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說朗姑娘走的時候什麽都沒留下，除了小鬼和一句話。

“什麽話？”十三很好奇。

道士捏着嗓子，學朗姑娘說話，“我要去一個地方，遇見小家夥的時候碰上了一些事情，現在我要去解決了，已經過去十幾年了。”

道士覺得朗姑娘應該是去找小鬼頭說的那個老妖怪去了，朗姑娘當時沒有殺了它，說明朗姑娘沒把握殺掉它。

十三用筷子敲了敲碗，被月亮白了一眼，開了腔：“你怎麽知道朗姑娘沒把握？萬一當時朗姑娘殺不掉它，現在能動手了呢？”

道士在炕上上用筷子夾起一塊啃幹淨的骨頭扔十三，“你他娘的少插話，道爺我睡了她那麽長時間，她擡擡腚我都知道她是想拉屎還是想放屁。你知道個熊。”

月亮覺得很生氣，一把把枕頭扔道士臉上，“又是屎又是屁的，還吃飯不吃了？不吃滾蛋，少欺負我家十三。”

長平的年過的很快，大年初二，鐵路線就開通，道士興緻挺高，十三一把拽着道士的袖子，“你知道朗姑娘在哪嗎？”道士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哪知道那婆娘在哪？你當道爺願意找她啊？道爺巴不得她死外邊才好，可老話兒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怎麽說那婆娘我倆都知根知底兒的，這人呐，不能白瞎了老天爺給的一顆良心。”轉過頭道士又一個人嘀咕，“這事兒真他媽窩心，不想救又不能不救，不救又他娘的有點想那黃皮子。他奶奶個球。”

十三一腳把道士踹倒，“我問你去哪找？”道士被十三撂倒面子上很挂不住，這些上火車的都是些城裏的老熟人，于是道士站起來拍了拍道袍，從懷裏掏出來一塊包起來的手絹，壓低了嗓子沖十三發火，“再他娘的廢話信不信道爺一槍崩了你。”十三哪見過道士拿過槍，更沒見過道士這麽火冒三丈過，十三登時覺得後背冒冷汗，他倒不怕道士開槍，可十三怕這不知道被道士存着多少年的破爛貨擦槍走火。

十三雖然怕槍走火，可是外表絲毫不軟，“少來這套，有本事你就開槍。”道士的放在扳機上的手不知道怎麽滑了一下，扣響了扳機，子彈沒打到十三，偏了一下擊碎了月台上的地磚。

十三不知道道士是不是故意的，可十三依然覺得道士沒救了，十三放棄了跟道士同行的念頭，拉着月亮手說：“走，月亮，我們回家。”

道士被剛才那一槍吓得不知所措，站在那被小鬼頭扇了好幾個巴掌才回過神來，扯着小鬼頭就上了火車。

十三和月亮剛到鋪子門口，蘇三爺風風火火地找到了十三，“哎呦，活神仙，可算找到你了。”十三正爲道士氣惱不已，沒好氣拿眼白地瞥着蘇三爺，手上忙着自己的事陰陽怪氣的開了腔，“蘇老爺，什麽邪風又吹到貴府上了？”

蘇三爺急的滿頭大汗，沒空搭理十三的怪氣連天，“我的活神仙唉，這......不是我府上出事兒了，是我一位老友的府上，死人啦。請了好幾茬高人，就連胡帥身邊的大師都是看了一眼就跑。”

十三被挑起了好奇心，他可知道蘇三爺口中的“胡帥”就是東北王張作霖，十三放下了手裏的東西，把胳膊支在櫃台上，“有意思，怎麽個死法？”

蘇三爺學着胡帥身邊那位高人的嗓音：“媽了個巴子，趕緊他娘的把這破房子拆了，什麽味，怨不得他娘的人死鬼也死，真他奶奶晦氣。”

十三一拍桌子，把蘇三爺吓得往後退了一步，“不是，活......活神仙，這......這是怎麽了？”

十三招呼月亮過來，撿出一枚大洋在手裏用手指頭彈着玩，“蘇三爺，不知你可聽說過當年的左總兵沒有？”

蘇三爺愣了一下，“哪個左總兵？”十三把印有袁大頭的那一面放到蘇三爺面前，“就是大西北的，當年複辟的時候向這位投靠的那個左總兵。”

蘇三爺仔細回想了一會，然後就像見着鬼似的，把眼睛睜得巨大，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好了。“就是那個死了全家的左總兵？”

十三點了點頭，“就是他，我聽說，那時候左府裏可有個大家夥，誰知道真假。不過，若是真的的話，看來那個大家夥應該是等急了，主動出去覓食了。”十三奇怪地看了眼蘇三爺，清了清嗓子，“蘇老爺，說起來，這個大家夥，跟府裏的一位故人，頗有淵源。”

蘇三爺不知道十三說的是誰，可他一聽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東西要跑到自己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後蘇老爺抱住了十三的腿坐在地上，“大仙，你可得救救我們一家上下百十号人啊。你說，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十三厭煩地掙開蘇三爺，“蘇老爺，既然事情刻不容緩，你明天來鋪子找我，我們明天就走。”

蘇三爺像是如蒙大赦，沖十三又鞠躬又作揖，十三揮了揮手，“蘇老爺，晚上黑。月亮還小，我怕她害怕，你們自己回去吧。”蘇三爺又是恭維了十三一陣子才惴惴不安地回了蘇府。月亮挽着十三的手，“那個家夥，真的那麽厲害嗎？連朗姑娘都不一定打的過。要不，你别去了，大不了，咱們搬出太平縣得了。”十三把月亮送回房，把頭埋在月亮的頭發裏，嗡嗡的出氣兒：“月亮，放心吧。再厲害他也是鬼，怕雞打鳴怕見太陽，實在不行我就跑，總不至于落個死。我這一去，最多也就半個月，這半個月你就在家帶着，哪兒也别去，等着我回來。要是半個月不完事，我就讓蘇老頭子把你也帶過去。咱倆總能一塊過十五。運氣好啊，還能跟朗姑娘道士一塊過。”

蘇三爺第二天真的在鋪子門前老老實實等着，十三一開門，被這陣仗下了一跳。十三跟屋裏的月亮打了個招呼，關上門，上了蘇三爺的車。蘇三爺一路上戰戰兢兢，生怕惹急了十三，這位大仙一個不樂意撂了挑子。

十三在火車上沒有跟蘇三爺再多交流，隻是知道了此行要去白城白家，也就是小鬼頭白蔣英的家。十三覺得眼皮子突突地跳，他不覺得這是個什麽好征兆，可箭在弦上，總不能臨陣退縮，再說了，即便朗姑娘和道士遭遇不測，自己小心點，總能逃走，然後回來帶着月亮下南洋去，一輩子不回中國了。十三打定了主意，就一路閉上眼養神。蘇三爺看着十三風平浪靜的樣子，暗自給十三下了“世外高人”的定論，蘇三爺甚至想到了一旦和十三交好，再把他介紹給胡帥，自己蘇家以後就不是白家能高攀的，畢竟白玄禮隻是個小軍閥，胡帥那可是立下過赫赫戰功的，最近那些隻是分子怎麽評價胡帥來着，東北王。蘇三爺心裏默默打着十三的主意，自然良心上有點不安，時不時心虛地看十三一眼，小心翼翼的那種偷窺，直到确定十三沒有看他，才放下心繼續想别的事。

十三自然不知道蘇三爺心裏的小算盤，他隻是在回憶小鬼頭關于大家夥說的話，一團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