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太太的聲音尖利,這樣閉上眼一通喊,倒也罕見的有了幾分破釜沉舟的氣勢。★
隻不過,她把這氣勢用錯地方了。
顧青未前世幾十年下來,形形色色的人也見了不少,但要比不要臉,還真沒幾個能比得過常老太太。
五年前不顧當初求娶顧錦琳時的承諾,替常進州物色妾室不說,後來常進州沒把持住和常家表妹滾在了一起,那常家表妹還與顧錦琳先後有了身孕,爲了常家表妹腹中那苟合得來的孩子,這老太太萬般維護着常家表妹,直接導緻顧錦琳鐵了心的要與常進州和離。
和離書上都寫得清清楚楚,顧錦琳腹中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再與常家沒有任何關系。
後來常家出事,常老太太還打了從顧錦琳那裏得些好處的主意,領着常家表妹一路來到清河,出于嫉恨不僅辱罵顧錦琳,還拿她肚子裏的孩子說事。
待現被她看重的侄女隻生了個女兒,而顧錦琳生了個兒子,如今甚至還打起了擇哥兒的主意。
顧青未再次疑惑,她的臉怎麽就這麽大,臉皮怎麽就這麽厚呢?
不過想想也是,若不是臉皮厚,常老太太也不能在常家表妹跟人私奔了之後勉強養活她自己和她那小孫女。
在常老太太跟前蹲下,顧青未将這張爬滿了皺紋的臉仔細打量了一番,“老太太,你還記得‘異想天開’這四個字是怎麽寫的嗎?”
好歹曾經也是經曆過富貴的,常老太太又豈會不識字,這時聽顧青未這親一說,她連自己那離譜的要求都給忘了,隻以爲是顧青未故意羞辱她。
可顧青未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當初和離書上寫得清清楚楚,姑姑帶着孩子與你兒子和離,男婚女嫁各不相關,孩子也與常家沒有任何關系,如今見姑姑把日子過好了,這是眼紅了?你想把擇哥兒要回去?”
“你如今過成這種樣子,能給擇哥兒什麽?讓擇哥兒跟着你挨餓受凍,再變成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野小子?”
“到底擇哥兒也是你唯一的孫子,我猜,你倒也不會想害他,莫不是想着隻要把擇哥兒攥在了手裏,就能捏住姑姑的軟肋,姑姑自是舍不得叫擇哥兒毀了一輩子的,總會替他安排好一切,而你,你是不是認爲,哪怕隻是顧忌着擇哥兒,姑姑也會養着你,以及你那個生母跟個貨郎私奔了的孫女?”
“或者說,你也知道你是不可能把擇哥兒從姑姑這裏帶走的,所以這樣鬧隻是想趁着姑姑姑父進京之前拿些好處?”
顧青未說這番話并沒刻意壓低聲音,就連那些或明或暗正在看熱鬧的人都聽了個清楚。
若說先前還有人同情常老太太,那這會兒就隻剩下鄙視了。
因爲常老太太實在太能作,這幾年清河百姓們也算是對常家的事有幾分了解。
拿了親孫子作伐子來算計已經與她兒子和離的顧錦琳,這老太太哪怕落魄至此,也還是太精了。
常老太太被顧青未把所有心思都道了出來,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就算和離書上寫了又如何,血脈親緣難道是幾個字就能斷得了的?就算擇哥兒姓周,他也是我的大孫子,做祖母的要求孫子孝敬,那豈不是天經地義?”
說到後來,常老太太也變得理直氣壯了起來。
顧青未站起身,微微一笑,“老太太這話說得确實在理,不過,擇哥兒現在還隻是個不到五歲的孩子,要求他孝敬是不是爲時過早?你放心,姑姑把擇哥兒教得很好,他定不會是個無情無恥之人,待他日擇哥兒成年了,怎麽也不會棄你這個祖母于不顧的,所以啊,老太太你還是先耐心的等等吧。你也别想着能從我姑姑那裏拿些什麽,畢竟,孫子孝敬祖母是應該的,可叫一個已經和離的女人養着從前那不慈的婆婆,卻是哪裏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常老太太差點沒跳起來。
顧青未簡直把她所有的話都給堵了回來。
十幾年?
她已經是五十幾歲的人了,過的又不是從前那養尊處優的日子,她還能活到擇哥兒成年的時候?
這顧家姑娘,分明就是想讓她享不到孫子的福!
常老太太惡狠狠地瞪向顧青未,卻被顧青未下一句話給噎住了。
“老太太應該聽說過一句話,龍有逆鱗,觸之必怒,對于姑姑來說,兩個孩子就是她的逆鱗,她可以爲了擇哥兒而容忍你多年,也可以爲了擇哥兒讓你再也沒有辦法來鬧騰。老太太不妨回想一下,從前常老太爺那個受寵的小妾不過是眼饞你房裏的一扇屏風,就被你割了舌頭賣了出去,如今你指着與姑姑搶擇哥兒,你覺得姑姑會如何?”
顧錦琳嫁給常進州十幾年,也就隻有過一個讓她添堵的常家表妹,可常老太爺的妾室姨娘卻有好幾個。
當年常老太太房裏擺了一扇價值不菲的屏風,常老太爺的一個寵妾出于豔羨或者邀寵,隻不過是在常老太爺跟前多說了幾句,就被常老太太後來随意尋了個理由割了舌頭賣了。
可這件事如今知道的人應該很少才是,就連顧錦琳隻怕都不知道,眼前這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又是從何得知的?
顧青未卻沒想替常老太太解惑,“老太太,你如今雖然過不上什麽好日子,但至少也還有吃有住活得下去,若是不想回到常家祖宅,你最好安分些……”
先前顧青未說了那麽多,都比不上“常家祖宅”這幾個字。
常老太太瞬間就被震住了。
常家滿門男丁皆被流放,女眷有娘家可回或有其他出路的都早早另尋出路,如今還留在常家祖宅的,都是些無路可走的。
女人一旦陷入絕望,能做出來的可怕之事一般人簡直難以想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