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被捕前十分鍾。

殷紅的位面窗口敞開，李泉一腳踏出。房間中久不通風的黴味迎面而來，李泉倍感親切，家的味道。

房子雖然是出租的，但高中兩年來他一直住在這裏，已經有了感情，把這當成自己的家了。父母遠在國外務工，一年回來一兩次。長久的獨立讓李泉對屬于自己的封閉空間形成依賴。在艾澤拉斯他睡覺都睡不踏實。

把自己扔在床上，左滾滾，右滾滾，坐起來。李泉看到對面日曆顯示，他這次整整離開了一個星期，是逗留時間最長的一次。也不知這麽長時間有多少人找不到自己？

會有人找自己嗎？父母在國外連電話都不常打。學校裏有上次和譚副校長請的假，姚菲菲沒理由再打電話給他。除此之外，好像也沒誰有理由找他。

李泉豁然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個。諷刺的是，他這次返回現世已經有了點不舍，就好像那邊才是他的歸屬。反倒現世這邊除了還挂念父母，沒什麽歸屬感。

搖搖頭，把這些雜亂的思緒清空，李泉打算沖個澡，出門大吃一頓壓壓驚。穿越那麽累，得好好犒勞自己。

正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是房東？李泉疑惑地走過去開門。

門打開，門外站着的不是房東，是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兩名警察毫不客氣地走進門，其中一名警察伸手出示了一張證件，語氣異常嚴肅地說：“你就是李泉？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因涉嫌蓄意殺人，你受到傳喚，請不要反抗。”

李泉頓時就傻逼了。什麽情況？

世界變化太快？還自己穿越回來的姿勢不對？自己來到了一個錯誤的平行世界？警察居然找上門抓他。還涉嫌殺人？他自己怎麽不記得殺過人？

“呃，是不是什麽地方搞錯了，你們抓錯人了吧？”李泉一頭霧水的說。

“有什麽疑問，可以跟我們回去再說。”兩名警察毫不客氣的說，并一前一後站在李泉兩側，目的顯然是防備李泉逃跑。

李泉此刻是無語的。面對這種情況，他經驗明顯不足……特麽的誰能有這種經驗！？面對國家暴力機關，李泉沒想反抗，默默地被帶走了。

李泉被帶出房間時，發現門外原來還有好幾名神情嚴肅的警察。其中一名警察向他出示了搜查證，然後帶着一幫警察進去開始搜查。

李泉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

警車呼嘯着開走了。李泉在車裏同樣享受到了左右包夾的高規格待遇。此時是中午時分，不少小區居民見到樓下停了好幾輛警車，于是都好奇地在不遠處圍觀讨論。不少人紛紛猜測，警察是不是在抓通緝犯，不然怎麽這麽大動靜。

若是李泉再晚回來幾天，說不定他真的會被通緝。

李泉一頭霧水的被帶到了公安局，警方毫不吝啬的給了他單間待遇。一道鐵門，四周是冷冰冰的牆壁，還有一張冰冷的桌子，兩張冰冷的椅子。除此再無他物。就像電影裏的那樣。

這明顯是一間審訊室。

直到現在，李泉仍然想不通自己究竟爲什麽被抓。難道是上回毆打七個混混失手了？不能啊，那次他分寸把握得很好，那個張教練傷得最重可也遠沒有生命危險。自己怎麽就糊裏糊塗落了個殺人罪名？

李泉現在很想等人進來後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他坐在他一等，愣是半天也沒見有人進來。這些警察似乎将他給忘了，把他丢進這間不是牢房，但勝似牢房的小單間裏，之後就不聞不問了。隻在最開始有一個穿制服的警察進來，用紙杯送了杯水給他，然後那道門關上後外面再就沒了聲息。

李泉在電影裏見過這種場面。這是警方審訊犯人是的一種策略，目的就是想讓被審訊的人先沉不住氣。

可他知道歸知道，真親身遇到了這種事情，想沉住氣，哪那麽容易！李泉心裏毛躁躁的，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腦海裏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往壞處想。尤其是他身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情況就更複雜了。李泉有想過，會不會是自己的秘密被國家發現了？有那麽一瞬，他甚至想立刻打開穿越窗口去艾澤拉斯。

說到底，李泉畢竟隻有17歲。他的見識和閱曆的缺乏，并不能很快被他得到的強大武力帶來的自信所彌補，所有的成長都需要一個漸變的過程。

李泉越是胡思亂想，腦子裏就越亂。他把所有可能都想了幾遍，可仍然想不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簡直快要崩潰了，情不自禁的用力揪着頭發。

就在李泉情緒急劇波動到最高峰時，忽然，有一股清涼自他腦海深處出現了，這股清涼立刻順着李泉血管和經絡，迅速傳遍了他全身。

李泉身軀微不可察地一抖，整個人從無比狂躁的狀态下清醒了，愕然發現自己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系統聲音這時響起：“宿主自行領悟了植物精華的新用途。該用途能給宿主醒神清腦，若植物精華有盈餘，關鍵時刻就會自動觸發。能解除絕大多數幻覺和幻象，讓宿主恢複冷靜。”

李泉的确感覺，此時此刻，别說剛才那種狂躁不安感已經消失了，他現在比往常更加冷靜，大腦一片清明。就好像整個人處身一片廣闊無垠的青草原，周圍空氣清新，視野無限開闊，人跟着就甯靜下來。

“剛才好險，還好沒做什麽沖動的事情。”李泉默默想道。他剛才真想過立即就穿越去艾澤拉斯，從此不再回來。幸好最後關頭還有系統在。

而且有了植物精華這種新功能，自己就不怕各種幻術了。魔獸世界裏的幻術幻象非常常見，自己将來面對時就不用擔心了。

就在李泉已經冷靜下來，整個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靜靜坐在那默默地思考時，單間的門終于“咔嚓”一聲打開了，走進來兩個穿制服的警察，一男一女。

男警察三十多歲，表情異常嚴肅，走路一絲不苟。女警察看上去更年輕，長得很漂亮，一頭盤發，英姿飒爽。

兩名警察坐在桌對面，男警察把手中文件夾“啪”地一放，翻開就問：“姓名？”

“李泉。”

“性别？”

“男。”

“年齡？”

“17歲。”

“家庭地址？”

“……”

對方問什麽，李泉就照實答什麽。此刻他頭腦非常冷靜，就連他自己都驚訝這種冷靜。這種冷靜帶來的不但是情緒的轉變，更讓他的思維變得異常活躍，思考起來面面俱到，這不禁給了他極大信心。

他已經可以斷定，自己無罪。肯定是某些事情出了差錯，牽扯到他。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配合調查，然後搞清楚事情原因。

一連串例行問答完畢，男警察又把文件夾合上，拿起來“啪”地一拍，語氣嚴肅地喝問：“知不知道你自己的罪名？”

李泉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這麽老套的審訊辦法，警察該不會是看他年輕就往他身上用？進來這兩個明顯是想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蘿蔔加大棒的對付他。自己還真是被看扁了。想想也對，年輕畢竟很說明問題。

“怎麽不說話！”男警察喝問。

“不知道。”李泉老實回答。

“你涉嫌蓄意殺人，造成重大财産人員損失，情節極其惡劣，影響非常糟糕！你知不知道！”男警察大聲說完，又“啪”地一聲把文件夾驚堂木般一拍。

這下連旁邊的漂亮女警察也有點繃不住了，李泉此刻觀察力極強，他看到女警察撇開臉，實際上是想笑又忍住了。

想了想，李泉開口問：“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誰死了？我不記得我殺過人。如果你們查過我，應該知道，我隻是一個還在念高二的學生。”

“現在是我在問你！”男警察瞪眼，“還有，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不要以爲你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就能脫罪。僥幸心理在這是沒有用的！”

“這位警察叔叔，我真不知道。”李泉攤開手說。

女警察略微翹了翹嘴角，心想李泉這話真毒，男警察正是怕被人叫叔叔的年齡，她看得出李泉是故意的。

男警察繃着臉，臉色明顯不好看，一拍桌子道：“老實交代！過去三天，你都在哪？”

“我在艾澤拉斯。”這個問題，李泉當然不可能實話回答，反問道：“我爲什麽要告訴你？”

“請你配合。”女警察這時第一次開口，聲音很婉轉：“配合調查也可能早日查出真相，這也是爲你好。”

“我能不能先問一問，我涉及的是什麽案子，到底是誰死了？”李泉看向女警察問。

“你真不知道？”女警察柳眉一挑，說：“那好，我告訴你。就在三天前，湖光山色别墅群内有一棟高檔别墅夜裏發生火災，造成一家四口人死亡。事故調查顯示有人蓄意縱火，這被定性爲一起惡性謀殺案件。”

“這跟我又有什麽關系？”李泉皺眉問。

“事後據我們排查，近期跟被害人一家有過接觸的人當中，其中就有你一個……”

“等等！”李泉忽然打斷她，急促地問：“你說的一家四口，姓什麽？”

女警察看了李泉一眼，說：“姓齊。”

李泉臉色頓時一變：“恢弘地産的齊總一家？”

女警察點點頭。她眼神閃爍着緊盯李泉臉上表情。

李泉則是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确定是齊總一家？他女兒叫齊橙，兒子叫齊平？”李泉又問。

“你好像很驚訝？”女警察說。

“你告訴我，是還是不是？”李泉認真地問。

“是。你說的都沒錯。齊家一家四口都在死亡名單上，經法醫鑒定，已經确認了他們的身份。”女警察目光閃爍地問：“你和他們家是什麽關系？”

李泉沒回答。

他不敢相信這個信息！齊家？全死了？

質疑，彷徨，不相信……

即便他此刻再冷靜，突然接到這種消息，也難免觸動極大。李泉萬萬想不到自己一回來，會聽到齊家一家都死了這種消息。

可警察沒理由編這種故事。

齊家的人，真的都死了……

就這麽死了……

那個笑語盈盈的齊橙，自己在醫院裏見到的那個傷心脆弱的女人，那個爲自己父親最後一點生還希望相信他這個“騙子”的女人。

那個揚言要帶他去見識大寶劍，說出外國人不懂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的齊平，就這麽死了？

那個笑聲爽朗不拘小節，說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和齊平遇到車禍的事給一個滿意交代的齊總，就這麽死了？

還有那個和善的齊夫人，齊橙和齊平的母親……李泉不敢相信他們都已經死了，就這樣沒了？

震驚過後，是極度的冷靜。

審訊室裏沉默許久。沒人說話。

李泉在回憶，在思考。李泉激烈的反應讓兩名警察暗地裏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沒有打擾李泉的思緒。

都是專業人員，從李泉得到齊家一家死亡消息那一刻的表情，他們看出了李泉是真不知情。那種震驚，是僞裝不出來的。否則真的可以去拿奧斯卡獎了。

當然，在目前一切現有證據都對李泉不利的情況下，他們也隻能在心裏給李泉打上一個标簽，并不能就此讓李泉脫掉嫌疑。

半晌後，李泉開口。

“你們繼續問吧。”

事已至此，這件事已經和他脫不開關系了。難怪他一回來警察就找上門來。警察不是吃素的，自己離開前那些天和齊家來往頻繁，這些稍一查就能知道。現在最關鍵的反而是要幫助警方搞清真相，否則他難以獨善其身。

女警察和男警察對視一眼，由男警察來繼續問：“過去三天你在哪裏？”

“我說過了，呆在家裏，哪都沒去。”這一點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松口。

兩名警察又對視一眼，并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隻見女警察出去了，不一會回來，兩隻手頗爲吃力的提着一件東西。

李泉一見那東西頓時有些無語。

“咣當”一聲，一隻頗爲沉重的書包被女警察放在冰冷的審問桌上，拉鏈是拉上的，放下時裏面出現一陣“嘩啦啦”的金屬響動。

男警察伸手上去拉開拉鏈，敞開書包，頓時露出了一片金燦燦的顔色，書包裏竟是滿滿當當的金币！

“這些貴金屬是怎麽回事？”男警察繼續扮他的紅臉角色，大聲地喝問：“這些是從你住所床底下找到的。你自稱是普通高中生，高中生床底下藏這麽多黃金？”

李泉暗自歎氣。

這書包是他的，金币也是他的，是第一次穿越後帶回來的。整整有5000枚金币。

回來後這些金币就被他直接扔在床底下忘在腦後。在閃金鎮巧克力完全能代替金币的購買力，這些也就沒必要帶回去。

一開始他也想過拿出去賣掉，但是怕惹人注意。後來接觸到齊家，這次回到現世他就本想通過齊家路子賣掉這些金币，可沒想到……唉。

“家傳的。”李泉一邊想着，口中回答。

“家傳？”男警察聽了立刻就瞪眼，說：“我警告你老實點兒！趕快老實交代這些黃金的來路，别再狡辯，狡辯是沒用的！那隻是在浪費大家時間！”

李泉沒去理會叫嚣的男警察，他看向女警，冷靜地問：“我現在算被捕麽？”

“嚴格說不算。暫時隻是傳喚你，不會關押。”女警察搖搖頭說，“如果沒能找到确切的證據，我們會在最多12小時後放了你。”

李泉點點頭。

女警察略一沉吟，說：“雖然目前我們掌握的證據，暫不足以證明你就是這件案子的作案者，但在整個案情當中，我們發現在你身上疑點是最多的。”

她指了指桌上多得吓人的黃金說：“從你家中搜出的這些黃金鑄币，我們稱量過，重達78公斤。這些黃金鑄币來曆不明，并且案發後你就離奇失蹤至今，這些，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些我都無法解釋。”李泉直言不諱的說：“我不想騙你們。如果我說真話，你們更不會相信我。”

男警察冷哼一聲，說：“我可警告你，光是這78公斤黃金鑄币就夠判你十年。這可是78公斤，不是克！即使這些鑄币含金量不純，也至少是上千萬元贓款！這筆巨款你說是你家傳的？你祖上三代我們都查清楚了。你覺得誰會信你？”

“哦，那你說是哪來的？”李泉笑着看向男警察。

“我懷疑是你從齊家偷出來的，被齊家發現，爲了脫罪，你就殺人滅口。”男警察冷哼說。

“這位警察叔叔，我可以告你诽謗麽？”李泉仍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樣，看得男警察牙根癢癢。李泉笑着問：“你說是我偷就是我偷的？誰信？證據呢？”

女警察歎了口氣，對男警察說：“算了，劉隊，就到這吧。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了。”

男警察氣哼哼的站起來，拿起桌上文件夾，瞪了李泉一眼，開門走了。

女警察看着李泉說：“目前我們不會拘押你。除了找不到證據外，還因爲你未成年。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聯系你的監護人。我們知道你父母常年在國外務工，這件事還是希望你能通知他們。”

“我現在還不是嫌疑犯，對吧？”

“沒錯。”

“那就沒必要了，我爸媽很忙的。”

女警察深深地看了李泉一眼，臨走時，她轉過身來又說：“最多12小時就會放你出去。我們會派人盯着你的，别做壞事。如果真有必要，我們會申請逮捕令的。”

李泉微笑着點頭。

“咔嚓”，單間鐵門再次關合。李泉向後靠在冰冷的椅子上，視線望向天花闆，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