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間一晃而過,周謹之對等了自己六年的未婚妻也頗爲敬重,本打算娶了妻一定要善待于她,卻不曾想他那未婚妻還等不及過門,就大病一場抱憾而亡。
當時滿清河縣的人都曾爲周謹之的未婚妻搖頭歎息,這眼見着就要做官太太了,還沒成親就早早去了,也是命中如此。
周謹之便在這時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繼續以妻子之禮替未婚妻守三年孝。
以大周朝的禮制,即使是拜過堂的妻子先逝,也隻用服齊衰杖期,也就是一年的孝期,爲沒過門的未婚妻守三年孝簡直聞所未聞。
不是沒有人勸過周謹之,雖然他那未婚妻等了她六年,可畢竟沒有過門,他以後善待她家人便可,又何必爲了一個逝去的人耽誤自己的前途呢?
三年雖不長,可他已經丁憂六年,若再等三年,隻怕京城都沒人記得他是誰了。
面對這樣的勸說,周謹之一一謝過之後,卻仍堅持爲未婚妻守孝。
又三年,周謹之終于在今年開年時出了孝期,這時的他已經是将滿三十之人,吏部那裏又始終沒有聽到音信,不知何時才能有空缺讓他補上。
周家家境本就一般,在周謹之父母相繼離世之後,更是一貧如洗,加之他自未婚妻死後就将那未婚妻的父母當作是正經的嶽父母一樣對待,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不會有人把女兒嫁給周謹之,所以周謹之到現在也是隻身一人。
劉氏先前是沒往這方面想,被顧青未這一提醒,便愈發覺得若顧錦琳和離了,這周謹之着實是個好女婿的人選。
家境貧寒不算什麽事,顧錦琳若真和離了嫁給周謹之,隻憑當年顧家給她的嫁妝,就足夠一家子花費上幾輩子了。
有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嶽家也算不上什麽大事,這正說明周謹之是個重情之人,他能這樣善待未婚妻的家人,難道還能對自己的妻子不好嗎,隻要那家人不是什麽貪得無厭的,拿些銀子供他們衣食無憂也不算什麽。
就說顧錦琳肚子裏的孩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從小養在身邊與親生的也沒什麽區别了,想來周謹之也不會介意有個繼子,退一萬步,就算周謹之介意,大不了就留在顧家當作顧家的孩子養着了。
再則,這周謹之也是清河人,顧錦琳嫁了他,要回娘家不也方便嗎,可不像嫁到常家,十幾年的時間也隻不過回來了少少幾次。
事情還沒個影兒,劉氏就已經興奮得在計劃顧錦琳再次出嫁要有怎樣的排場了。
至于周謹之會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劉氏是半點不擔心的,周家的情況清河縣誰不知道,如今隻怕沒人會把女兒嫁給周謹之,就算有,也多是死了男人的寡婦之流,又怎麽比得上顧氏嫡女呢。
顧青未見狀便有些撫額的沖動,提醒道:“祖母,如今最該做的,是要解決姑姑和離之事吧,與那周謹之的婚事是不是留到之後再打算?”
“對對對,”老太太連連點頭,一事不煩二主,幹脆繼續向顧青未讨主意,“錦琳肚子裏到底有着常家的子嗣,常家連那小賤種都舍不得丢,隻怕不會這麽容易就同意你姑姑帶着孩子和離的,歡姐兒可是有了對策?”
不僅老太太,顧錦源夫婦,還有顧錦甯三兄弟,聞言都緊緊盯着顧青未。
不知爲何,所有人都覺得,顧青未心裏已經有了成算。
被這樣幾雙眼睛巴巴地看着,顧青未有些想笑,但好歹忍住了,繼續道:“常家當然不會這般容易放人,祖母不妨先送信讓姑姑先放下心來,下個月不是正逢祖母生辰嗎,到時候就以此爲借口讓人去常家将姑姑接回來,隻要姑姑回到顧家,以父親的手段,和離與否,可就由不得常家不答應了……”
顧青未說得意味深長。
視線自眼前這幾個與自己最親的人面上掃過,顧青未語氣有些幽然,“祖母,父親母親,三位哥哥,你們信嗎,我前幾天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面,今年春汛之時,長江下遊會有一段河堤決口,然後因此事會牽出大周朝的一件幹系重大的貪腐案,常家那位官至工部尚書的大老爺,會因牽扯到工部貪腐案而被判了秋後處斬,皇上大怒之下更是牽連常家九族……”
常家上下男丁皆被流放至苦寒之地,唯女眷得以幸免,當時姑姑腹中的孩子尚未出世,也就此逃過一劫。
但就算是如此,因家産皆被抄,前世的姑姑連嫁妝都沒能保住,又倔強的不想連累顧家,隻帶着兒子在常家破敗的老宅裏艱難度日。
若不是不忍祖母及父親重新經曆前世的那般痛心,顧青未也不會将前世發生的事說出來。
這般驚世駭俗之事,哪怕是借夢爲名,也到底太過勉強了。
顧青未的這些話雖是盡量用了平淡的語氣說出來,但聽到在場諸人耳中,卻叫他們暗自心驚肉跳不已,看向顧青未的眼神裏,也帶了些駭然。
但,誰也沒有懷疑。
顧青未不過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若不是真的做了這樣的夢,又怎麽會說得出這些話來?
更何況,養在深閨裏的孩童,又怎麽能知曉朝廷之事?
劉氏和秦氏更是往深處想了些,莫非,便是上次在清涼寺裏,神佛特意向顧青未降下谕示警醒顧家?
難怪,難怪顧青未隻是去了清涼寺一趟,便莫名的得了魇症,原來竟是如此。
在顧青未不知道的時候,劉氏和秦氏便這樣替她想了一個再好不過的借口,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雖然有“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說,但時下人信佛敬道已成風俗,别說已經替顧青未找好借口的劉氏和秦氏了,就是顧錦源和顧亦甯三兄弟,震驚之後也相信了顧青未的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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