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賦稅要靠鄉佬地主豪強。遇敵襲或賊變時,守縣城也主要依靠征民壯。
通常縣裏隻有幾十個衙役捕快。隻有上縣或地位重要的縣才配備縣尉帶縣兵加強守衛。
而華陰縣既不屬于上縣,地理位置也不太重要,沒有縣兵。本縣最厲害的二十多個捕快衙役都派去鎮壓驅趕李吉等人,卻意外遭民變,全死在史家莊,縣裏的防禦就變得太空虛,結果被李吉、矮丘乙郎一夥突襲了個正着。
美滋滋等着再财的知縣和當值的主薄、押司、衙役當先被殺了個幹淨,搶了個幹淨……
再次一舉成功,李吉矮丘乙郎洗劫了縣城,進一步充實了武器裝備,他們的膽子越大了,酒雖醒了,卻既已犯下死罪,就不能走回頭路老實再當順民等着被官府捉拿殺頭,索性就反了。
他們騎着搶到的馬,架搶到的馬車拉着錢糧布匹……官太太當紅娼/妓變成的壓寨夫人,帶着跟他們趁火打劫的地痞無賴漢,共數百人浩浩蕩蕩跑去了少華山。
就到朱武、陳達他們當年棄置卻沒燒的山寨,憑着人多勢衆和弓箭武器優勢殺了在此落腳的一夥蟊賊的骨幹頭目,強吞了這夥強盜,兩股合一家就此當了逍遙法外的造反山賊。
此時,大宋統治比陳達他們占山那個時期更加腐爛兇殘貪鄙。華陰本就不是富裕達地區。民生越艱難困苦,百姓怨氣沖天。李吉的瘋狂大膽和一躍變得富有強勢對此地民間觸動很大。
一時間,縣城百姓趁機瘋狂搶劫李吉他們沒搜刮幹淨的官府店鋪資财物品,搬回家自用。附近百姓膽大的或貧窮得實在難以維持生計的,紛紛聞風而動加入進去。
那些光棍一條,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無牽無挂的地痞無賴或窮漢,在此次動亂中越瘋狂,殺人放火奸淫擄掠後,帶着搶的好處跑去投靠了李吉他們入夥一同快活。
新的少華山賊幾天之間就壯大到上千人馬。居然轉眼就成了氣候,嚴重威脅了本府安全。
可惜,李吉等人并沒有大本事,頭腦也隻是刁民的那草根見識。既無高明展策略,沒有奮鬥目标,也無組織原則紀律、軍事常識和訓練與應戰手段,聚在一起,隻是仗着人多勢衆和地利險要立足一方。每天隻知胡吃海塞拼命享受當山大王的美妙,純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衆。
這等蟊賊犯下殺官破城大案,驚動本府,立即遭遇本府官兵圍剿鎮壓,一戰即敗。
李吉刁滑,倒是在極度膨脹快活中尚能做到自己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大本事,隻恐僥幸到手的金銀财寶不能盡情享用就被官府剿滅了,也是窮怕了,對錢财看得極重,搶掠當日就别有心思提早把貴重錢财單獨打包掩藏秘處。就準備着萬一山寨不保好及時卷财逃跑。
不想這一天來得這麽快,他的準備顯得是多麽明智。
這厮在雙方混戰亂殺得紅眼昏蒙時,趁無人注意,和提前打過招呼的處得最緊密的那些夥伴,包括最親近最聽他話的矮丘乙郎共二三十人,悄悄逃離戰場,帶着錢财潛逃了再選地逍遙。
他想得美好而容易,可成了山賊惡,和這些骨幹被官府畫影塗形通緝,無法在家鄉立足。隻得繼續逃離,到處亂竄,一路颠簸,被搜捕。被黑店坑,被強盜山賊算計打劫……坎坷折磨打擊不斷,骨幹紛紛落網或在暗算與戰鬥中死去,二人最後感覺走投無路,亂竄避禍到柴進這。
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宋江剛到不幾日。才在柴府站穩腳跟,李吉和矮丘乙郎就恰好到了。
王四和他們是同鄉,這一世也無仇無怨,又本是同類人,這一相見即投緣,就勢成了一夥。
楊适、劉無忌二人卻原本是東京破落富戶子弟,仗着年少時父母健在家底在,學得些武藝和知識,在東京當了花胳膊無賴漢,專門追捧纨绔子弟當伴當跟班,又不甘過得下賤寂寞,看道士吃香,衙内們喜歡道士跟班,又追捧得勢的道士做道士學道,總之希望能走捷徑攀權貴得官途,再過人上人的生活,卻在青樓和人争風吃醋,失手殺了人,也跑到柴府避禍。
這幾人都是無名之輩,憑自身本事混不成氣候。
宋江心中沒把本事不大的李吉、矮丘乙郎、楊适、劉無忌等或負罪獵戶或犯事京痞當回事,但以他的行事作風和奮鬥目标,自然不會露出馬腳,有用,照樣待之親厚,哄得衆人死心塌地。
薛亨、張宣贊、劉複三人卻是不同。
他們原本是山東州府的低級軍官,卻是趙嶽領導強盜軍鬧山東時無意中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潛藏人心的各種罪惡念頭,引了被強盜軍攻破的各州府城的動亂,導緻當地那些被沒收裝備的駐軍惡念崩也趁機殺人放火搶劫,當地居民也趁機有仇的報仇,想錢的也搶。
薛亨、張宣贊、劉複三人就是趁機做惡的軍官中幹得最狠最歡的,無意之中風頭也搞大了,等明白過來想收手滅迹潛蹤已是太晚了,後悔莫及卻無法彌補,更不能回頭繼續走軍路當軍官,等着新官上任查清動亂問罪處死。他們隻能帶着搶到的好處,和幾個軍中兄弟逃之夭夭。
這三位都是識文斷字又武藝不凡的,現在年輕莽撞,混得不堪而籍籍無名,曆史上卻是史上有記載的很有名的人物。三人都是金滅北宋後,原宋臣劉豫在北方所立僞齊國的大将,個個能征慣戰,威風橫行一時。這一世的命運卻是被趙嶽的翅膀煽呀扇的脫離了軌迹走另一條路。
但無論怎樣,有潛力的人才就是非尋常人能比的,一有機會就會顯出與衆不同的風采。
宋江最善識人拉攏人,看透三人品行,心知不可依賴但可大利用,對三人自然高看一眼。
一席落難好漢吃喝玩樂的歡快。但酒至半酣,宋江突然停杯落淚,唏噓不已。
孔厚和宋江事業經曆相似,脾氣相投,志同道合,走得最近,知心,有共謀,配合默契地故意驚問:“兄弟們歡聚一堂,話江湖趣事,議文論武,好不暢快,公明哥哥何故突生悲泣?”
宋江擦擦眼淚,不好意思地努力一笑道:“卻是宋江不好,爲私情擾了衆兄弟們的雅興。”
踢殺羊張保本是薊州軍痞,混社會的,最是擅長見風使舵鑽縫謀利。
他瞧出眉目,知道宋江和孔厚這兩位有錢的仗義大哥隻怕是有預謀,今日在此有話要,又想起宋江以前流露過的一些想法,心中越有數,接聲湊趣道:“公明哥哥得哪裏話來?”
“我們大家都是落難不得志的好漢,雖爲異姓,卻有緣千裏來相會,有幸在此結識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酒一起喝,有銀子一起花的義氣兄弟。哥哥仗義,你的事就是咱們大夥的事。哥哥悲傷,衆兄弟們也會難過。大夥兒同心一志,哥哥沒了喝酒興緻,又有何可怪罪的?”
這厮這幾個月來跟着有知識的宋江、孔厚混,原本就刁滑的口才如今更能得添了文雅。
洪教頭這半年來被宋江仗義疏财慷慨知心的手段拉攏得貼心貼意,心裏已尊宋江爲大哥,知其心志,也被開了眼界和野心,困在柴家莊隻能充當護院打手沒前途沒目标,混膩味了,目光也不再象以往那樣隻局限在柴府那好處,随着本領日高,野心日大,極想憑一身本領搏取富貴榮華,更有心追随仗義又有方略權謀的宋江,隻恨不能早日離開柴家莊找寶地起大事。
他估計今日隻怕那謀想的戲碼來了,也添柴助火道:“張保兄弟得極是。”
“想公明哥哥雖出身微末吏,卻義氣無雙文武雙全,有安邦定國之能,更有定江山保萬民帶衆兄弟們同富貴的大志,平時不喜不近女色,隻愛耍槍弄棒結識天下英雄好漢。所謂私情必和****無關,某猜必是爲有志難伸有才難展才悲傷。這也是衆兄弟的悲傷。是也不是?”
孔厚向洪教頭張保遞了個贊許的眼色,裝作滿臉嚴肅對宋江道:“兩位兄弟的話正是孔某的看法。想必也是其他兄弟的看法。哥哥有什麽前途謀劃,何不出來,讓衆兄弟同謀共盡力?”
摽兔李吉、矮丘乙郎、楊适、劉無忌等見狀也湊趣贊同着:“是呀,是呀。公明哥哥。”
薛亨、張宣贊、劉複三人卻是有主張的,若有所思,微頭表示響應支持,都盯着宋江。
宋江今日演戲主要是針對薛亨、張宣贊、劉複這三人,見三人也露出興趣,這才長歎一口氣低沉道:“兄弟們卻是擡舉宋江了。隻是我宋江心中确有不平。”
衆人都豎起耳朵,準備聽一聽宋江怎麽演講或想何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