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将他收拾好,顧青未才輕手輕腳的躺到了甯緻遠身邊。
裏面是熟睡的晟哥兒,外面是将要與其共度一生的人,顧青未隻這樣一躺下,便覺得格外的安心。
當然,她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
她翻過身看着甯緻遠,一手撫上甯緻遠的臉,輕輕撫了撫,待聽到甯緻遠的輕聲咕哝,知道他還沒完全睡着,這才繼續問道:“越之,你快告訴我,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
喝醉了的甯緻遠反應有些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迷瞪着眼看向顧青未,“歡顔,你忘了啊,很多年前,在晉州,那個小巷子裏你遞出去的一個饅頭?”
晉州,饅頭?
顧青未一愣,然後,随着這個答案,她的思緒也飄往那久遠的以前。
前世今生,她也隻往晉州去過一次而已。
那是前世十一歲那年,六嬸的父親做六十大壽,六叔陪着六嬸回娘家,顧青未那時就喜歡纏着六叔,于是非得要跟着一起去,六叔六嬸被纏得無奈,便也将顧青未一起帶去了晉州。
六嬸在晉州還有個陪嫁的莊子,做完壽之後,六叔還陪着六嬸去莊子上住了一些時日。
也就是在晉州的街頭,顧青未用一個饅頭救了一個差點餓死的少年。
甚至,後來她随着六叔六嬸一起往莊子上去時,那少年都遠遠的跟在了後面。
這一世顧青未并沒有跟着六叔六嬸去晉州,當然也不會再救了那個少年。
隻是,她沒想到,原來,那個少年,竟然是前世的甯緻遠?
時間過去太久,顧青未其實對當時的情形隻剩下了模糊的記憶,隻隐隐記得,那個少年一身髒兮兮的,明明已經快餓昏過去了,卻還硬撐着不肯做那等向路人乞食之事,一雙眼睛更是尤其的明亮。
那竟然是甯緻遠……
得到了這個答案,顧青未心裏存了兩世的疑惑也終于解開了。
前世她就一直不明白,爲何身在清河,與京城的定國公世子沒有任何聯系的她,爲何會突然得了定國公府的求親,而成親之後,甯緻遠又爲何會無緣無故的對她那般好。
原來,這世上真的沒有什麽無緣無故的愛。
她與甯緻遠,早在那麽多年以前,就已經有過交集了。
而她,卻對此毫不知情。
顧青未心裏一時之間隻剩說不盡的複雜。
除此之外,也還有喜悅,以及對甯緻遠獨自守着這件事兩世的憐惜。
她……
應該早點想起來的。
想來,甯緻遠也一直是這樣期待着的吧。
這一、夜,顧青未做了一個夢,夢裏是那久遠之前的往事。
醒來時,她回想着夢裏的情景,有種不知今夕何昔的茫然。
一扭頭,就見着甯緻遠正眼中含着笑看着她,“歡顔,又做了什麽夢?怎的看着倒似……不認識爲夫了?”
甯緻遠的聲音裏帶着些戲谑。
顧青未眨了眨眼,想着之前的那個夢,以及昨晚甯緻遠說的那些話。
她可不就是,差點就不認識他了?
或者說,這麽多年來,她從沒有完整的認識過他。
沖着甯緻遠笑了笑,顧青未撫上他的臉頰,聞着他那雖然過了一晚,卻仍殘留的酒味,“可不是,做了個夢,突然覺得有點不認識你了……”
甯緻遠這時已經忘了自己昨晚都說了些什麽,隻當這是顧青未在與他說笑。
他略撐起身體,然後朝着顧青未的方向一壓,在她唇上重重印了一下,“那現在呢,還認識嗎?”
顧青未先是失笑,然後搖了搖頭,“還是不認識。”
甯緻遠眼裏閃過幾許笑意,他作勢很是爲難地想了一會兒,之後一把将顧青未緊緊摟在懷裏,“那這樣,還認識嗎?”
顧青未于是輕笑着将頭埋進甯緻遠的胸前。
雖是冬日,但兩人身上都是睡覺的時候穿的單衣,這般緊緊貼在一起,再加上甯緻遠還有幾分酒意,幾乎是瞬間就有了不可說的反應。
顧青未見狀連忙将他往外推了推。
這可是大早上,哪裏就能胡來。
甯緻遠好不容易将人摟在懷裏,又怎麽會輕易放開。
先前顧青未說的不認識他的話,雖然明知道隻是玩笑,但他莫名的就是有些在意,急需用這種方式來感受顧青未的存在。
顧青未多少看出了幾分甯緻遠的心思,心下一軟,正想着要不要由着他胡來一番,就聽裏面原本睡着的晟哥兒先是半睡半醒間“嗯啊”了幾聲,然後睜開眼,一眼就見着了顧青未和甯緻遠,小臉上先是揚起笑意,喚道:“父親……母親……”
雖然吐字算得上清晰,但還不太連貫。
顧青未于是輕輕掩了唇笑。
甯緻遠忍不住往晟哥兒那裏瞪。
晟哥兒哪裏能分辨出甯緻遠眼神裏的意味,隻當作甯緻遠是在逗他玩兒,一邊“咯咯”笑着,一邊伸出小手往甯緻遠這邊抓。
見着這對母子倆,甯緻遠哪裏還能有什麽辦法,最終也不過無奈地歎了口氣而已,然後伸手将晟哥兒抱起來舉高高。
一時之間,屋裏倒隻能聽到晟哥兒開心的笑聲。
顧青未在旁邊看了許久,這才笑着起身。
沒要丫鬟們幫忙,顧青未和甯緻遠一起替晟哥兒穿戴好了,然後才一起往了楚靜姝和甯景昌那裏去用早膳。
等到顧青未回到漱雲居,才将府裏的事處理好了,正準備去書房看看甯緻遠在做什麽,不想楚雁南這時候來了。
顧青未還有些詫異。
說起來,自從楚雁南定了親之後,就一直被莊王妃拘在家裏學規矩,就連昨兒晟哥兒的周歲宴都沒見着她。
上次見着楚雁南,還是她替顧青未送甯緻遠的信那次。
怎的這個時候來了?
知道這人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顧青未一邊猜測着楚雁南的來意,一邊讓人将她往裏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