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楚雁南從未在他面前說過她的家世,但楚雁南衣着打扮無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杜仲先在京城的這三年學識沒長進多少,看這些身外之物的眼力卻是磨練出來了,當然能從中猜出楚雁南的家世絕對不普通。
至少,比他家中那個員外之女的發妻,又不知道要強到哪裏去了。
他将來可是要中進士,繼而入朝爲官的,可這官場若隻任由他自己去闖蕩,還不知道要花多少的時間在碰壁上,若是有個得力的嶽家相助……
所以,早在與楚雁南相識兩三個月之後,也就大概是一年前,杜仲先就往家中寄了一封休書,不僅毫無理由的休了于他有扶持之恩的發妻,還連一雙兒女都沒有問過。
其人之涼薄,可見一斑。
顧青未看完這些,就忍不住一聲冷笑,“靠着嶽家的資财得以繼續讀書,如今竟還想靠着另一個嶽家往官場上爬,他哪裏來的臉?”
楚雁南可是封号爲玉葉的郡主,如此軟骨頭一般的杜仲先,竟然還肖想要娶楚雁南?
顧青未爲楚雁南看人的眼光又搖了搖頭。
不過,楚雁南長這麽大也沒接觸過男女情事,再加上這個杜仲先又是個慣會作戲的,她會一時被杜仲先蒙蔽了,也是情有可原。
甯緻遠見顧青未情緒沒什麽大的波動,倒也松了口氣,将她手中的信紙抽走,然後握了她的手,“反正現在事情已經查出來了,大可以直接把這信往雁南那裏一送,到時候可不就與咱們無關了?”
他不太樂意顧青未爲了楚雁南的事如此操心。
總覺得,嗯,有其他人将顧青未對他的注意力都分了一部分一樣。
他不是吃醋,肯定不是。
顧青未看了甯緻遠這副從臉上都能看到淡淡酸氣兒的模樣,心裏一樂,小心着側着過身子就湊到甯緻遠嘴邊輕輕啄了一口,這才讓他的臉色由陰轉了晴。
“咳咳,歡顔你樂得替雁南那丫頭操心,也是她的福氣,好歹也是我的表妹,那咱們就多幫她看着點吧。”甯緻遠再開口時,話鋒不覺就轉了個方向。
顧青未便又忍不住低頭輕輕笑。
有即将落下的夕陽餘晖斜着灑到她的側臉上,那微帶了暗色的金黃将她唇畔的那縷笑容都染得多了幾分溫暖,也讓甯緻遠眼裏心裏都隻剩了顧青未一人,眼中的暖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沒說什麽動人的情話,隻将手中的一雙葇荑握得更緊了些。
有前世的那些經曆在,對如今所擁有的一切,他更懂得了什麽叫做珍惜。
這一生,他們能這樣相伴,便足矣了。
……
寒山書院是京城極負盛名的書院,雖然京城設了國子監,但國子監裏多是得了蔭恩入内的官生,各地舉薦的民生卻是極少的,所以寒山書院裏就成了許多人最好的選擇。
雖然書院之内各地來的學子不少,但有了顧青未提供的兩個名字,甯緻遠很快就将顧青未在白馬寺裏遇到的談話的兩人身份查了出來。
那個被稱爲“常林”的人名叫趙常林,與他談話之人叫餘庭安,他們口中的“明誠兄”叫廖明誠。
這三人原本與杜仲先都算得上是知交,因大家都是寒門士子,又是同窗,當然就走得近了些,其中廖明誠因與杜仲先住了一間學舍,自然也就更親近些。
後來上元燈會上,琉璃宮燈上的燈謎乃是元昌帝親自所出,算得上是極有難度,即使有不少寒門學子去湊了熱鬧,卻都沒第一時間猜出來。
廖明誠是幾人之中學問最好的,猜出燈謎之後就輕聲與同行的杜仲先讨論,卻不想杜仲先卻搶先一步用廖明誠給出的答案摘了琉璃宮燈,不僅受了追捧,還得了元昌帝那百兩黃金的賞賜。
杜仲先也是由此與廖明誠斷絕了往來的。
年輕的學子最厭恨的便是這等事,所以杜仲先雖然得了賞賜有了名聲,卻是再沒辦法在寒山書院呆下去了,這才去了白馬寺裏借宿。
杜仲先還有個嶽父扶持着,廖明誠卻是真的家境貧寒。
最近廖明誠生了一場重病,大夫開的藥方之中包含了一些名貴藥材,這些藥材都不便宜,就算有書院的同窗幫扶着,但這樣總不是長久之計,更不可能靠着家境都不怎麽樣的同窗來治好病不是?
于是,趙常林和餘庭安想到了杜仲先得去的那百兩黃金的賞賜。
他們原想着,杜仲先的名聲和賞賜都是竊取的廖明誠的,如今廖明誠生了重病,讓杜仲先拿出一部分銀子來救急治病本是理所應當的,卻不想一路尋去白馬寺,竟然連杜仲先的面都沒見着。
得知趙常林和餘庭安後日約了杜仲先在城内一家茶樓裏見面,顧青未便不由輕輕笑了笑。
也許,讓楚雁南自己親耳聽一聽她心目中溫潤如玉的君子到底是個什麽人,比任何的勸說都要來得好些。
拿定了主意,顧青未立即就寫了帖子讓人送去莊王府,約了楚雁南後日一起出門走動走動。
兩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這日顧青未沒像往常一樣睡到自然醒,而是讓了丫鬟們早些叫醒她。
洗漱用了早膳,又換了身外出的衣裳,與安平長公主禀了一聲,顧青未便領了秋岚和畫屏一起出門。
趙常林和餘庭安都不是什麽出手闊綽的公子哥,再加上他們約杜仲先見面主要是爲的從他手中拿到銀子,而不是爲了品茗,所以那家茶樓真的就是間普通的茶樓,無論是茶點還是擺設都比顧青未平時去的那些要差太多了。
所以,當在約好的地方碰了頭,又另尋了幾間鋪子随意逛了逛之後,被顧青未領着去到那家茶樓時,楚雁南忍不住揚了揚眉,“表嫂,你何時喜歡往這樣的地方跑了?難不成,這看着不起眼的茶樓裏還暗藏什麽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