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将文氏高興壞了。
因爲也沒有提前通知莊子上,一行人到達莊子時,莊頭一家都沒有任何準備,就連顧錦淳夫婦以及顧青未三人所住的屋子,都是現收拾的。
顧青未以前也随着秦氏到莊子上住過,但走這麽遠卻還是第一次,所以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與顧錦淳和文氏打了招呼,就自個兒在莊子裏四處晃蕩。
因這莊子是自家的,鄉下地方也沒有什麽危險,文氏便也由得她去了。
這一逛,顧青未就逛到了莊子外面去。
鄉下的孩子不少,不過一個個的見着顧青未都有些怯生生的,沒有任何人敢與顧青未親近。
顧青未逛了這一會兒便也有些無趣,正打算回去,就聽到有人在叫她的乳名。
“歡姐兒,歡姐兒……”
這聲音的主人聽着年紀就不大,但這聲音對于顧青未來說,卻是極爲陌生的。
她敢肯定,她之前沒聽過這個聲音。
那麽,是誰呢?
有些好奇的往四下打量過去,顧青未就見着了之前在晉州城裏才見過的,那個有些奇怪的乞丐少年。
不過……
這個人怎麽會到了這裏?
莫不是,跟着他們的馬車來的?
顧青未被自己這個猜測吓了一跳。
而且,這個人是在哪裏知道了自己的乳名,還這樣叫出來?
這樣一想,顧青未便有些不悅。
她不顧秋岚和畫屏的阻攔,幾步來到乞丐少年藏身的那棵大樹下,瞪着他道:“誰讓你叫我的?還有,你怎麽跟到這裏來了?”
乞丐少年這時候倒不像之前顧青未見到的那般高傲了,他兩眼亮晶晶的看着顧青未,“名字取來不就是讓人叫的嗎?”
顧青未一窒。
十一歲的小女孩兒平時在家裏都是被千疼萬寵的,就算府裏有不喜歡她的人,卻也絕對不會這樣故意頂着她來。
她跺了跺腳,心想,早知道,她那幾個饅頭就全拿去喂狗了!
這時,那乞丐少年又道:“歡姐兒,我餓了,你再給我找點東西吃吧。”
竟是連找人要東西吃都要得這般理直氣壯。
顧青未一邊有些生氣地瞪着他,一邊又有些奇怪,到底沒忍住好奇,問道:“你不是不向别人讨東西吃的嗎,人家大嬸好心給你錢,你還撿了扔人家呢!”
乞丐少年那雙明亮的眼裏跟着便閃過幾許笑意,他道:“别人給的我當然不吃,不過,你嘛,反正先前我也吃過你給的饅頭了……”
顧青未一時之間便忘了平時所受的教養,忍不住沖着乞丐少年翻了個白眼。
這就是所謂的“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但是,眼見着這少年這樣眼巴巴地看着她,隻爲了要點吃的,她倒也拒絕不了,想了想,便使着畫屏回了莊子裏拿吃的。
說來也奇怪,她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那些小乞丐。
但,最多也就是讓人給些錢也就罷了,什麽時候會與一個小乞丐有這麽多的話說?
嗯,也許,是因爲這是個比較奇特的小乞丐?
就在顧青未這般想着的時候,畫屏已經從莊子裏拿了吃的出來了。
因顧錦淳一行是臨時來的,莊子裏沒得到通知,當然也沒準備什麽精緻的吃食,畫屏拿來的,也隻不過是幾個還熱乎着的窩窩頭罷了。
那乞丐少年這兩天來也隻吃了一頓飽飯,當然不會嫌棄這窩窩頭,就着裝窩窩頭的油紙包就是一頓亂啃。
顧青未瞧着那被啃得亂七八糟的窩窩頭,眼裏一陣的嫌棄。
等到乞丐少年一個窩窩頭下肚,他蹲在那樹根底下,偏頭看向顧青未,“你叫什麽名字呀?”
顧青未都快樂了。
這少年雖然狼狽成這個樣子,但實在很難讓人将他當作是乞丐,隻看他問自己名字時的理直氣壯,若不是親眼見着他先前才那樣啃了一個窩窩頭,顧青未隻怕都會将他當作是什麽落魄的大少爺了。
到底是有些新奇,顧青未想了想,仍決定将自己的名字告訴他,“我叫顧青未,你呢?”
聽到顧青未的名字,少年眯眼笑了笑,“我叫甯……盼。”
話到了嘴邊,他又臨時改了主意。
甯判?
顧青未在心裏念着這個有些古怪的名字,這才繼續問道:“那,你是個小乞丐嗎?”
一聽這話,那叫甯盼的少年就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一下跳起來,雖然亂發遮了他大半張臉,但他的語氣甚至聽着是有些兇的。
“什麽小乞丐,我才不是!”
顧青未打小就被疼着寵着,哪裏被人這樣兇過,當下就有些不樂意地瞪着甯盼,“不是就不是,你兇什麽?”
若不是對這少年還有幾分好奇,她早就轉身走了。
見着顧青未炸毛,甯盼隻覺得有趣,欣賞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可不是什麽乞丐,我隻是不小心與家裏人走散了,我父親母親一定會來找我的……”
顧青未眨了眨眼,倒也消了些氣。
這年頭,普通百姓稱雙親都是喚了爹娘的,哪有這般喚父親母親的,這少年的身份隻怕還真不一般。
叫甯盼的少年這時候倒是有了談興。
前幾天是端午,京城不僅有賽龍舟,還舉辦了燈會。
少年是跟着二叔一起出來看燈會的,卻不想那燈會上有一夥專門拐賣孩子的拐子,雖然他的年紀大了些,不太符合那些拐子的要求,但誰叫他長得好看呢?
于是就這樣被拐子逮着機會就給打暈了帶出了京城。
自己是在二叔的眼皮子底下走失的,也不知道二叔現在得有多着急呢。
還有父親母親……
想着這些,甯盼便有些垂頭喪氣的。
若不是他機靈,那些拐子又沒有怎麽防備,他隻怕連跑都跑不出來,現在還不知道會被人賣到哪裏去呢。
但就算是跑了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隻能傻呆呆地坐在那巷子口,兩天下來,卻是被人當作是乞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