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是半個月後了。

爲了躲避大爆發，李泉不得不逃往相對安全的地帶，這一路他先後經過郁郁蔥蔥的灰谷，赤紅的貧瘠之地，曆經了十多天的跋山涉水。

最初的兩天，他在灰谷短暫地逗留，那裏有茂盛蔥郁的森林植物，是個采集新樣本的極佳地點。随後他很快又匆匆上路了，進入貧瘠之地，在那度過了一段漫長旅程。

貧瘠之地，地如其名，一路上，但凡放眼望去，除了鏽紅色的幹燥土地之外，就是抽象的暗紅色山麓，一路荒無人煙，别無他物。鮮有植物在這裏能生長，就連野生動物也難尋覓。這裏是大自然的禁區。每天李泉隻能行走在幹涸滾燙的路面上，頭頂豔陽高照，碧藍天空與那紅土地共同交織成一道仿佛永遠無法抵達的天際線。

直到十天後，李泉才遇到一片小小的綠洲，宣告他終于走出了這片不毛之地。

接下來兩天路程豁然開朗，一路上所能見到的動植物迅速增多起來，李泉的行進速度也因而放慢下來。

終于，就在今天，他抵達了此行目的地。

當他穿過一條狹隘的山口交彙處，出現在他眼簾内的，是一片廣袤無際的青翠大草原。風和日麗，芳草萋萋。一馬平川，沃野千裏。

莫高雷，終于到了。

“不知道會不會見到牛頭人。”

這是李泉進入大草原首先第一個想法。

莫高雷是牛頭人的家鄉，雖然後來隸屬部落，但善良的牛頭人是個愛好和平的種族。他們不喜歡強烈而喜歡甯靜的事物，崇尚自然平衡和自然循環。

如果說，部落有哪個種族在李泉這裏比較順眼，那麽非牛頭人莫屬。

李泉很快就如願了。

李泉行走間，看見遠處草原上出現了一支隊伍，這支由十幾個小黑點構成的隊伍，正默默地在草原上行進着。在這一馬平川的草原上任何細微差異都纖毫畢現，這支隊伍立刻就映入李泉視線裏。

這支隊伍同樣也發現了李泉。

李泉毫不遲疑走了過去。雙方相向而行，很快就碰見了。

靠近後李泉發現，這是一群打扮樸素的牛頭人，應該屬于一個牛頭人遊牧部落。從他們身上穿戴看得出，這些牛頭人還很原始。畢竟現在是一萬年前。

這些牛頭人裏有公有母，有老有少。其中有幾個強壯的雄性牛頭人一起擡着什麽東西，看上去很沉重。李泉過來時，這支隊伍已經停了下來。

牛頭人們全都好奇地望着李泉這個怪模怪樣的生物，人類，不僅暗夜精靈還從沒見過人類，這些牛頭人顯然也沒見過人類這種生物。

和充滿警惕的暗夜精靈不同，這些牛頭人對李泉這個外來者毫無戒備心。立即就有幾個牛頭人走了上來，他們不住地打量李泉，互相交流起來。

這些牛頭人站在面前時，李泉這才體會到牛頭人有多麽強壯。雄性的成年牛頭人身高至少都在三米開外，體格全都健壯如牛(廢話)。成年雌性牛頭人相對矮小一些，但也有兩米左右，相比起雄性牛頭人體型就顯得不那麽粗犷了。

李泉發現隊伍裏還有一頭小牛，年齡他不大分得清，個頭已經達到了他腰部以上，一樣在一臉好奇地望過來。

這些牛頭人們的語言交流李泉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的對話，都被系統如實地翻譯了過來。

“這是什麽怪物，漢斯，你見過沒？”

“沒見過。你看他這麽瘦小，肯定是幼崽。”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在草原上？真幸運沒被野獸吃了。是迷路了嗎？要不，我們帶他回去？”

“他肯定聽不懂我們說話，千萬别吓着他。”

“可惜沒帶馬奶糖來，要不然，幼崽肯定會喜歡……”

這對話隻把李泉聽得哭笑不得。

“咳咳，你們好。”他覺得有必要給自己正身。

“啊！原來你聽得懂我們說話，還會說我們的話！”一頭健壯的雄性牛頭人瞪着銅鈴大的牛眼，吃驚地說。

“沒錯，我能聽懂，也會說。”李泉不打算給這些牛頭人解釋什麽是語言翻譯功能，他自我介紹說，“我叫李泉，我是來自遠方的旅人，很高興在這裏遇見你們。”

“歡迎來到莫高雷。大地母親護佑着你，旅行者。”一個年長的雄性牛頭人粗聲粗氣地笑着說。

“大地母親也忽悠着你。”李泉說，“你們這是要去哪？”

“安卡拉在狩獵時不小心被豹子抓瞎了眼，回歸了大地母親的懷抱。我們正要送他去紅石。”這牛頭人毫不隐瞞地回答了李泉的問題，他們似乎對陌生人毫無戒備。

李泉略一琢磨，大體明白了對方話裏的意思，意思是有一位牛頭人外出狩獵時不幸死去。至于紅石，應該是類似墓地的說法。

李泉知道牛頭人是遊牧民族，一生都在草原上漫遊，居無定所。莫高雷有多種多樣的野獸漫遊在廣袤的平原上，或是栖息在附近環繞的山麓間，給牛頭人提供了一處極佳的不被幹擾的狩獵場所。因爲莫高雷四面環山，是個天然避風塘，不然他也不會選在這裏躲避大分裂。

“紅石是什麽？”李泉問。

“紅石是神聖的，是先祖流傳下來的墓地，隻有死去的牛頭人會被衣物包裹着送進紅石。紅石埋葬着牛頭人的勇士。”老牛頭人說。

“我能去看看嗎？”李泉說。

“當然可以。”這些牛頭人似乎很高興李泉能參加他們的儀式。

于是李泉這個陌生人很輕易就加入了這支牛頭人隊伍中。牛頭人隊伍繼續上路了，紅石就在離這不遠的地方，很快，他們就來到了紅石。

據李泉所見，紅石其實隻是一塊幾米高的紅色石頭，聳立在一片較高的台地上，本身并沒什麽特别。

李泉旁觀了牛頭人的儀式，總體來說，隻是很樸實的遺體告别儀式，帶有濃重的牛頭人風格。沒有悲傷，沒有哭泣，有的隻是緬懷與寄托。

這是因爲牛頭人的生活習俗，與他們的宗教息息相關。牛頭人尤其崇拜大地母親，這其實是一種變種的德魯伊教義。李泉前陣子才和半神塞納留斯學過真正的德魯伊教義，對此有一定的了解。

李泉借着機會上去仔細檢查了下死去牛頭人身上的傷口。很好，沒有邪能感染，不是死于燃燒軍團，于是他放了心。

“安卡拉是狩獵時回歸大地母親懷抱的。”一個年幼的聲音在李泉身旁說，是隊伍裏那個小牛頭人。在他們面前，成年牛頭人們已經在火堆上架起了篝火。

“你叫什麽名字？”李泉友善地對這個小牛頭人說。

“我叫血蹄，還沒有大名。等我長大了才能取個大名。你叫什麽？你應該也沒有大名。”小牛頭仰着頭人說。

“我叫李泉。”李泉笑着說。

血蹄年幼的外表故作一副大人的語氣說：“安卡拉回歸了大地母親的懷抱，但他沒能獲得族中的榮耀。”

“哦？爲什麽？”李泉其實并不是很在乎這個，他隻是覺得和這麽小的牛頭人說話挺有趣的。而且，血蹄這個名字，貌似有點耳熟？

“我聽大人們說，任何種族都是崇拜力量的，但我們牛頭人對力量的理解卻不同。”小牛頭人說，“對我們牛頭人而言，自然界生物的力量就是大地母親偉大的體現，如果能戰勝那些強大生物，我們就可以證明自己得到了大地母親的恩賜。這樣才能得到幸運，得到智慧，得到力量，這樣就能獲得族中的榮耀。安卡拉敗給了野獸，所以他得不到榮耀。”

李泉點了點頭，這個解釋到是挺有意思，他記得曾經讀過一些牛頭人的故事。牛頭人對狩獵有着獨特的理解，随着與自然協調的德魯伊教義，和後來元素相關發展起來的薩滿教義，都促進了這種行爲。

在牛頭人眼中，狩獵并非破壞自然和平衡，而是一種儀式，爲了自己的生存，有節制地捕殺獵物，同時懷着感恩的心情感謝大地母親賜予自己幸運和力量，竭盡所能的物盡其用，甚至碎骨都會制成箭簇來加以利用，在這一點上，與信奉原始德魯伊教義的暗夜精靈們的節儉習慣如出一轍。

暗夜精靈是經曆過上古之戰的疼痛後才普及德魯伊教義的。在這一點上，可以說牛頭人較早于暗夜精靈擁抱大自然。

站在台地高處，迎面吹來祥和的微風，風中散發松香味。李泉嘴角微微翹起。這裏沒受到燃燒軍團影響，遠離大戰的喧嚣，整個莫高雷都仿佛是世外桃源，他不禁慶幸之前的選擇。這裏生物多樣，非常甯靜祥和，在這裏他不僅能躲過災難，還很适合待上一陣子。

儀式結束了。

得知李泉會在莫高雷逗留一段時間，老牛頭人高興地邀請李泉跟他們一起回部族居住，李泉當然欣然同意。

“雷霆崖在哪個方向？”返回的路上，李泉問。雷霆崖是牛頭人的主城，應該很顯眼才對。可這一路上他注意到的幾座地勢比較高的高地和山峰，但都沒發現雷霆崖的身影。

“什麽是雷霆崖？”從牛頭人們回答時表情來看，他們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

李泉略微一愣，想起現在是一萬年前，雷霆崖應該還沒建成，是他糊塗了。

回到村子，李泉受到了熱情款待。

這是一個小型部族，典型的遊牧民族生活習慣。幾個能随時拆卸的白色皮革帳篷很随意的散布在草地上，袅袅炊煙四處升起，映襯着日落溫暖的餘晖。幾個小牛頭人圍着帳篷和火堆追逐打鬧，成年牛頭人們面帶幸福和喜悅的笑容忙碌着，這樣一幅畫面讓李泉感覺之前的戰争都恍若泡影，有種無比遙遠的感覺。

爲了歡迎李泉這個旅行者，善良好客的牛頭人給李泉端上了香氣撲鼻的烤斑馬腿肉，幾個分量十足的陸行鳥蛋，以及小牛頭人們最喜愛的馬奶糖——幾個成年牛頭人還是堅持認爲李泉是其所屬種族的幼崽。

其實也差不多，李泉17歲，法律上還未成年。

作爲對主人盛情款待的回禮，李泉相當大方地拿出了成噸的巧克力，沒錯，數以噸計的巧克力。當問清這是一種能吃，耐儲存，味道很獨特很美妙的食物後，直把牛頭人們都樂壞了。當品味到他們從未嘗過的甜美滋味，崇尚大自然的牛頭人們熱淚盈眶，紛紛感激大地母親的慷慨恩賜。

“大地母親忽悠着你們。”李泉心說。

接下來的很多天，李泉每天都獨自早出晚歸，他來到距離牛頭人營地很遠地方的一座山頂上。起初那個沒有大名，小名叫血蹄的小牛頭人還整天跟在李泉身邊，總愛講一些成年牛頭人的話題，但到後來，見到李泉每天隻是坐在山頂，望着遠處天空怔怔地發呆，往往一待就是一整天，血蹄漸漸失去了興趣就不再來了。

望着遠處湛藍天際，李泉不知道自己現在所坐的地方，是否就是後來的雷霆崖。這是他能找到的視野最開闊的山頂，他在這裏眺望着辛-艾薩拉的方向，隻爲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算算時間，這麽多天了，聯軍應該已經打進暗夜精靈首都了。在最後一戰裏，身懷惡魔之魂的瑪法裏奧，和艾薩拉女王的那一戰，可以說驚天動地。永恒之井被瑪法裏奧成功引爆，大地随之四分五裂……這種場面，實在不多見，也不知道這裏能不能看見。至少這裏足夠遠，爆炸的威力應該波及不到這裏……”

李泉每天早上都準時爬上山頂，一直待到深夜才回去。牛頭人們漸漸對李泉這個奇怪舉動也見怪不怪，在又一次目睹李泉能徒手搏殺一頭草原獅，重新認識李泉實力的牛頭人們就不在管他，反倒有時還邀請他一起去打獵，被李泉婉言謝絕了。

李泉日日如此，雷打不動地每天都爬上山頂眺望着那個方向，但連續好多天，他都沒發現有什麽動靜。

李泉漸漸也有點遲疑。按照他估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可不知道爲什麽還沒發生。偶爾他也在想，是不是出了什麽差錯，他的幹涉還是不可避免造成了蝴蝶效應，改變了劇情最後的走向？

這天早晨，山頂上，風如往常一樣清涼，天空碧藍如洗，風和日麗，雲高氣爽。從這裏能輕易眺望到腳下整片莫高雷大草原，環境優美至極。

呼吸着帶着晨露的風，望着草海一浪接着一浪，李泉顯得有些陶醉。人處在這種環境久而久之，很容易會忘卻外界的喧嚣，被這裏的甯靜所同化。

突然，毫無征兆的，狂風驟然挂起！

隐隐中，李泉感覺到腳下地面開始有了震動感。如同往常一樣坐在地上發呆的他，心頭猛然一挑，瞬間起身，緊盯向天邊，心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