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淳原本正看着前面,聞言便也回頭看向顧青未,朝着她輕輕一笑。
與顧青未坐了同一輛馬車的顧青漣見狀,原本就有些不高興的她一張嘴一噘,忍不住刺了顧青未幾句,“七妹妹,平時在府裏嬷嬷是如何教我們的?你掀開簾子往外張望就已經有些不妥了,還這般大呼小叫的……”
說到這裏,顧青漣心情又多了幾分抑郁,她瞪了顧青未一眼,“成何體統!”
顧青未聞言略有些得意地睨了顧青漣一眼。
她知道六姐姐爲何會不高興。
這次是六嬸的父親做六十大壽,這樣的喜事身爲女兒女婿的六嬸和六叔自然不能缺席,六姐姐顧青漣和小十恒哥兒自小就長在清河,也少有機會往晉州的外祖家去,六叔六嬸就商量着把他們也一塊兒帶上了。
原本這是六房的事,但架不住顧青未也想跟着一起去晉州。
六叔向來疼她,被她拉着撒了一通嬌,又哪裏還能不應下來,後來還親自去尋了秦氏,這才成功将顧青未也領着一起往晉州去。
顧青漣也就是因爲這件事而不高興的。
在府裏祖母向着歡姐兒也就罷了,做祖母的要喜歡哪個孫女,她自也不能說什麽不對,可是自己的父親卻也跟着更疼愛歡姐兒些,這就讓顧青漣有些不能忍受了。
明明她才是父親的女兒,可放在那不知情的人眼裏,隻怕還會以爲歡姐兒才是父親的女兒。
什麽,她多想了?
哼,父親不讓任何人輕易進的書房,滿府上下也隻有歡姐兒可以随意進出,有一次她偷偷溜進去,還見着父親将歡姐兒抱在身上教她畫畫,就連歡姐兒将父親的衣裳弄髒了,父親也一點沒生氣!
平時這樣也就罷了,顧青漣好歹也是個做姐姐的,忍也就忍了。
可是!
這次是她的外祖父過大壽,與歡姐兒又有何幹系?
憑什麽,她拉着父親的袖子随意求了一番,就能跟着他們一起去晉州?
這讓滿以爲這次總算能甩開這個妹妹的顧青漣很是不忿。
她也不敢在父親和母親跟前表現出什麽來,便也隻能對着顧青未瞪眼睛了。
偏偏,顧青未還并不将她的瞪視當作一回事!
就在這樣的氣氛之中,到了午膳時間,馬車入了沿途的鎮子,最終停在了一座客棧前。
等到飯菜上了桌,顧青未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轉了轉,看着旁邊還有幾分氣悶的顧青漣,她略有些讨好的用公筷夾了一筷子顧青漣平素就愛吃的菜,揚着笑臉道:“六姐姐,這是你最愛吃的!”
顧青漣原本正生着悶氣呢,卻被顧青未那笑容給晃得有點眼花。
原本一肚子的氣,便也這樣不知不覺的就散了去。
她們到底也是姐妹。
顧錦源和文氏看着這姐妹倆的互動,跟着便相視一笑。
顧青漣和顧青未之間的氣氛緩和了,接下來的這一路,兩人倒也有說有笑起來。
馬車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之中進了晉州城。
晉州位于河間府,也算是極爲繁華,顧青未打小就長在清河,就算顧氏乃是名門望族,但清河到底也隻是個縣城,比起晉州也是略有不如的。
所以,打從進了晉州城,顧青未和顧青漣便都有些新奇地偷偷從車簾的縫隙裏往外張望。
這次顧青未可沒将車簾給掀起來了。
她好歹也是顧家精心教養出來的小姐,之前在外面人少也就罷了,若是進了城之後還這般,叫人知道了她們的身份,豈不是要給顧家蒙羞?
身爲顧氏女,什麽事可以做,什麽事不能做,顧青未和顧青漣都知道得很清楚。
馬車一路駛到了文家。
六嬸文氏自打嫁進顧家之後也極少有機會回娘家,這次一回來,見着父母親人,話還沒說幾句,就已經先落下兩行淚了。
文家老太爺的六十大壽辦得極爲熱鬧,因文家在晉州也是極有聲勢的,壽宴當天,幾乎晉州城有頭有臉的人都齊聚于文家。
顧青未和顧青漣身爲文家的表小姐,自然也受到了文家姑娘們的熱情款待。
一行人在文家住了差不多半個月,文氏和顧錦淳才向了文家老太爺和老太太辭行。
馬車眼見着即将要出晉州城了,顧亦恒眼瞅着街邊兒上叫賣的糖人兒好看,非得吵着要買上幾個。
顧錦淳和文氏都不是會苛待了孩子的人,又是極不容易才能走這樣一遭,自然是盡可能的滿足顧亦恒的要求,便吩咐将馬車停了下來。
這下倒也将顧青漣的興趣也勾了出來,直嚷着也要跟着去畫糖人兒。
顧錦淳和文氏自然也允了。
顧青未對這糖人兒沒什麽興趣,便也沒過去,隻自己留在馬車上。
正好一陣風吹過來,穿邊的車簾就這樣掀開了一半,顧青未順着那空隙往外一看,眼睛就再也沒轉開來。
那是一處巷口,一隻斷了腿、渾身髒兮兮的小狗一邊甩着在泥坑裏弄濕的毛,一邊低聲嗚咽着,而在這隻小狗旁邊,一個小乞丐正靠着牆有些茫然地看着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事實上,說他是小乞丐倒也有些不盡然。
那是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他臉上沾了些雨後的泥水,因爲頂了一頭亂發而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隻知道他的一雙眼睛極爲明亮。
少年身上穿的衣物可以看出來不似一般小乞丐那般破破爛爛的,卻也是髒兮兮的,不知道多少天沒有換洗過了。
要知道,這可正是盛夏。
顧青未下意識的就皺了皺眉。
她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小乞丐,清河縣裏就有,偶爾她跟着長輩們出門了,見着那些無家可歸的小乞丐,多多少少的總會讓人給些銀子。
可這一次……
不知道爲什麽,顧青未卻不想給銀子了。
她偏頭想了想,招呼着跟了她一起來的秋岚和畫屏一起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