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也隻是爲了在常老太太面前賭口氣,卻得到了這樣意料之外的回答,顧錦琳微微一怔。
不僅是顧錦琳,在場所有人都因這突然的變故而靜了下來。
這裏是供香客休息的禅房,雖然沒有明文規定隻能有女眷出入,但一般情況下男子也會主動避着禅房這一片的,是以大家竟都沒注意到,人群之外何時來了個男子。
驚訝之後,那些看熱鬧的女眷們心裏卻都湧出股興奮感來。
在如今這種年代,女眷們大多成日裏都關在宅子裏,就連出門上個香也不是常有的,平常能聽到的八卦也左不過是些家長裏短的事,這時親耳聽了顧錦琳和那男子在大庭廣衆之下,一個問人願不願意娶自己,另一個還偏生答了“我願意”。
哪怕稍嫌離經叛道了些,總歸也是叫人有種看畫本子的感覺。
唯有常老太太,這時隻差沒氣炸了肺。
從聽到那聲“願意”,常老太太就急着将這拆自己台的後生仔細打量了一番。
然後,哪怕表面上不願承認,常老太太心裏也知道,這突然出現的男子,還真如顧錦琳所說的那樣,比他的兒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常家怎麽說也是官宦人家,常老太太縱是沒什麽大見識,卻也能認出男子身上穿的衣裳。
所以,謾罵的話到了嘴邊,卻又不得不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可要常老太太就這樣輕輕揭過,她心裏又憋屈得慌,于是又轉頭瞪向顧錦琳,不屑地道:“原先還道你至少也是個大家閨秀,卻不成想你可比誰都會勾人,這才與進州和離幾天,就已經找好了下家,呵!”
一個“呵”字,就将常老太太此刻的不屑與憤怒表達了個淋漓盡緻。
顧錦琳聽了眸色也跟着一冷。
先前劉氏向她提起再嫁之事,還說有個再合适不過的好人選,她就是因爲不想傳出什麽難聽話而推了的,沒想到常老太太仍能往她頭上潑髒水。
不過,比起先前,顧錦琳此刻可坦然了許多。
她也算是想開了,她畢竟還年輕,将來的日子還長着,又有老太太和兄嫂照應着,有很大的可能都會再找個人嫁了,到她再嫁時,想必常老太太同樣能尋出更難聽的話來說,既然如此,她還在意旁人的想法做什麽?
還不如,選了讓自己最舒服的路走着,隻要她自己行得正,旁人的話于她自然便無足輕重了。
所以,顧錦琳先是遙遙向那男子微彎了膝表示感謝和歉意,然後面色平和的對常老太太道:“念着從前的情分,我還稱你一聲老太太,可老太太也别以爲如此就可以随意往我身上潑髒水,别說我如今還沒想着再嫁,就算我明天就改嫁又如何?我既已與常進州和離,我的事便與常家和老太太再無關系,若是下次再從老太太嘴裏聽到什麽難聽話,就别怪我手下無情了。”
嫁去常家十幾年,常老太太也沒聽顧錦琳說過這樣強勢的話,所以她竟下意識的顫了顫,然後嘴唇噏動了一陣,到底沒再放出什麽狠話來。
顧錦琳見狀心裏又微微一歎。
現在回想起來,她這些年因爲未能生下一兒半女,總覺得是自己虧欠了常家,所以面對常家人時總是以最溫和軟懦的态度,若她過去能強勢些,隻怕常老太太和常進州也不敢背着她做下那些小動作。
當然了,顧錦琳也慶幸常老太太和常進州做了那些小動作,否則,她又該用什麽理由與常進州和離?
說她冷血也好,道她無情也罷,她不願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與獲罪的常家扯上任何關系。
被常老太太這一通鬧騰,顧錦琳接連幾天的精神不濟反倒有了些好轉。
不過,原本她與秦氏是打算留在清涼寺裏用了齋飯下午再啓程回顧家的,如今卻不想再見到常老太太,便回身尋了秦氏道:“嫂嫂,不如咱們上了香就趕緊回去吧?”
這一偏頭,才發現秦氏早已一改先前的怒容,面上反而帶了那種很是滿意的笑容來。
心中有些莫名,顧錦琳便揚了揚眉,輕聲道:“嫂嫂?”
秦氏自然是聽到了顧錦琳的聲音的,不過她卻沒給顧錦琳回應,而是對着尚未散的人群朗聲道:“諸位趕緊散了吧,日後我那侄兒的滿月酒,少不了要給諸位夫人發帖子的。”
被秦氏這樣一講,人群中便有那好奇心重不肯散去的,也隻得揚了笑臉打過招呼漸漸散去。
待人群散得差不多了,秦氏才轉向常老太太兩人,淡聲道:“老太太原是長輩,按說也該明白‘時務’二字是何意思,無論如何,我不希望再從老太太嘴裏聽到我這小姑子任何一個不好的字,老太太若再執意如此敗壞錦琳的名聲……”
秦氏的話未說完,但那拖得長長的尾音,卻叫常老太太渾身都跟着一抖。
常老太太養尊處優了這麽多年,哪裏能聽不出來秦氏話裏未盡的威脅。
從前常家沒出事時,她在秦氏跟前尚不敢放肆,更别提是常家獲罪的今天了,常老太太很确信,若今天的事再重複一次,這位顧家大夫人絕不會輕易饒了她。
内宅婦人的手段,常老太太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所以,哪怕再怎麽不甘,常老太太也隻能恨恨地瞪了顧錦琳一眼,然後扯着她那有了身孕的娘家侄女就往外走。
待常老太太兩人走遠,原本熱鬧的禅房外,便隻剩了顧家諸人以及那突然出現的男子。
秦氏看向那男子,輕輕一笑,“不做個自我介紹?”
聽這語氣,便顯然是認識這男子的。
那男子也不扭捏,當即就來到幾人跟前,彎腰作了個揖,微笑着道:“在下周謹之,見過大夫人,顧小姐。”
他就是周謹之。(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