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梧州很是安靜,月亮在飄渺的烏雲中忽明忽暗。
李夢龍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拎着紙包着的蜜餞,借着路邊昏黃的燈燭火光,踏入客店之中。
客房内,白靈雙手撐着床沿,坐在床榻上,兩隻小腿在床沿外晃蕩着,見到李夢龍進來,歡叫一聲,立刻竄到他身旁,将食盒和紙包搶在手裏。
将食物擺着桌上,白靈拿起一個插着香燭的小香爐,遞給李夢龍,催促道:“快,快,快。”
李夢龍無奈的将香爐擺在桌上,點燃香燭,拜了三拜。
眨眼間,白靈手上就多了一個食盒和幾包蜜餞,她迫不及待的揭蓋蓋子,也不用筷子,從食盒裏抓起一隻豬蹄,就猛啃了起來。
李夢龍看着白靈的吃相,覺得很是有趣。
隻見她腮幫子鼓的老高,還是不斷往自己嘴裏塞着食物,好似一隻貪吃的倉鼠,想要把所有東西都塞進腮幫子裏,蠢萌蠢萌的,笑道:“都吃了那麽多天了,你怎麽還跟個餓死鬼投胎一樣,吃相這麽難看。”
白靈雖然死了有三百多年,可實際上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虛榮心作祟的時候,哪裏忍受得了這樣的調笑,與李夢龍如此古怪的目光。
白靈揚起滿是油光的臉,好似被踩到尾巴的貓,兇道:“你的吃相才難看!”
紅影一閃,刹那間,白靈閃到李夢龍身前,狠狠地踩住他的腳,嘴裏碎碎念:“叫你說,叫你說。”
腳下又加了幾分氣力,兇巴巴地朝他說道:“還敢不敢啦,還說不說啦?”
“哎呦,小姑奶奶,腳下留情。”
李夢龍疼的龇牙咧嘴,連忙舉手投降:“不敢啦,再也不敢啦。”
“哼”白靈亮出白生生的小拳頭,朝李夢龍威吓了一番後,收回腳,移回目光。
看着滿桌子的美食,頓時一雙明眸又眯成了月牙,“嘿,真好”,心中暗贊一聲,又大快朵頤起來。
李夢龍被她的吃相所感染,也抓起一隻豬蹄啃了起來。
鬼神存在的世界,不講究什麽能量守恒定理,祭拜過鬼神的食物一樣能吃,鬼神吃的是,願力在天地法則作用下所化的食物。
即使是在他原來世界,過年過節拜祭過祖先、仙神的食物一樣可以吃,吃了還能得到祖先、仙神的祝福。
說什麽祭祖拜神食物能吃但沒營養的,都是故弄玄虛糊弄人的說法。
啃完兩隻豬蹄,李夢龍在旁邊的銅盆裏洗了洗手,問道:“白靈呐,剛才你的速度怎麽變的那麽慢,比在望月嶺時可差了不少。”
白靈打了個飽嗝,在床榻上滾來滾去,半晌,才沒好氣的回答:“哎呀,你笨死了,離開了望月嶺,我借用不了望月嶺的地脈靈力,速度自然要降下來,要是我仍有在望月嶺那樣的本事,還會要你帶着我才敢跑到城鎮裏來嗎?”
“啊?”李夢龍吃了一驚,追問道:“那你現在還有多少本事,一半?”
“沒有。”白靈搖了搖頭,可憐兮兮的說道。
“三分之一?”還是搖頭。
“那還有多少?”
白靈吐吐舌頭:“一半的三分之一。”
李夢龍撫着額頭,歎道:“我竟養了一個沒什麽本事的吃貨……”白靈聞言怒道:“你說什麽?”語氣很不善。
“哎,不僅能吃,脾氣還很大……”李夢龍不理她,幽幽道。
“喂,小丫頭,你吃我的,喝我的,是不是該給些報酬呀?”既然本事沒有多少,當不成自己的保镖,李夢龍就想從她手裏炸出些油水來。
“沒有!沒有!我什麽都沒有!”白靈一把捂住自己腰間的口袋,連連搖頭。
李夢龍被她逗樂,笑道:“誰說要你的狐珠了,我是說,當初胡玉不是傳了你一些道法和法術嗎,你教我就行了。”
“原來是這個。”
白靈松了口氣,開始掰着手指頭數着:“我會老光術、迷魂術、勾魂法、大小如意術……”擡頭看向李夢龍,問道:“這些法術,你想學哪一樣?”
“除了這些法術,胡玉不是還教了你道法嗎?我要先學道法。”
白靈聞言臉上表情一滞,強笑道:“啊哈……道法呀……道法……這個,這個……”李夢龍心裏咯噔一下,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連忙追問道:“道法怎麽了?”
“這個……,呵呵,道法……我……我忘記了。”白靈聲音越來越小,細若蚊呐。
“什麽?你忘記了!!!”李夢龍被她的回答氣的眼角直跳,白靈點點頭,說道:“沒錯,就是忘記了呀。”
“忘、記、了。”李夢龍咬牙切齒的看着白靈,一字一頓的說道。
“有種你再給我說一遍!”李夢龍吼道。
“你兇什麽兇。”
白靈雙眼通紅,泫然欲泣,抽噎着說道:“人家死了後,道法就不能再練了,三百年過去,誰還記得。”
“好了,好了,不記得就不記得了,擺出這一招給誰看,這些天你都用了一百次了。”李夢龍百無聊賴的說着。
這些天白靈爲了吃好吃的,什麽招數都使過了,在地上撒潑打滾,大哭大鬧,一言不合還拿根繩子要上吊,裝哭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李夢龍早就把她看穿。
“嘻嘻。”白靈雲歇雨收,臉上哪裏還有半分傷心的樣子,李夢龍又道:“本來還指望着你有幾分本事,我能宿在荒郊野地裏,不必擔心自身安全,如今隻能慢慢來了。”
白靈沒心沒肺的說道:“慢慢來也好,我們多跑幾個城鎮,路上有很多好吃的呢。”
“你就知道吃!”李夢龍沒好氣的說了她一句。
這世界鬼怪有多少,李夢龍不敢肯定,爲了小命着想,他不敢獨自騎馬狂飙,要是錯過宿頭,在荒郊野外,說不定就會遇上什麽妖魔鬼怪,有白靈的事迹在先,他不敢賭。
……
……
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頭頂的烈日向大地盡情揮灑炙熱毒火,天地間籠罩着層層扭曲的光幕,周圍哪怕一絲一毫的風也不見,山上的草木枯焦,無精打采的趴在地面苟延殘喘。
一條狹窄崎岖的山間小徑,不時響起“噗噗”低沉的踩踏聲,細密的塵土随着破舊的布鞋上下翻飛,三個細小的的黑影由遠及近,漸漸清晰。
“師父,我們趕了三個時辰了!”
一個身穿玄色麻布衣衫,戴着鬥笠,背着包袱,滿臉苦色的年輕人,大聲提醒着前面步伐輕健的老者——一個頭發花白精神健碩的老道士。
老道士聞聲回頭,精瘦的臉上嵌着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眼,兩條花白的橫眉滿是威嚴,正是梧州城道士——金裴。
隻一搭眼,他便看到泉水扶在路邊的崖壁上,耷拉着頭顱急促喘息,蒼白的臉頰上全是汗水,腰間的木葫蘆随着身體的顫動來回晃蕩,明顯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隻三個時辰的行程,趕路速度也并不太快,泉水就體力耗盡,金老道拎着煙杆的手明顯緊了緊,顯然是動了肝火。
原因嘛,隻要再看旁邊隻是身上小褂有些汗水,精神仍舊不錯的李夢龍就知道了,明顯是金老道認爲泉水在外人面前丢了他的面子。
要是金老道知道,李夢龍身上的汗水是他有意逼出來的,還不知道會氣成什麽樣子,金老道失望的揮了揮手,卻也沒有發作:“罷了,就歇上一會,大家喝幾口水,再上路吧!”
……
山路崎岖曲折非常難行,泉水拜師不過三年,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至于提着幾十斤重的東西走上幾十裏山路,完全是金老道搪塞李夢龍吹出來的。
頂着炎炎烈日,從早晨走到傍晚,泉水早已累的不行,要不是礙于師父的威嚴,早就癱倒在地了。
李夢龍見他神色凄慘,擡起胳膊擦了擦額頭微微冒出的汗珠,裝作神色疲乏,氣喘噓噓的樣子:“快要到了,金老道,我們休息一會再上路吧。”
金道長捶了捶老腰,指着前方道:“再有幾裏路就是小河,等過了小河,就到了大王莊了,歇歇也好。”
金道長又滿臉壞笑,揶揄道:“你小子真是不濟,才走這些路就累成這樣,成婚後估計要成軟腳蝦。”
教訓泉水時,金老道很是威嚴,但骨子裏金道長卻是個老頑童,平時愛開玩笑。
爲老不遵的話李夢龍已經習以爲常,翻了翻白眼:“切,你不是說你老當益壯嗎,捶腰幹嘛呀?我看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噎,老道我今年五十八,你跟我比,好意思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