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畫屏略有些遲疑地道。
她們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顧青未如今可還懷着身孕呢,如今雖然天氣已經漸漸轉暖,卻也不好在外過多的停留。
因畫屏這一聲輕喚而回過神來,顧青未點點頭,道:“行了,咱們也先回去尋母親吧。”
三人自回去尋了安平長公主,然後又在白馬寺裏用了齋飯,略作休息之後,這才動身回了定國公府。
顧青未回了漱雲居之後沒多久,甯緻遠也回來了。
看着甯緻遠脫下一身飛魚服換下家常衣裳,顧青未道:“越之,你讓人去查查寒山書院可有叫明誠和常林的可好?”
甯緻遠坐到顧青未身邊,聽她提起寒山書院,就知道她這又是在爲楚雁南的事而操心了。
擡手捏了捏顧青未這些日子變得稍顯豐盈的臉頰,他滿意地點點頭,應允下來倒也極爲爽快,“行,回頭我就着人去查查看,對了,上次不是讓人去那個杜仲先的家鄉查他以前的事嗎,這一查,還果真查出些事來了……”
甯緻遠說着話,就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來。
顧青未擡手就要去拿那封信,卻被甯緻遠給制止了。
“越之?”顧青未有些疑惑地看向甯緻遠。
甯緻遠道:“歡顔,就算咱們與雁南那丫頭還沾着親,你與她也是手帕交,但這件事到底是别人的事,你可别爲了他人之事反倒将自己氣着了,你如今腹中可還懷着我們的孩子。”
他說得慎重。
顯然,去杜仲先的家鄉調查出來的不會是什麽好消息。
顧青未擡手就在甯緻遠的手背上掐了一把,她是關心楚雁南,可她也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又豈會因爲這件事就累及腹中的孩子?
嗔了甯緻遠一眼,顧青未将那封信拿過來打開。
雖然早就猜到了這信中的内容不對,但真的看到了之後,顧青未仍爲這杜仲先的無恥而吃驚了一番。
楚雁南與她說的,杜仲先因家境貧寒且一心想在科舉上有所建樹,所以抱了不金榜題名不娶妻的念頭,是以是不曾娶妻的,而且這個說法還得了杜仲先同鄉的證實。
可是,甯緻遠派人調查到的情形卻是大不相同。
杜仲先如今确實是沒有妻室,但隻是如今,以前,卻是有的。
杜仲先的家鄉在一個極爲偏僻的小鎮上,他的父親是個落魄的老秀才,因讀了幾十年的書也沒能考取個舉人的功名,最後心灰意冷之下便開了間私塾教些蒙童識字。
雖然落魄,但杜仲先的父親到底還是個秀才,靠着學生交的束修以及幫人寫信之類的,杜家的日子倒也不是過不下去。
後來杜仲先出生了,而且自幼還有幾分靈慧,其父自然而然的就将自己沒能一展的抱負全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立志要給杜家供養一個進士出來。
可供養一個讀書人的花費卻是不低,杜家的日子也隻是能過得去而已,再加上一個自幼讀書的杜仲先,卻立即就有些緊巴巴的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杜仲先倒也确實争氣,十七歲上就考中了秀才有了功名。
這原本是喜事,但杜家二老這時已經實在無力繼續負擔杜仲先讀書的費用了。
在秀才之前,杜仲先的父親可以手把手的教他,但在秀才之後,爲了不拖了杜仲先的後腿,他父親卻不敢再繼續教他,而是将他送到了書院中去。
要交的束修,平時住在書院的各種花費一加起來,杜家立即就不堪重負起來。
也就是在這時候,一個鄉紳員外看中了杜仲先的潛力,主動向杜家二老提出結兒女親家的想法。
那位員外的女兒雖然不能說生得花容月貌,但也能算小家碧玉了,而且又自幼随了西席讀書識字,也不是那等目不識丁的粗鄙之人。
杜仲先的父親這時也實在沒有多的能力供杜仲先繼續讀書了,所以在員外提出兩人成親後就由他一力承擔杜仲先讀書的費用之後,就一口應下了這門親事。
所以,十八歲上,才中了秀才沒多久的杜仲先就娶了那員外的女兒爲妻。
兩年之後杜仲先又中了舉人,他的發妻也替他生下了一雙兒女。
原本這樣的日子也算是很多人都羨慕不來的了,但杜仲先卻并不滿足,他自幼就被父親灌輸了要考中進士光宗耀祖的念頭,又豈能甘心止步于舉人?
他當然是要進京赴考的!
秋闱的第二年就會舉行春闱,剛中了舉人的杜仲先當然是沒有把握第二年就金榜題名的,但他卻拿了一個提前進京熟悉京城的氛圍,以及在京城尋了更好的書院和先生的理由,在中了舉人之後沒多久就進京了。
這一走,又是三年。
最開始時,杜仲先還時常寫了家書回去,問問發妻,以及一雙兒女是否安好,但在見慣了京城的繁華之後,他的家書便也越來越少,就算往家裏去信,也多是因爲手中沒有銀錢了,卻似完全忘了家中還有妻兒在等着他。
而杜仲先與楚雁南所說的,因家境貧寒而不得不借宿于寺廟之中,卻是一半真一半假。
他确實是因爲手頭緊才借宿在寺廟之中,卻不是因爲家境貧寒。
在與發妻成親之後,杜仲先的所有花費便都是由了嶽父家出的,那位員外家中隻得一女,雙頗有資财,是以從未在錢财上虧待過杜仲先。
可以說,杜仲先成親之後的日子,比他成親前要好了太多了。
隻不過,是因爲杜仲先進京之後那明顯到叫人不得不警惕的變化,他的嶽父刻意削減了他的花費想給他點敲打而已。
事實上,與楚雁南相遇之時,杜仲先就已經行了元昌帝那百兩黃金的賞賜,說手中沒有錢财所以隻能借宿寺中,這卻也非事實。
隻怕,也隻有因爲第一印象而對杜仲先存了好感的楚雁南,才會沒有仔細想他話中這些不對勁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