙佶和蔡京等自然是蜀中哪混亂危險難治理,就把挺廉者調哪去。
有本事,你活下來,把那裏治理好。沒本事,你就死那。不死,這一生沒有意外機遇,也休想出蜀。
大宋有才幹有前途的官員都不愛去蜀中任職。
想快速升官得重用,你得經常在領導面前露臉表現,讓領導熟悉你,習慣你,了解信任你。
這是官場慣例規則,可稱爲權力定理。隻要人類有官權劃分在,它就适用。
蜀中遠離中央,信息閉塞。
在那當官,不能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把握不住朝局,也就跟不上政治形勢,會迅速落伍,離政治權力核心會越來越遠,難以成爲大宋核心官員,讀書人的雄心壯志都會成爲泡影。蜀道難,去了能不能活着回來都是個問題。
因此,哪怕是去擔任蜀中最高長官,大權在握,在官場意識看來也是被貶斥,前途無亮,仕途基本到頂了,就這樣了。表現一個不好,甚至稍有不慎,就極可能仕途斷絕,數年奮鬥成空。
至于兩廣和福建路。
首先,那地方遠離中央,地理與氣候環境複雜險惡,兇悍不遵教化的蠻夷廣布,民生困苦兇險,有和蜀中一樣的問題。因爲有安南猴子小霸威脅着南疆,比蜀中更艱難兇險
其次,如今海盜在東南猖獗,搶人口搶财物,大宋根本無法清剿防範。在哪當官難有政績不說,性命就懸在刀刃上。
之前,鄭居中掌握滄州不利,請旨調整了府城官員,可下面五縣陽奉陰違,也擺弄不動,大大不利于鄭居中搜刮滄州,更不利于掐死滄趙商務,趙佶挺鄭居中暗中執行打壓滄趙控制滄州,也是把府城和五縣官員以治理滄州有功爲名升調到那些地方。
如今,滄州五縣從知縣、主薄、押司、捕快都頭到衙門臨時工吏員都是鄭居中弄來的人和屬從。原來的那些職員,在新知縣到來後很快都識趣地紛紛主動有品級的丁憂、無品的辭職了。
三搞五搞,趙公廉在滄州期間建立的政治勢力土崩瓦解。滄趙家族對滄州官府的控制影響力沒有了。
這正是趙佶和蔡京等最想看到的,猜忌心因此減輕了不少。
但是,由區區有上朝資格卻沒多少實權的小小京官一躍成爲州府長官,這個,誰也不能說不是朝廷升職重用,天下的官員、百姓,不明白的,還以爲皇帝仍然寵信文成侯,因而重用追随侯爺的這些實幹官員,把最能考驗能力,也最能展示和證明才幹的地方交給和趙公廉一樣有追求的官來治理。
趙佶調動這些官員,給的理由也光明正大、冠冕堂皇:趙公廉不是在奏折中建議要把才華出衆有雄心壯志的京官調到邊關磨練,成大才,防止久在京城被富貴繁華腐蝕了上進心和鬥志?
你看,這不正是聽從了他的建議?
不但聽了,還把他的上善建議含義延伸擴大了?
誰敢說我這個皇帝不重視不信用趙公廉?
你們這幾個官員,有才華,肯實幹,既然堅定追随趙公廉,想學習趙公廉吃大苦立大業,我這個皇帝理解你們,也信任你們的能力和忠心,給你們個一展抱負的舞台,都去邊疆難地好好鍛煉施展吧。
我很想看看你們是不是真有鐵骨,真的任勞任怨忠心爲國。
蔡京等奸賊心裏興奮,都默契地和皇帝唱合,把皇帝的陰毒極力美化。
這幾位挺廉官員敢在這節骨眼上硬頂着逆皇帝的心意,真就膽大不畏兇險,面對皇帝與蔡京等的險惡用心不含糊,慨然接受任命,并感謝皇帝給這個機會。
對他們來說,精神領袖失勢了,他們若不改其志另投奸臣們的門下,那麽在京城以後的日子會很可怕,仕途無望還是小事,性命隻怕也會随時喪在陰謀詭計下,最起碼小鞋就穿不完,得被惡心死,難受死,氣死。
如此,不如索性去邊遠地區當長官,既能遠離兇險權力中心,又能把自己的才華和心願踏踏實實實施下去,盡可能地爲百姓做點實事好事,努力扭轉當地惡劣局面,讓大宋多點良風正氣,就算皇帝看不到自己的忠心,也至少無愧于當年的十幾年苦讀與壯志。相信曆史也會留下公正的評判。
他們其實也是賭。
他們不相信精明強幹、有遠見卓識之極的天才政治家文成侯突然如此冒然得罪皇帝自毀前程會是狂妄年少産生的昏招,都堅信趙公廉如此胡爲必有深意,必定對更長遠的政治目标有大利。
他們都不是滄趙集團的真正成員。滄趙集團不會對控制不了的中央官員冒險透露實情以招攬住。
他們自然而然也猜不準趙公廉内心的真正打算,隻胡亂猜測各種可能。
例如,是不是皇帝趙佶身體垮了,活不幾年了,侯爺想擺脫趙佶寵臣的身份,把目光投向了繼位者,到時候可以翻身又成爲新帝的寵臣,宰相之位能更穩固而長久。
例如,是不是侯爺和皇帝默契地在共同上演一場考驗人心的戲?
以侯爺和皇帝的關系,未必沒有這個可能。
帝心難測。趙佶确實是個聰明過人的皇帝,如今性格改變,心思更難測。
皇帝對你好,未必是真的好。對你惡,也未必是真的惡。玩弄和考驗官員人心,是每個皇帝都必然玩的政治遊戲。
無論怎樣,這幾個官員做出了選擇,就不後悔。
處置了這幾個官員,趙佶是昏君變态,卻也明白能在如此風口浪尖仍鐵心追随趙公廉的官員,最起碼是有骨氣肯實幹的,可用。
安排這些人一步高升到州府之長,也是相信用這些人更有利于治理當地,也能用遙遠隔斷趙公廉的影響力,斷掉趙公廉的政治勢力。如果這幾位官員有能力,也醒腦子懂得轉變,也可以考慮調回任用。不轉變,就當廢物利用好了。
大宋明白人,自然能看出這是皇帝開始摘除趙公廉羽翼,早晚會對趙公廉下毒手。
随後,蔡京等自然随着這股風,就勢把京城中不肯轉向的滄趙系其他小官員徹底清除掉。
這種小角色自然不勞他們動手,他們一個心思,下面的諸賊就動用權力把這些小官同樣丢到那些邊荒地區。這下徹底如了他們的意,有利于他們的利益,也滿足了皇帝的心意。收獲多多。
昏君奸臣相合,一時間皆大歡喜。
唯有權邦彥仍繼續留在中央當他的從三品教育大員,仍然不問政事隻關心教育,是沒有威脅,被人無視,重視教育圖功績虛名的皇帝卻喜歡用的實幹能幹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