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馬靈的嘲諷是多麽有理,真是爲他好。
少皮鬼皮紹是标準軍官配置,胯馬佩着劍,不象郭盛沒了戟就兩手空空,可也不敢輕易放手。
少年時好耍帥,他隻在戟上下過功夫,拳腳因常打架欺負人還湊合,劍法是五渣,馬戰用不擅長的短家夥對戰長戟,和找死區别不大。
他更想憑掌中戟殺出條血路逃走。
眼瞅着意外之敵人數雖少卻異常強大兇悍,部下軍士失去地利,性命有危險,頓時露出不堪本質,根本擋不住半,沾上死挨上亡紛紛躺下,騎兵護衛也被二騰殺得所剩無幾,大勢已去,他哪會不想逃?
可越急越掙不脫呀。
虛汗開始奔流,力氣不濟,皮紹很想對愣頭青許諾:跟本官吧,保你當官财。你放手也行。也讓你财,大财。
可郭盛正處于羞惱狀态,精神高度亢奮,殺機充盈,一心想憑力氣争過皮紹,奪回控制權,刺皮紹于馬下,哪在乎皮紹想什麽。
這時候,好面子的夥爲榮譽而戰,面對一座金山也不會動心。
在騰戣一刀砍了叛徒胡三這個算得上好手的後,馬靈就沒一合之敵了,在随手追殺的無聊間隙,他瞅見僵持的皮郭二人,不禁失笑。
趙嶽眼見郭盛的面皮越來越紅,不知是累得還是羞臊的,知道教訓得夠了,這才觑着豹尾絨縧較親處,飕的一镖,恰好把絨縧射斷。
二戟驟然一分,較勁的郭盛差兒閃下馬去。
皮紹氣喘籲籲,體力難支,運力堅持,正想轉戟絞斷絨縧,哪經得起這一閃,一頭張下馬,卻是倒栽蔥,折斷脖子腦袋險些砸進胸腔。
郭盛羞憤過去刺殺,見皮紹如此,仍恨恨紮了兩戟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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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方休,死屍一地。
騰戣、騰戡不明外援底細,不敢放松警惕稍歇,不下馬,不收兵器,雙雙上前抱拳施禮。
“在下騰戣、騰戡多謝諸位英雄仗義相助,隻是不知尊架是?”
趙嶽接過闾鐵牛取回來的寶劍還鞘,這才打量了一下二騰:“滄梁趙嶽就是俺。”
二騰一愣,又一抱拳:“原來是威震天下的普濟公子當面。”
待要再客氣感謝。
趙嶽道:“二位英雄可販夠了私鹽?此處已不可留,若想幹大的,一身本事有用武之地,想活得光明痛快,就跟俺走吧?”
二騰心:這霸王當真名不虛傳,夠強勢夠直接。
殺了衆多官軍,宰了府城大将,觸痛官府和豪強的底線神經,必被衆兵圍剿追捕,倉促占山造反必被攻破,确實不能在此停留。
沒了截道山盤踞地,一時也沒個去處,身無餘财,處境艱難險惡,但二騰仍不想投靠滄趙充當權貴豪門家的打手,或者爲朝廷賣命。
不是他們不想當官,而是知道象他們這種罪身混軍伍,流再多血,立再多戰功,憑大宋那些文官沒事還挑刺尋罪的尿性,沒有出頭之日,真鬧得響亮了,要升大官,指不定翻出舊帳,功勞一抹反掉了腦袋。
這是大宋上百年的傳統,非一個文成侯能改變的,自保不住他們。
可,不跟随,趙嶽一行又豈能讓他們活着離開。
這裏死的官軍,趙嶽的人殺得更多。
這種可招緻毀家滅門的驚天秘密絕不會容許洩露半。
看看一個沒放過的官軍和皮家打手,再看看兩端谷口防守的滄趙護衛人員那虎視眈眈的神情就很清楚。
不從,硬闖?
就憑自己這一身傷累,和更傷累交加的部下,對上這夥虎狼.....
嘿,别想了。
再了,這裏面還有救命大恩呐。不好亮刀子相向。
江湖好漢子不講忠誠國家,以踐踏權貴豪強爲能爲榮,卻不能不講恩義。救命之恩不報,江湖義氣都不守,傳出去,正道喊殺。**也不屑排斥。無人敢相信結交接納,那可真就被天地所不容了。
唉!真是難爲人。
你你趙幹嗎是個招人恨的衙内的呢!
趙嶽收了這麽多好漢,很有經驗,一看二騰神色就明白了他們的心思,不禁笑道:“二位,你們怎麽就不想想俺這個衙内爲何殺官兵?”
“呃?”
難道不是你看上俺們兄弟的本事才冒險相助?
轉念又一想,不禁羞愧。
自大了,吃了這次大虧,險些葬身于此,卻還是沒改習慣的自大。
自己是什麽身份?
草莽匹夫而已,權勢眼中無足輕重,就算有本事,人才難得,又怎能和威名赫赫前程無量的滄趙一門榮辱和身家性命相比。
騰戡更直爽些,粗聲問:“趙公子就别繞彎子了。俺們是粗人,沒那個腦子猜秘。”
趙嶽樂了。
“要帶你們過想要的日子,征求你們意見。俺沒讓你費腦子呀。”
騰戡瞪眼道:“你這還沒讓俺”
騰戣這時醒過味,趕緊一扒拉弟弟,向趙嶽一抱拳:“家裏還有十幾個人手看家,也不知遭了毒手沒有。俺們弟兄吃弓箭的虧,多有傷。請公子拔些人手随俺去看看,招了弟兄們這就跟公子走。”
趙嶽笑:“騰大哥痛快。”
吩咐闾蠻子、徐謹、武能三人帶些人跟去看看。
騰戣叮囑弟弟:好日子來了,帶人幫着打掃戰場,不要魯莽。
騰戡也轉過彎來,詢問地看看趙嶽,看看馬靈。
二人都笑着頭回應。
“嘿,原來是這樣啊。”
“那才好。沒救命之恩。俺騰老二也沒的。從此鞍前馬後,沖鋒陷陣,俺皺一皺眉頭就不是好漢。”
郭盛從羞愧中鎮定下來,也恍然大悟。
趙嶽拍拍他肩膀笑道:“等到經過運河,你就和越鷹他們坐船去俺家安住。幫着做事,重要的是努力把戟法提高上去。”
郭盛清楚自己這兩下子要緊時還真不行,虛心了,頭歸心。
跟着這樣爽快,不帶半分傲慢的強大偶像,生活才暢快。
傷員們膊上趙嶽帶的傷藥,包紮停當,一齊動手收拾現場。
一車車鹽是不能要了。
這是全部财産啊!
鹽販子們心痛惋惜,卻也隻能棄了。
卸了大車,換馬架上,裝上官兵的刀槍弓箭等,用蓬布一蓋。傷員車上一坐休息。
扒下官兵的衣服,把戰死的鹽販子堆上去,再弄些幹草準備燒了。
山地不是石頭就是沒解凍,堅硬,挖不動,倉促間沒法埋人。不想讓弟兄們的屍體喂野獸,隻能火化送歸天地。
官兵的屍體就不管了。
在這深山野地,現不及時,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餓了一冬天的野獸争吃光。還有鹽佐餐。截道山禽獸想必很歡樂。
越鷹和大牛膽子大,罵着少皮鬼,對皮紹的屍體仍打了一頓洩恨。這位提轄官面目全非,赤條條在那,隻怕他爹人皮鬼見了也認不出。
騰戣返回。
好在基地沒遭到襲擊。留守的人都好好的。
也許皮家根本沒把這些雜魚放眼裏,也許是想收拾了二騰和骨幹,再收拾剩下的不遲。
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到現在,确定無人潛藏偷看到厮殺,大隊上路。
估摸着大隊去遠了,自願斷後放火的王念經李文舜,燒着屍體,很負責任地看鹽販屍體全部漫在大火中,這才上馬追趕而去。
他們離去不久,山中野獸聞到随熱浪散的血腥味,圍過來更多,盯着大火周圍的一具具**,有餓急了,膽大的,直接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