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過去,從前老太太身邊的紫蘇、紫竹、紫雲、紫菱四個大丫鬟早已經配人嫁了出去,然後從原先的二等丫鬟裏提了四個做大丫鬟,翡翠就是其中之一。
能成爲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翡翠當然不會是個愚笨的,至少,她是個極會看眼色的,知道七姑娘是這府裏姑娘之中最得臉的。
沖着顧青未福身一禮,翡翠也不隐瞞,道:“回七姑娘,老太太那裏有客到訪,是以特意喚了七姑娘過去與客人見見面。”
顧青未輕“哦”了一聲,也沒繼續追問,喚了畫屏與秋岚過來替她更了衣,就随着翡翠一起去了延壽堂。
延壽堂裏這時人可不少,除開老太太幾人,各房的姑娘們也都盡數到場,便是出嫁歸甯的顧青芙,也被請了來,畢竟,要說救甯緻遠的人,顧青芙也是其中之一。
五年過去,顧家各房姑娘們大多都到了待嫁的年紀,所以從今年開始,除了才七歲的顧青繪,其他人倒也再不用去榮慶堂裏讀書和學規矩了。
雖然延壽堂裏人不少,但顧青未一跨進房門,第一眼就看到了立于楚靜姝身後的甯緻遠。
在此之前,顧青未從未想過,她會這麽快的就與甯緻遠如此正面相對。
如果早知道前來拜訪的人就是楚靜姝與甯緻遠,就算是裝病,她也絕對不會離開未明居半步!
緊緊抿着唇,顧青未在秦氏身後低着頭站定,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當成一根木頭。
“這位是安平長公主,那天你們救回來的,就是安平長公主的獨子,所以長公主與甯世子是特意來向你們道謝的。”老太太隻這般簡略的介紹了一遍。
顧家的姑娘們就沒愚笨的,聞言哪裏聽不出老太太的冷淡,于是也都在與楚靜姝行過禮之後閉口不言。
明明有這麽多人,偏生屋裏安靜到了極點,氣氛一時之間便尴尬起來。
若是一般人,自然能明白做主人的是不歡迎自己,識趣些的也就主動告辭了,但楚靜姝乃是當朝長公主,生活在皇宮裏的那些年她什麽人什麽事沒見過,皇家公主可以是高貴不容侵犯的,但當她真的能舍下臉面時,她也可以是讓人無可奈何的。
依舊帶着盈盈笑意,楚靜姝視線自幾位顧家姑娘面上掃過,嘴裏的誇贊都不帶重樣兒的。
“老太太與大夫人可真是有有福氣,府上有這麽幾位比那帶着露珠的花骨朵兒還嬌豔幾分的姑娘,可不像我那府裏,攏共就緻遠一個皮猴兒,看得我都想搶上一個回去養着了。”
堂堂長公主,在受到冷待時不僅沒表現出半分不高興,還如此誇贊家中晚輩,老太太和秦氏對楚靜姝倒也有了幾分佩服。
而楚靜姝,這番話說完之後,卻是微偏了頭,拿餘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甯緻遠。
那所謂的命定之人她是沒辦法分辨的,可洞虛道長說得那般笃定,是不是,隻有緻遠自己才能知道到底是誰?
然後,楚靜姝果然就現了甯緻遠的異常。
老太太作爲長輩和主人,理所應當的坐了上座,秦氏坐在老太太左下,而楚靜姝則坐了老太太右下,正好與秦氏相對而坐。
而她的盼哥兒,這會兒雖然表面上看是目不斜視,直視前方,但他的正前方立着的,正是顧家大夫人的獨女,顧家的七姑娘。
楚靜姝心裏又是稀奇又是興奮。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她的盼哥兒自會說話起就表現出了不同于普通孩子的聰慧,打從能走能跑開始就跟着父親習武,後來更是在讀書一事上展現出了許多人難以企及的天賦,更是在少年時就有了才子的名聲。
世人大多都會把才子與風流聯系在一起,可楚靜姝卻能肯定,她的盼哥兒這些年來絕對是潔身自好的,甚至在遇到某些想借他才子名聲博上位的風塵女子時向來都是回避的,便是那些出身不凡的京城貴女們,也從沒見他與誰多說幾句。
可這樣的盼哥兒,今天竟然會雙眼直一般的盯着一個小姑娘看?
這可真是稀奇了。
托了甯緻遠的福,楚靜姝也開始注意起顧青未來。
顧青未自打進門就沒開過口,隻盡力将自己藏在秦氏身後,想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可秦氏到底是坐着的,又怎麽能将她的身形完全擋住,所以不可避免的,甯緻遠的視線毫無遺漏的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帶給她如芒刺在背般的感受。
要是可以,顧青未真的恨不得将甯緻遠的一雙眼珠子給挖出來。
看什麽看,莫非是認出她了,想要報當年那一掐之仇?
顧青未如此恨恨地想。
這時,楚靜姝亦望向她,開口問秦氏,“大夫人身後這位,就是府上的七姑娘吧,果然鮮妍奪目,氣度不俗。”
顧青未仍垂頭不語,心裏去忍不住冷哼一聲。
她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過,低頭裝了這麽久的鹌鹑,楚靜姝是從何看出她的氣度不俗了?
前世她與楚靜姝也做過許多年的婆媳,有個身爲長公主、在後來新皇登基後又晉爲大長公主的婆婆,顧青未初時也是壓力極大的,但相處了一段時間才知道,她的公主婆婆并不是什麽難以相處之人,隻不過自幼在皇宮裏長大,性子溫和中透着些冷漠,所以顧青未一直與楚靜姝并不親近。
但即便是這樣,當初在她生産後,沒出月子就那樣與甯緻遠鬧了一通,楚靜姝卻是一直站在她這一邊的。
想到這些,顧青未對這位從前的婆婆其實是有感激的。
不過,縱是這樣,也不能改變她對甯緻遠那幾乎要直的眼神的厭惡。
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暗暗轉了轉,下一刻,她便想出了法子。
瞅了瞅站在身邊的顧青繪,顧青未悄悄伸出手在顧青繪掌心寫了幾個字,然後向楚靜姝回以羞澀的一笑,“長公主過獎了,小女姿容粗鄙,倒是唯恐會吓到長公主了。若要說明媚鮮妍,東邊鄰家有一女,增一分則太長,減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與她比起來,小女就差太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