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目光能射殺人,趙嶽此刻早已千瘡百孔了。
若是能化身魔鬼,王昌早變身青面獠牙,飛撲過去把趙嶽一口吞入血口狠狠咀嚼吞噬。
在這個等級森嚴,一切唯權的時代,官員和地痞黑社會極相似,他是大爺,肆意踐踏弱者威淩弱者理所當然心安理得,不當個事,但若是反過來,哪怕僅僅是損顔面也萬萬不能容忍。
這種現象不僅僅隻是局限于貪官奸賊等反面教材官,即使是史上清官名臣也多是如此。
當了官,成了統治階級一員,即使出身貧寒,也會高高在上,甚至比出身本就是統治階級成員的更積極維護統治階級的利益,對平民百姓更不寬容更缺乏耐心理解。
具體到大宋,就是一切都要符合士大夫的特權和利益,一切都要維護特權利益。
别利益特權了,士大夫的顔面、官威也不能被賤等人駁了,辱罵了,受損。
這是有愛民稱号的清官名臣也信守的原則。一旦有人觸犯,清官變魔鬼下狠手懲治是必然。
而昨晚,王時忠父子等人吃了大虧,身體和利益大損,官威顔面更是被當衆扒了個幹淨。
如此,他們怎能不恨得咬牙切齒。
當初,王時忠被範天喜較真查賬參奏,丢官罷職,由官變成罪民,但也隻是被沒收了财産,罪一沒受。負責審理他的官和負責抄家的衙役表面威嚴,實際沒人真拿官府威風輕視踐踏他。
因爲他有個兄弟王時雍在京城爲官,官不,而且在朝中有門路有靠山有前途,罩着他。
王時忠很清楚,有兄弟幫忙。自己混到一府之長,在官場這麽多年也積累了不少人脈,在大宋如今的官場氛圍中,他隻要老實熬過潛伏期。要不了多久就能東山再起再當官老爺。
所以,他可沒有無官不貪爲什麽唯獨我被查倒的哀怨和倒黴相,在官衙衆目相送中照舊邁着王八官步,走得腰杆筆挺,鎮定自若。甚至官威仍在得意洋洋,就這樣安然回了老家。
果不期然,他換個地方很快又成了官爺,隻是比以前官職位低了,但不愁不能很快爬高。
他五十多了,這一生中丢官了也活得威風霸道,幾時被人象昨晚那樣肆意欺淩過。
王時忠的怒火仇恨半不比他兒子,誓此仇必報。但他到底是油滑老道的政客,很清楚滄趙勢大,眼下更是風頭強勁。無人敢輕易招惹,否則滄趙在東京案中的冤屈和怒火沒報複出,誰招惹就會遭到激烈反擊報複,成爲洩怒對象出氣筒,甚至是立威的靶子。
他在羞憤盛怒中還有理智。
仇一定要報,但眼下最好先忍忍,避開風頭,再暗中以陰毒手段偷襲下手不遲。
動就誓要滄趙滿門死絕,讓那猖狂趙二知道老王家不是好惹的。
但他兒子王昌不能忍,報仇雪恨一時也等不得。
這子習武。身手不錯,實則是此地披着衙内保護衣的封建時代黑社會頭子,橫行慣了。
王家有四位身手高強的護院教頭,養着些死士打手。有軍中制式武器,有實力搞截殺。再加上破了相吃了大虧,在疼痛中怒火中燒同樣仇視趙嶽極想報複的縣尉和捕快都頭帶心腹加盟,王時忠勸不住兒子,他自己内心深處也急于報複,感覺截殺有把握。就同意并大力支持。
把滄趙兒和不懂爲官之道不會做人的仇家範天喜一家在荒野都殺個幹淨,好好出口胸中惡氣,毀屍滅迹,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滄趙久後确認趙嶽失蹤,就算有疑心,又能奈我何?
寒風呼嘯,四野無人,當真是殺人滅迹的好時機。滄趙兒天命該絕于此時此地。
王昌吃人的目光死盯着高頭大馬上一無所覺的趙嶽,心中恨恨冷笑。
眼看這行獵物就要進入弓弩射擊範圍内,伏擊成功在即。這行人卻突然停了。
王昌稍怔。
趙嶽已飛身下馬,足尖地棄馬向前飛縱,目光所盯正是道旁山丘突起。
被現了?
王昌眉毛一擰,目閃驚愕疑惑,“怎麽可能呢?莫非這兒警惕性高,感覺這裏适合埋伏,怕我利用來偷襲截殺,特意耍詐試探?”
不管怎樣,趙嶽已經迅進入射擊圈,先把他射成刺猬瞧瞧熱鬧解解恨。
一陣弓弩弦密集響起。三四十支箭劃破空氣,帶着嗖嗖厲嘯盯着趙嶽暴射而來。
趙嶽看得清楚,身子側縱,同時一抖萬俟大年那塊濕的白布,在面前形成一片白幕。亂箭射到,響起撕裂聲,卻被趙嶽如電漫空一卷甩到一邊。
有幾支準頭足力量強勁的箭仍穿透白面射在趙嶽身上,但被白布一抽也是強弩之末,插在趙嶽身上或遮面的手臂上,趙嶽毫不理會,腳下不停,離山崖幾十米距離,眨眼就奔到。
崖上的王昌等人清清楚楚看到趙嶽的神勇強悍,無不大吃一驚。
原來滄梁惡霸能闖出赫赫兇名橫向行天下,是自身就有人本領,怪不得敢獨自外出。
衆匪驚後随即又很快安下心。
滄趙兒再強橫又怎樣?
這有數米高的石崖擋着,仿佛是天然城牆,他上不來就對咱們沒有威脅。敢從側面斜坡殺上來。别那裏早布下了密集的尖刀陣阻擋,他一落腳就得插穿失去行動能力,甚至倒黴在慘叫倒地時剛好躺在尖刀上直接就插死了,就算沒有尖刀陣,在如此近距離受弓箭射擊也得完蛋。
哪知,趙嶽對斜坡看都不看,直沖石壁,到了近前,身軀陡然拔起,半空中腳尖一石壁上的突起,如大鳥飛騰般直接就沖上了四五米高的山崖。
崖上衆人驚呆了。這一切生得太快。他們根本沒時間搭弓放箭。
王昌最恨趙嶽,到底身手不錯,反應也最快,此時又站在崖邊不遠,他一把将弓丢在一邊,搶過身邊死士的長槍,大吼一聲沖向淩空要踏上崖的趙嶽,挺槍惡狠狠捅去。
該死的兒,你腳下無根,身不能移,劍還在後背,老子看你怎麽躲過這一迅猛刺殺。
他的牙齒在昨晚被闆凳打掉大半,話透風,砸扁的鼻子盡管被大夫整了,卻鼻骨粉碎無法挺直此時由藥棉填塞撐着定型無法通氣,這一聲瘋狂大吼就顯得極怪異難聽甚至可笑。
槍來直插心窩,趙嶽避無可避,手中挂着不少箭的濕沉白布如鞭子一樣抽向王昌。
王昌眼神一閃間,白布卻不是抽人,也夠不着,而是卷中他兩手相握間的槍杆。
王昌就感覺自己瞬間被一股巨大力量猛然一拉,不及放手松槍,龐大的身軀已經随着他的迅猛前沖和這股加持的拉力不由自主沖下了山崖,淩空稍一手舞足蹈驚叫已平身正面重重拍在凍得堅硬如鐵的路面上,直砸得路面積雪崩起,臉徹底被拍平,肺被擠壓哼一聲就昏迷了。
他倒是很幸福地早早歇着了。山上其他人卻面臨惡戰。
趙嶽借這一拉的反作用力飛上石崖,雙腳踏上實地,攻守易位,一切就不是伏兵能了算了,他手中濕布如鞭子左右狠抽,把臨近崖邊的幾個驚駭欲絕的弓箭手也抽下山崖。
咔一聲輕響,背後寶劍出鞘,銀龍閃電再現。
趙嶽縱身錯步拳打腳踢,把附近缺乏抵抗力的弓箭手一片片斬倒,幾乎轉眼間殺掉十幾人。
其他伏兵驚恐中一聲喊,齊齊後退,如避魔神。
趙嶽趁空掃視清埋伏情況,原來這裏連穿官兵衙役靴子的帶其他刺客共有三四十人。昨晚送銀子的四個仆役大漢果然都在這裏,看樣子都是領級人物。
他的猛虎之威震得跟王昌來報仇的縣尉和捕快都頭肝膽俱裂。
二賊心中原來的踴躍,此刻隻剩下驚恐與後悔莫及。
若是能重新選擇,他們甯願忍受破相之辱,養着傷繼續當官享受。扒掉的官威更不算什麽。
趙嶽可不管他們想什麽。
敢埋伏截殺,就得有準備賠命的覺悟和代價。
他如影跟進,追殺最有威脅的弓箭手,劍光缭繞中,拳打腳踢肘撞…..周身上下都是武器。
眼看衆人隻顧驚退,截殺面臨失敗,那四個王家教頭中有三人連忙親自上前阻殺。送銀子的爲者卻沖到另一邊山崖旁,帶着那裏的伏兵下崖去救助保護主子王昌。
殺趙嶽重要。主子的命同樣重要。
若是讓王昌死在下面的範天喜手裏,就算把趙嶽等全部截殺幹淨了,也功不抵過,必然得承受王時忠的怒火仇恨,隻怕拼命一場卻賞錢沒有,性命也難保。王時忠隻有一個兒子的。
崖邊一溜的樹上綁着十幾根繩子,原本是打算在箭殺趙嶽範天喜等會武的人後,好順繩子下崖及時截殺車裏的人,防止車中人利用馬車掩護沖鋒迅闖過突起這道關卡,增添阻殺麻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