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道,你這可有點不講理了,明明是你自己舍不得花錢,天天拿青菜豆腐糊弄人,還好意思說是磨煉他,比如來這和風樓,哪次你帶上了他?”
李夢龍拍拍胸脯:“要是你收我爲徒,我立馬給你請上幾個婢女廚娘,穿衣吃飯都給你伺候的妥妥帖帖的。要說打坐念經,我肯定不輸别人,我的身手你也知道,拎幾十斤的東西輕而易舉,還有比我更好的徒弟嗎?收下我,你一點都不虧。”
金老道頭搖的跟破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任你小子再如何花言巧語,我的規矩不能破,說不收就是不收。”李夢龍早就猜到他的反應,說道:“得,不收就不收,改天我上茅山去拜師,總有慧眼識珠的。”
“了不起!”金老道伸出大拇指比劃着,說道:“要是有哪位師兄師弟看中你了,你一定來信通知我,我親上茅山觀禮,并送你一件法器當做賀禮。”
茅山本宗收徒可嚴格多了,看根骨、察人品、問志向這些必須的程序外,還得看緣分,不是任何人上山都能拜師成功的,更何況本宗收徒,那向來是收八到十二歲的童子,要是沒有特殊情況,李夢龍這等年紀的要拜師,那是癡心妄想,故而金老道會這麽說。
李夢龍也知道這種情況,剛才隻不過是逗悶子,聽到金老道打趣的話,眼珠一轉道:“說起法器,您那紫金八卦鏡能不能勻給我,您知道的,這世道不靖,我做生意成天介到處跑,難免遇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您要是把鏡子勻給我,說不定哪天就能救我一命,這也算您老一樁功德了。”
金老道撮着牙花子,手指頭點了點李夢龍:“你也真敢開口,我那紫金八卦鏡祭練了幾十年,是要傳給泉水的,你要是把它拿了去,我這做師父的以後沒東西傳下去,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還有,你不是有張驅邪符護身嗎,那東西戴在身上,等閑妖魔鬼怪也近不得你的身,你就甭惦記我的鏡子了。”
兩人有正聊的歡,那邊兩名夥計已經端着菜過來,一隻紙包雞、一條蔥油魚、一碟子豉油皇雞腳、蝦醬燒豆腐、椒鹽大腸、一碗白雲酸豬手、一碟子荘記臘腸,并一碗冰泉豆漿。
這些菜式别看不起眼,都是慣常酒樓的菜式,可其中自有奧秘。
就說那紙包雞,用的雞是岑溪雞,這雞肉質細嫩、味鮮而醇香、皮薄骨細,素有“返璞歸真聚味回”的美稱,是有名的長壽食品。紙包雞用岑溪雞切件,配以白酒、醬油、姜汁、八角、茴香、陳皮、草果、紅谷米、古月粉等調味料及蔥白粒調制,用玉扣紙包裹放入高溫的油中烹饪而成,吃到嘴裏口感鮮嫩而不膩,韌性有嚼勁,醇厚可口,極爲入味,讓人有連雞骨頭咽下去的沖動。
在他原時空,民國時粵省軍政要人陳濟棠,有次在羊城設宴款待賓客,他的寵妾莫秀英提出,要加一道梧州紙包雞作爲壓席菜,陳濟棠爲了現做梧州紙包雞,用他的專機将其運往到羊城,果然他的客人對紙包雞贊不絕口,足見紙包雞的名氣。
再說那冰泉豆漿,這豆漿可不一般,乃是用梧州白雲山山腳名泉——冰泉的井水,浸泡上好的黃豆,經磨、濾、煮而制作而成,以湯匙舀而滴下如串珠,味香、滑、濃,譽爲“滴珠蜜味”,喝到嘴裏真是滿口留香,來到梧州不喝上一碗冰泉豆漿,可以說是白來一趟。
荘記臘腸選用梧州附近有着“獅子頭、豹子眼、竹筒腳”之稱的陸川公豬,精心做出來的臘腸外形細長,外表起大坑皺紋,紅白分明,蒸出來的臘腸口感細軟,味微鹹不太甜,越嚼越香,甘香不膩,既下酒又下飯。
那蝦醬燒豆腐的豆腐,也是加了冰泉水做出來的,又軟又彈,豉油皇雞腳選用的是岑溪雞,十分有嚼勁,價錢都不便宜,至于蔥油魚是大廚的拿手菜,不是本地菜式,不過味道也十分棒。
金老道看着桌上的美食,不禁暗自歎了口氣,心想我要是多吃他兩回美味佳肴,怕是再不答應收他爲徒都不好意思了,這和風樓飯菜價格高的離譜,隻有官員富商才吃得起,就桌上這些菜式,沒有五六塊銀元拿不下來,而金老道點的雞屁股與龍虱合計不過一角銀子,要不是金老道在梧州城名氣大,和風樓的老闆特意吩咐過,不然就點這些菜,夥計估計都不讓他進門。
而偏偏和風樓的烤雞屁股做的實在太地道,金老道就好這一口,所以他還是得空就走上一遭,也不敢點别的,就和着雞屁股、龍虱下酒,剛才金老道說李夢龍點的菜式俗,說這話多多少少是帶着酸氣的,不說别的,豉油皇雞腳,椒鹽大腸,蝦醬燒豆腐,白雲酸豬手,就這些菜,随便拿一道來下酒,那滋味也是一等一的,更别說紙包雞了。
“你小子錢是大風刮來的啊,敢天天這麽吃?日子過的都造孽呀。”金老道酸溜溜的刺了一句。李夢龍翻了翻白眼:“合着我請你吃好吃的,就落一通數落啊,你滿大街問問去,要是我願請人吃這麽一桌子菜,哪個不是好話連篇,滿口子誇贊。”
等到小二在桌上放下一瓶三花酒,金老道頓時閉了嘴,桂林三花酒遠近聞名,采用清澈澄碧的漓江水釀造,被稱作“瑞露”,宋代範成大稱贊它“乃盡酒之妙”,這酒清澄透明,酒味醇厚,蜜香清雅,入口柔綿,落口爽洌,回甜,飲後留香。
金老道是酒國君子,十分好飲,可是他幫人做做法事,看看風水,得來的錢并不太多,偶爾賺的多點,還要接濟鄉鄰,自家積蓄并不多,平常隻是喝些自釀的蛤蚧酒而已,也就是到這和風樓,掌櫃的會囑咐夥計上些好點的酒,但若是三花酒嘛,掌櫃的還不敢如此奢侈。
“你年紀輕輕的,能喝出什麽好來,再者,喝酒傷身,你以後的日子還長,要保養好身體,還是喝豆漿吧,老道我年紀大,死不死的就無所謂了,這三花酒還是給老道喝吧。”
金老道一把就把酒瓶子拎了過去,拔開瓶塞,閉着眼睛細細聞着酒香,看的李夢龍眼角直抽搐,不過他本就不喜歡喝白酒,他喜歡的是花雕之類的黃酒,這三花酒是聽到金老道在,他特地點的。
“好,好,色清如水晶,香純如幽蘭,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經久不息,真是好酒。”金老道給自己倒上一杯一飲而盡,飲完搖頭晃腦的點評着,一副有酒萬事足的樣子,再夾上一筷子酸豬手,放到嘴裏咔擦咔擦的嚼的脆生,表情非常享受。
“您老是吃舒服了,可泉水還在家裏喝粥呢,要不要給叫來?”李夢龍見他表情很是惡心,故意拿話刺他。
金老道斜瞥了他一眼,眼中精光閃動:“你小子少來這套,泉水是老實孩子,沒你賺錢的本事,你要是把泉水帶壞了,花起錢來大手大腳,老道我可就慘了,我還指着他幫我養老呢?”
古時師徒關系可比父子關系親密,師父教授徒弟本事,徒弟學的好前程遠大,學的不好,再不濟也比光在地裏刨食強,起碼見識就比平常人廣,受人尊敬。自然,徒弟也不能不報師恩,等師父老了,有仇敵上門就需要徒弟負責對付,如果師父無兒無女,那麽養老問題就靠徒弟解決。
金老道無妻無子,養老自然是要泉水,可泉水是個老實孩子,生性善良,出去做法事,連宴席上的菜都不敢多吃,鄉鄰來求助,家裏有什麽都會拿出去,要是他再學會花錢,那日子就不用過了。
“你小子成天走鄉串戶的,說要找什麽有道高人,難不成你真鐵了心要學道?那位姓朱的什麽二叔公,我怎麽沒有聽說過呀,真有那麽大本事,比老道我還強?”見他不說話,金老道問道。
“可不是真的想學麽?要不然我天天這麽跑幹什麽?那位二叔公,我可是聽别人說真個是道法高強,現在活到九十多啦,就這歲數,道行怎麽也不能弱了。”李夢龍使出激将法。
“在這梧州附近,我就沒見過比我道法更高明的,等你尋着他,我倒要去拜會拜會,看看究竟是何方高人。”金老道果然語氣有些不忿,也不知是不是說李夢龍有眼無珠,不知道多求求他。要是多求求他,興許他就會收下李夢龍呢。
“也要能找到他才行呀,我這些天都跑了好幾個村鎮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明天我打算去百裏之外的上鄉看看,興許會有消息。”李夢龍夾起一塊紙包雞,放到嘴裏嚼吧嚼吧。
“上鄉?在哪啊?這地方我都沒聽說過。”金老道好奇的問道。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聽說是北邊挺偏僻的一個小鎮子,要翻過幾座山才行,有棗沒棗打三杆子,權且去看看吧。”
“北邊呐,那邊山多,興許真有那麽個村子也說不定,明天我正好要去大王莊幫人看風水,咱們同行吧。”大王莊在城北五十裏外,正好順路,故而金老道這麽說。
“行啊,明早啓程時,我去叫你,順便在大王莊住上一夜,然後我再出發。”李夢龍本來就計劃要在大王莊過夜的,金老道有事要去大王莊,那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