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先成日裏想着這件事,就差沒一夜白頭了。
太過在乎如今以及即将擁有的一切,杜仲先最後竟然想出了一個永絕後患的主意,那就是雇兇去将真正寫出那首詩文的同窗殺了,這樣一來,将來就算有别的知情者質疑,但也已經死無對證了嗎?
昏了頭一般,杜仲先就這樣铤而走險走上了不歸路。
但他那時可還沒娶到官家小姐,就算接受了那位大人的一些資助,也不可能有太多的銀錢可供他揮霍到這件事上,所以最後能雇到的,也不過就是幾個不入流的小混混而已。
而後來,事情也真如杜仲先所想的那樣,他的同窗被幾個小混混随意找了個理由活活打死了。
京城乃是天子腳下,出了人命案子當然不可能随意處置了,而且出事的還是寒山書院的學子,自然立即就得了官府的慎重對待,偏生那幾個小混混首尾還沒收拾幹淨,沒兩日就被拿住了。
幾個小混混而已,又能指望他們的骨頭有多硬?
還沒用刑,就先把什麽都招了出來。
杜仲先,也就是這樣被幾個小混混咬出來的。
牽扯上了人命案子,自然不可能再迎娶官家小姐,而寒山書院裏知道杜仲先與那位同窗之間糾葛的也不隻一人,他雇兇殺人的動機簡直藏都藏不住。
最後,杜仲先被判了個秋後處斬。
他的所爲在衆多學子之中也引起了公憤,竊取了别人的詩文搏名聲也就罷了,在别人原諒了他之後竟然還因害怕事情敗露而買兇殺人!
義憤之下,據說行刑那日,有大批的學子到午門外看他的下場。
也是因爲這件事,之後的那次春闱比往常都要嚴格了許多,就是唯恐會再出現這種竊取他人文章之事,更意外的揪出了幾個試圖舞弊之人。
楚雁南放在心上的,竟然是這樣一隻惡狼!
顧青未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是極想現在就去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楚雁南的,可她所知的畢竟是前世發生的,這一次到底有沒有發生過這種事還是兩說,看杜仲先如今似乎沒什麽名聲的樣子,多半是還未發生。
就算她與楚雁南是閨中密友,但她拿了一件根本就還沒發生的事去勸楚雁南遠離她的情郎,隻怕楚雁南也是不會盡信的。
可是……
若是就此放任事情發展下去,以前世這杜仲先的狠毒,很難說他在楚雁南面前表現出來的這些,到底是不是他的僞裝。
如果是……
顧青未皺起眉頭,心裏跟着就是一急。
放眼這京城,能算得上她朋友的,也就隻有楚雁南、葉流蘇、梁詩詩三人而已,她當然是希望她們三個将來都能有個好歸宿。
但這歸宿,絕對不是指的杜仲先這樣狠毒又擅長僞裝的卑劣小人。
想起昨天楚雁南所描述的那些,溫潤如玉,溫文儒雅,隻怕泰半都是裝出來的吧。
顧青未在這裏急得不知要如何是好,甯緻遠卻看着她一張臉一會兒陰一會兒雨的覺得有趣,就差沒抓把瓜子嗑了。
苦思的空隙見着甯緻遠這副置身事外看好戲的模樣,顧青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就知道看戲!”
甯緻遠心裏委屈啊。
顧青未可什麽都還沒與他說呢,什麽都不知道,他還能說什麽?
但他也知道,現在的顧青未是要他哄着的,所以也不爲自己争辯,輕輕拍了顧青未的背哄道:“好了好了,都是爲夫的錯,歡顔你不如好好與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又與那個杜仲先有什麽關系,然後我再幫着你出主意成不成?”
顧青未也知道自己這脾氣發得莫名其妙的,被甯緻遠這樣一哄,也就順着台階就下了。
然後,她略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應不應該将楚雁南的事說出來。
畢竟,這也是楚雁南的私事,楚雁南将事情告訴她,那是對她的信任,可她若是将這件事告訴了甯緻遠……
但很快,顧青未一咬牙就拿定了主意。
她擡頭看向甯緻遠,“是這樣的,昨兒三哥和三嫂的喜宴上,我遇到了雁南,她與我說起了一件事……”
顧青未将楚雁南與杜仲先的事說了一遍。
“如果不知道也就罷了,偏偏我現在還知道了這個杜仲先不是什麽好人,若是雁南被他所迷惑,最後真的犟着一定要嫁給他,莊王和莊王妃多半是拿她沒有辦法的,可這樣一個人……”
絕非良配啊。
甯緻遠聽了卻半點不似顧青未這般擔心,他撇了撇嘴,“雁南那丫頭好歹也是皇室的郡主,若她還會被這樣一個人所迷惑,那将來要有什麽苦果,她也隻能自己咽下去。”
即使楚雁南算起來還是甯緻遠的表妹,但甯緻遠卻顯然沒想過要替她操這樣的心。
但看着顧青未那滿臉的不贊同,不過片刻甯緻遠就又舉了雙手投降。
嗯,好歹也算是他的表妹,又與歡顔交好,能讓她少走點彎路,他幫上一把也是無妨。
“那,歡顔你想如何?”甯緻遠問道。
顧青未這才又露了笑臉,她沉吟片刻,“當然是要叫雁南看清楚這個杜仲先的真面目,可咱們知道的這些事現在都還沒發生過,我也不知道要拿什麽來說服雁南了。”
甯緻遠聽了揚手揉了揉顧青未的發絲,失笑道:“你就爲了這麽點事煩惱這麽久啊,這有何難的,杜仲先前世能幹出買兇殺人這種事,屁、股底下指定幹淨不了,他在京城這麽久,總是能查出點什麽來的,再叫人往他家鄉走一趟,就不相信不能抓到他的小辮子。到時候,你再把證據往雁南那裏一送,該如何做決定,那就看她自己了。”
說到最後,甯緻遠面上有些淡漠。
這世上多的是一定要飛蛾撲火的女子,若楚雁南明知道這個杜仲先不是良人,還非得要往火坑裏跳,那誰也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