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走後,厲蓉蓉就表揚起沈鵬飛,說:“小飛今天表現很好,叫他呆在店裏面,很聽話沒有出來。”沈鵬飛說:“阿姨,我都快忍不住了。要不是江哥來了的話,他們要是敢碰你一下,我就顧不得要沖出去了。”江之寒知道母親是擔心沈鵬飛年紀小太沖動,和那些人有了直接沖突。從準備開業到現在,沈鵬飛這些天來工作很認真。死裏逃生讓沈鵬飛一下子成熟了很多,他本不是壞孩子,隻是不會讀書,又受環境影響,所以逃課打架的事情做了不少。這一次他既感謝江之寒的救命之恩,又感謝厲蓉蓉說服了他爺爺奶奶讓他不再讀職高而出來打工,所以工作起來很是賣力。厲蓉蓉慢慢開始信任他,現在不僅是守店,有時候進貨的事情也打他去做。
沈鵬飛平時和厲蓉蓉聊天,厲蓉蓉最喜歡講江之寒的優點和厲害之處,畢竟在每個母親的心中兒子都是最好的,更何況江之寒最近确實也表現的光彩照人。一來二去,沈鵬飛不僅是感激江之寒,也覺得他好厲害,什麽都懂,心裏有些盲目的崇拜起來。沈鵬飛悄悄對江之寒說:“江哥,文警官不是說那些家夥欺軟怕硬嗎?什麽時候找個時間***去教訓他們一頓,他們就沒這麽猖狂了。”江之寒現在真把沈鵬飛當一個弟弟看,又感謝他全心幫母親的忙,他瞪他一眼說:“别讓你爺爺奶奶再擔心了。”又小聲說:“哪一天把老子惹急了,我去教訓他們自然會叫上你。你不要自己亂來。”沈鵬飛信服的點點頭說:“我還有幾個鐵哥們,一叫就能到的。”
江之寒對厲蓉蓉說:“我還是打個電話給林哥,問問他的意見。”厲蓉蓉說:“總是麻煩小林,也挺不好意思地。這樣吧,我也托朋友同事去走走關系。上次幫我辦證的那個阿姨好象在這邊認識一些人。”江之寒說:“行,你也去活動活動,不過我還是找找林哥。我們關系不比尋常,即使不找他幫忙,讓他拿個主意也好。”于是用店裏裝的電話給林所家裏打了個電話,得知林所還在加班沒有回家,也不好說什麽,隻是說自己是江之寒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江之寒呆到關店,收拾一下,正趕上父親來接母親,于是三人一起回家。一晚上母子倆都有些心事重重。江之寒知道這些看似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一旦惹上身,就像牛皮膏一樣,糾纏不休,最是煩心。自古小鬼最難纏呀,江之寒心裏歎道。
第二天到了學校,江之寒和倪裳感情愈好,自然和她感歎了一番。倪裳社會經驗遠不如江之寒,除了氣憤的聲讨幾句,也不可能想到什麽好辦法。江之寒不過是和心上人傾訴一下煩惱,并不是指望她能想出什麽辦法。很奇怪的,講完之後,心情确實舒暢不少。江之寒說:“奇怪,和你講講就心情舒暢了不少,思維也清楚了。無非是水來土掩,兵來将擋八個字,這幾個小人還沒有什麽值得天天驚懼的。”倪裳睜着大眼睛,柔柔的看着江之寒,輕輕說:“我知道你能行的。”輕輕抓住他的手搖了搖。
第二天一下課,江之寒擔心母親,早早的就趕到書店裏去。進到店裏,卻見母親正在和一個頭稀疏的老頭子說話。厲蓉蓉給江之寒介紹,并讓他叫“牛爺爺”。牛爺爺笑道:“我可是聞名已久啊。”江之寒知道母親一定是到處宣揚自己如何如何厲害,隻得苦笑。牛爺爺說:“你媽媽和我講,你教她開店的要點。小小年紀有這個見識,很是不簡單。”江之寒謙虛道:“有些東西是借鑒到的,有些是自己拍腦袋想出來的,不過是紙上談兵,能不能成還要看實施以後的反饋。”牛爺爺說:“好,有這個認識就更好。”江之寒又說:“其實很多東西都是知易行難的,真正要做起來我還遠不如我媽這麽厲害。”厲蓉蓉聽了很是開心。牛爺爺說:“我正在聽你媽媽說昨天的事情,讓她繼續說完。”厲蓉蓉于是接着講講昨天的糾紛,她口才頗好,細節倒也記得一清二楚,連江之寒和紅袖套的對話她都一一複述。牛爺爺聽了,歎氣道“刁民,刁民。現在竟然這樣說了。”江之寒接話道:“是啊,這個江山難道不是當年所謂的'刁民'打出來的嗎?”牛爺爺哈哈大笑,說:“說得好,說得好,當浮一大白。”又說:“小朋友确實有意思,改天我們好好聊聊。”說完就告辭走了。
江之寒問母親:“這是?”厲蓉蓉說:“一個顧客。開門第二天過來看看,你不是讓我樹了個牌子,說如果顧客沒有找到想要的書,可以留一下想要找的東西嗎?他就和我說了他想要找的書,我第二天進貨的時候就帶了兩本。老爺子就一個勁誇我這兒服務态度好,比新華書店好多了,說那邊的人象大爺。這個老爺子好像是個退休的老幹部,具體的我不知道也不好問,反正就住附近,黃興壩那一塊。他買書很大方的,好像可以公家報銷不少。他還說要介紹人來買書,是個熱心腸的。”
這時候電話響了,母親接了電話,說了一會兒,對江之寒說:“是小林。他說正好在附近,過一會兒就過來看看。”十分鍾的工夫,林所穿着便裝,開着一輛車來了。說了兩句,就說一起出去吃晚飯。厲蓉蓉要守店,江之寒就叫上沈鵬飛,三個人找了一個小店點了三碗牛肉面。
江之寒先是恭喜林所新工作的事。林所說道,最近實在是忙壞了,因爲上面提的準備時間太短,所以基每天不分白天黑夜的幹。江之寒說:“你大展宏圖的日子也快到了。”林所苦笑道:“風險也是很大的。我們的資金遠不如南邊的試點城市那樣充足,它們是有些私人企業贊助設備的。而且人員訓練的時間太短,也不知道開始情況會怎麽樣?如果搞砸了,我就是第一個當替罪羊的。”江之寒笑道:“富貴險中求。”兩人拿起茶杯碰了一下。
林所于是具體問起昨天的事,江之寒簡要的講了講前因後果。林所沉吟了一會兒,說:“這個朱主任,我是知道一二的。沒聽說他有什麽特别厲害的背景,但你要知道這個城市的特色。某些小官小吏,在一個地方經營的久了,勢力也大的很。現在這個制度下,如果沒有什麽嚴重的違法犯罪行爲,你也很難在那個位置上動的了他。再加上這些人昧心錢收的不少,但大的痛腳你卻抓不到他。他收了錢,上面自然也是會去孝敬,會有他寬廣的關系網。”
林所看來是餓的狠了,三口兩口就把半斤面弄進了肚子。他喝口茶,對江之寒說:“你聽我一句話,不要做意氣之争。這次這個罰款,塊是吧,給他。你别忙着說話。不管多委屈,你媽還得做生意不是?你把這錢給他,是給他個面子。這兩天我找個時間直接去給他打招呼,就說你是我弟,這個事情本來就是有人挑撥離間,就此揭過了。如果他以後再來找三找四,我們再和他來硬的。”
林所很忙,吃晚飯就開車走了,臨走吩咐江之寒:“要想做大事的,不要和這些小人糾纏太久。如果你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我們慢慢和他計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哪天他有痛腳落我們手中,再加倍的要回來也不遲。”江之寒心中不甘,但還是回去和厲蓉蓉轉述了林所的話。厲蓉蓉說:“好,我明天就把錢送過去。”江之寒說:“媽,太委屈你了。”厲蓉蓉說:“昨天我和他們來硬的,是知道這些家夥欺軟怕硬,不能太軟了。但既然有小林去打招呼,把事情擔過去,我們先讓一步不妨。就像小林說的,如果他們不知好歹,我們再來硬的,到時候看看誰怕誰。現在不過是200塊錢,如果能把麻煩省了,我是願意給的。”
江之寒心裏郁悶,簡直有點想考慮沈鵬飛的建議,找個時候把幾個家夥狠打一頓了。好不容易才壓下這個念頭,他對厲蓉蓉說:“我現在都不知道當時鼓勵你出來開店,是不是正确的決定?"厲蓉蓉摸摸江之寒的頭,輕聲說:“你現在雖然見識已經遠過媽,但媽還是比你多吃幾十年飯,多看這個世界幾十年。你以爲在廠裏工作就沒有這樣的事了嗎?一樣的你要受領導的氣,一樣的到處都是挑撥離間的小人,一樣的天天都有勾心鬥角。我現在好歹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掙的錢都是放進自己腰包的,偶爾有些委屈算些什麽!”厲蓉蓉繼續說:“以前總覺得你太小,但這個夏天以後,我知道你真正長大了,才和你說這些。從小到大,雖然我們家裏不是有錢有權的家,但也能護得你吃穿不愁,在學校裏你也接觸不到這個社會。這個社會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也有太多的小人惡人,遇到了你也不能把他們都解決都弄掉吧。我們不過是普通人家,不是皇親國戚,不是一揮手就能讓他們倒掉。當然,基本的尊嚴和利益要靠自己去維護,但如果遇到一些事,需要一些妥協,就覺得心灰意冷,恐怕是不能做成什麽事情的。”
厲蓉蓉最後說:“你還小,對這個社會還有好多不切實際的認識,慢慢的你會看得更清楚。我不是要你放棄你要堅持的東西,但有些不那麽重要的不要那麽放在心上,眼光要遠一點,心氣要大一點。媽媽當然希望,你有一天能夠走到這個社會更上面的地方,不要被這些小人所煩擾。但我更希望,有一天你走到那一步了,不要忘記在這個層面社會的這些掙紮和不公平。”
江之寒鄭重的點點頭。
這時候,母子倆并不知道,這件事情最後的曲折變化不是他們所能料到的。這是後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