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嶽聽得真切。
以他的堅硬鎮定心性,也不禁駭然。
“神臂弩?還是能組裝近萬架的配件?”
“我靠,這個什麽鳥安慶王是怕大宋不滅,擔心他皇趙滿族死得唯恐不夠快,還是怎麽着?”
趙嶽不可能不驚駭。
神臂弩最先是在西夏明創造出來的,因射程遠,威力巨大,攜帶方便,成了西夏高度重視的秘密武器和屠殺宋軍的遠程優勢依仗,以傾國之力,也隻能保持裝備軍隊各部總共三兩萬架。
每當和宋軍作戰,神臂弩當先攻擊開路,鋪天蓋地遠遠射來的下雨般強勁弩箭總把宋軍精心布置的抵抗戰馬沖擊的嚴密軍陣成片射倒,也就是把依靠密集的戰士生命組成的層層疊疊人形肉盾硬生生撕開一片片血口子,然後縱馬沖殺。
攻擊前,宋軍密集林立,射擊後,宋軍屍橫遍野,如遭到亂砍亂伐後孤單殘存的樹林,那情景極度血腥恐怖,慘不忍睹。
有人,曆史上的北宋軍對外戰争勝多敗少,很多還是以少勝多,戰線輝煌,并不弱,若不是缺乏戰馬,北宋有這樣的軍隊不會是弱宋。
趙嶽親來這個世界卻痛心疾認識到那一次次勝利是用人命硬生生堆換出來的,戰場其景之慘比米加步槍對抗飛機大炮沖鋒槍的抗日和援朝的血戰更恐怖壯烈驚心動魄。
宋軍的所謂勝利,是人口基數龐大,死得起,也不惜人命。
西夏軍常敗,卻是以一換五換十,甚至更多人命。他們人口少,不願意以人命混戰硬拼造成将士巨大損耗,搶到人口物資,達到此次戰略目标就撤退。
宋軍勝了,隻是勉強守住了邊塞。勝得垂頭喪氣痛苦悲傷。
夏軍敗了卻賺得戰果豐厚,敗得得意洋洋。
但,正因爲如此,西軍數十年堅守在地理氣候條件和物質條件極其惡劣的高危險西北地區。忍受着朝廷的猜忌不公,忍受着享受他們以生命捍衛的和平安甯生活,卻麻木不仁不領情不感恩的内地人的抱怨甚至是嘲笑歧視,抱着悲憤無奈情懷,仍不惜犧牲勇悍血戰。西軍家屬也不計代價的忠義慷慨付出情操,無不感天動地,可歌可泣,令人刻骨銘心。
也正是因爲如此,趙嶽盡管知道西軍已經沒落,将門已經腐朽,軍紀敗壞,人心漸漸變質,廣大将士被祖祖輩輩的挫折犧牲換來的卻是不公困苦搞得越來越心灰意冷,已不象過去那樣不計較付出。不願意再不顧一切地拼死血戰,沒有了往日甯折不彎的鐵血脊梁。趙嶽卻仍然幼時就一力主張,從十幾年前起就開始以各種方式幫助西軍加強武力戰備水平改善生存條件,神不知鬼不覺潛移默化滲透西軍人心,爲将來吸引吸收這隻功勳卓著的軍隊成爲滄趙鐵軍成員做積極準備。
趙嶽的戰略總體布局很大一部分是圍繞着保存西軍和付出巨大犧牲的西北人民而進行的。
他積極扶持二龍山人馬,變相幫助宋江壯大集團實力,就是意圖用另一種方式安全吸收篩選朝野可用人才,間接讓滄趙軍有一股可用的外部軍事實力,并讓宋江帶領剩下的那些兇殘邪惡綠林漢,和貪鄙邪惡不得不走上反叛路。内心卻希望再投入大宋懷抱當更大的官享榮華富貴的大宋将領,去對付粗鄙野心家田虎、王慶、邪教野心家方臘彙聚的這三股兇殘邪惡軍事勢力,以惡對惡,相互拼耗。靈巧清除大漢民族内部的邪惡成員,力争把西軍從内戰的損耗中解脫出來。
另外,趙嶽也設想過怎麽避免西軍必定征伐燕雲,也必定因大宋内部相互掣肘拖後腿而導緻大敗的這種殘忍無謂犧牲。
廣大西軍和西軍家屬這樣的英烈群體應該得到曆史公平。
他們的犧牲付出,大宋無能,也不想回報。趙嶽無論出于人性感情,還是出于實際需要,都要力圖讓這個光榮群體得到應有的尊重與回報。
話回來。
西夏制造的戰刀也很有名,制造工藝在大宋大遼之上。
正是憑着馬、刀、神臂弩,加上兇野敢戰軍隊,西夏彈丸國才能一直穩穩壓制大宋,抗住大遼威壓,住更兇野的金軍侵略。
大宋的神臂弩是仿西夏的,工藝水平和攻擊威力都不及對手,卻也成爲抵抗外敵的鎮國利器。
對西夏和大宋來,神臂弩在軍事上的地位和對國家安全的意義,無法和核武器相比也至少類似于美帝的隐形戰鬥機。
以宋朝這時代的制造技術和材料限制,神臂弩這種複雜又精度高的軍事利器,即使以大宋官方的工坊實力,一年也造不出多少來,并且限于工藝流程和精确度,很多部位的配件是不可互換的,常常是配件損失一,整架神臂弩就廢了。這導緻這種利器戰争損耗極大,進一步加重了制造的壓力。
何況在錦豹子楊林在東京不斷秘密挖走匠人的情況下,時間一長,手藝高的官匠流失嚴重,官坊制造能力更差。
因此,大宋雖手工業和商業達,國力遠比夏遼富有繁榮,但神臂弩在軍中的裝配率極低。
象滄州這樣的二等邊境軍,通常也不過配備幾百架神臂弩。擁有幾十萬兵馬的西軍六部總共也不過配備了和西夏軍差不多數量的神臂弩,具體分到各部各軍,可以想像到能稀少到什麽程度。
大宋内地軍隊配備的神臂弩就更少得可憐了。
當然,這也是防止鎮國利器外流和制造工藝的秘密洩露的政治手段。
軍隊裝配不足,但這不意味着大宋東京軍械庫中儲存的神臂弩很少。連年積累下,庫存量還是很可觀的。
大宋皇室最忌憚軍隊造反,不可能用鎮國利器把軍隊裝配得足足的。尤其是不能把控制不靈的西軍這樣的集團裝配足。利器自然得掌握在京城,必要時才大量裝配京軍以鎮壓反叛者。
可笑的是,曆史上,京城儲存的大量高技術高精度的床弩之類的利器,并沒有在保衛京城對抗金軍的戰争中揮應有的重要作用。京城輕易就淪陷了。
這可能是在之前,幾十萬宋軍盲目出戰。卻在黃河邊阻攔金軍強渡時望風即潰逃,把從京城裝配的大量利器棄置不顧留給了金軍,讓金軍進一步配備了遠程攻擊利器,越強大。也可能是趙嶽眼前這種情況。軍事利器早被官僚内外勾結倒賣空了。
大宋皇帝對本**隊這麽忌憚那麽提防,對鎮中利器這麽控制那麽警惕,卻怎麽也沒想到他最信任依賴的自己的親人卻僅僅爲了錢财,就把國家緻命武器倒賣給本就強大的對手遼國。
趙嶽在驚駭中又不禁感到極度悲憤與可笑。
嫡宗皇室已經站在統治階級最高層,無償占有了太多民衆血汗換來的賦稅。享受盡了榮華富貴,卻還在妄圖占有更多他們根本用不完的錢财,爲此不惜犧牲祖宗江山根本利益,真是不知他們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心理變态到怎樣的程度?到底怎麽想的?你們還能搞出更荒唐可笑的事嗎?
趙佶啊,你們家不受盡屈辱,由高高在上的天堂轉入殘酷地獄,走向滅亡,蒼天無語也不肯答應啊!
他迅返回,把此事一。
段景柱瞪眼先怒道:“這還了得?”
“遼軍那熊樣和金軍每生大戰必敗,總是丢棄滿地武器裝備隻顧四散潰逃。打不過裝備簡陋的金軍,根本不是武器的問題。遼軍若配備了成千上萬神臂弩,這不是把利器大量白白送給金軍?”
錢缸,牛進寶,金來順,馬得财都是久在北地多次見識過金遼大戰的,也有這種深刻認識,都紛紛擔心地跟着頭符合。
“是呀,要是本就骁勇無敵的金軍再裝配了神臂弩,即使他們玩不了精細活沒能力仿造。對咱們搶掠部隊也威脅太大。隻俺們弟兄們再去盜馬搶馬場,隻怕不但不成功,反而被射殺個幹淨。那玩藝威力太大,咱們的寶甲也抗不住哇。”
“對。絕不能讓這批弩落入遼軍手中。公子,俺們願意拼了命追上去截殺破壞掉。”
“對,咱們人太少,對付二百鐵甲軍太困難,但能破壞掉多少神臂弩,就破壞掉多少。總比不做。任他們收了去強。”
趙嶽自然早下定了決心。
他笑着看看自己帶來的四個目人。
王念經精明得很,很清楚趙嶽的心思,隻淡笑着頭。
他是趙嶽的親信侍衛長,眼下唯一的保镖,趙嶽冒什麽危險,他就跟着冒。沒什麽可的。
武能、徐謹久跟趙嶽,對趙嶽的脾氣膽大和強大武力都門清,感覺這十個人未必就對付不了遼軍,這時候也不肯退縮。
剩下的萬俟大年沒見識,不清楚神臂弩落到敵軍手裏到底能造成什麽危害。
他瞅瞅情緒激昂的衆人,撓撓腦袋,對趙嶽道:“俺跟着你就是爲了玩你的獵殺遊戲。俺沒見識沒主意,不會玩。俺的親人都死光了,活着沒啥意思,死了沒啥放不下的。你想怎麽玩,俺跟着就是了。不用看俺敢不敢。”
王念經聽了這話,被勾起潛藏心底的傷心羞愧事,不禁對萬俟大年瞪眼罵道:“屁話。咱們是一夥的,有緣認識了,忠義當先,堅定在一起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生死兄弟。”
“你怎麽就沒親人了?”
“包括公子在内,整個滄趙人都是你的親人。”
“怎麽就活着沒意思了?”
“咱們的好日子才剛開始。”
“死了怎麽就沒啥放不下的?”
“你舍得沒俺們陪着喝酒交心練武玩最刺激的遊戲?”
“以後再讓俺聽到這種屁話,休怪俺王念經不認你這個兄弟。”
一聲聲喝罵,卻讓萬俟大年冷酷寂寞無所謂一切的野獸般的心變得火熱起來。
他眼眶有些濕潤,卻咧大嘴笑道:“希望你不是欺負俺是山野草民沒見識,沒騙俺。”
王念經翻了個白眼,拉刀子,撇嘴道:“要不要在這磕頭對天誓,歃血爲盟啊?”
萬俟大年下意識伸手摸着行囊裏的弓,瞪眼道:“好。俺信你。你當俺是兄弟。俺願意和你冒一切危險。殺遼兵而已。偷襲得好,怎麽也能殺死破壞不少。未必人少打人多就是死。”
趙嶽笑了:“大年得好。咱們這人想成功就得靠偷襲。玩得好,未必不能消滅對手。”
除了萬俟大年,衆人都明白了趙嶽話中的含義,眼睛都亮起來。
段景柱道:“公子,俺過來時,熟悉這一帶地形情況。咱們不能在這偷襲。前面不太遠就是村莊,争鬥起來,聲音傳過去容易露餡。得繞到前面去。”
“他們反正去的是燕京。現在離天黑還有三四個,他們押着重貨,責任重大,指定想早早趕回燕京交差領賞,肯定不會這麽早就在村莊中休息,必定要接着走。俺知道在前面哪裏埋伏最有利。”
趙嶽頭,和大家商議一番,立即上馬離開官道,由段景柱引導着繞山丘走岔道向預定地趕去。
莫離橫野自是不知自己帶的這隊人馬已經被人盯着算計上了。
這隊遼軍雖然重任在肩,卻因順利從邊境接到貨隊,又一路順順利利趕到了這裏,離燕京已經不遠了,身在燕京地區自己人的統治核心地盤,警惕性不那麽高,精神也松懈下來,也自負武力,不怕馬賊什麽的來攻擊搶掠,緊緊護衛着車隊隻是任務需要和訓練有素的軍隊的習慣行爲。
他們悠栽悠栽趕到前面的村莊,由從北方遷移過來占據這裏生活的契丹人盛情款待,吃飽喝足了,稍一歇息又繼續上路。莫離橫野打算趁天黑前的這幾時再多趕幾十裏路,争取在落日前趕到下一處村鎮歇宿。
那樣離燕京也更近了,離完成任務更接近,也更安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