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打昏鹿清笃後,兩人聯袂離去。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終南山雖不如詩中那般高聳接天,山連到海,卻也極爲巍峨,山嶺重重疊疊,高低有緻,起伏連綿。
有些山險峻挺拔,有些山巍峨挺立,有些山氣勢磅礴,山山相連,一座挨着一座。
恰好是黃昏,群山被薄霧籠罩,淡淡青霧,将重山彌漫成一片朦胧迷離的奇幻景緻,身在山中,周身都是變幻奇詭的雲霧,旁邊的怪石枯木,忽遠忽近、若即若離,甚是奇妙。
如果對周圍的環境不熟,随意走動的話,很容易就會迷路,而李莫愁從小在古墓長大,對山中的環境很是熟悉。
她仿佛不受薄霧的阻擾一般,随意的三轉兩轉便能找到一條小徑,黑漆漆地怪石中間,她随意踏過去便是平地。
李夢龍已經眼花缭亂,根本記不住自己行進的路線,即便是李莫愁拉着他的手,他都要時時看着周圍,不然,一不小心哪裏就會冒出塊石頭來,将他撞個頭暈眼花。
重陽宮後山,有些朦胧的意味,仿佛籠罩着一層輕紗,影影綽綽的,叫人看不清面貌,已是深秋時節,李夢龍卻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風輕輕拂過樹林,如隐隐的濤聲,這裏的樹木的葉片竟然尚未枯黃飄落!
山石黯淡,樹影婆娑,李莫愁立在一處枯藤密布的石壁前。這石壁自然不是普通的石壁,這石壁是古墓的入口。
李莫愁熟練的在石壁上輕輕摸索,幾個呼吸過後,“咔擦”輕微的聲響傳出,她竟從枯藤後面卸下一塊與石壁顔色相同的木闆來,同時,石壁上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這就是古墓的入口嗎?”李夢龍摸着下巴問道。
“不錯。”李莫愁微微颔首,又道:“希望你真的有辦法才好,不然又是白跑一趟。”
“總要試過才知道。”
李莫愁被他不靠譜的說法打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但又不好發作,隻能順他意思辦了。
“師妹,師姐來訪,還請出來一見。”
婉轉清脆的嗓音飄入洞口,在黑漆漆的古墓中來回飄蕩,她的聲音并不大,但卻格外清晰,顯然是運上了一身真力。
山林中響起的那道聲音,仿佛是投入無波水面上的小石子,水面泛起幾道漣漪後,悄然恢複平靜。
古墓仍是那樣漆黑且安靜,李莫愁的話語好像沒起到任何作用,就在李夢龍不耐煩之際,一道白影忽然出現在他視線中。
白影步态袅娜如風擺楊柳,款款走來的姿态很是優美。
她的每個動作他都看的很清楚,雙手交疊着平擺在腰間,裙擺衣袂随着步伐輕輕飄動。
她的步伐不算大,動作很舒緩,但速度卻出奇的快,李夢龍剛才隻是眼前一花,她就站到了兩人面前。
李夢龍沒有聽到任何聲響,連衣角破風的聲音也沒有,足以說明來人輕功之高。
念頭稍稍在腦子轉動後,他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披着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看來約莫十六七歲年紀,身量并不很高,面容秀美絕俗,隻是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
一身白衣白裙,站在在黑暗的山林中,猶似身在煙中霧裏,如此清麗絕俗的女子,隻能是小龍女了。
注意力都集中在小龍女身上,猶不知旁邊的李莫愁正盯着他看,如刀般的眼神“噌噌”在他身上刮來刮去。
事實表明,在李莫愁面前看别的女人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一陣疼痛傳來,腰間軟肉又遭毒手,慘叫随之響起。
“幹什麽你?”突遭襲擊,他的語氣很是不善。
待他回頭,看到李莫愁極不友好的眼神時,心中寒意大盛,他摸摸鼻子讪笑道:“啊哈……今晚的月色真是不錯哈……哈哈……我看月光……月光……”
月光麽……他擡起頭,天空中漆黑一片,嗯,沒有月光……
“我師妹是不是特别漂亮——特别好看……你看看嘛……沒事的。”李莫愁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聲音很是溫柔,很是軟膩。
哼,男子漢大丈夫,說不看就不看,李夢龍将頭擡的高高的,眼神堅定不移。
充分表明忠貞的立場後,腰間那隻玉手才松開。
李夢龍松了口氣,心想總算是逃脫此劫。又有些小得意,暗道,嘿嘿,咱演戲的功夫也是不賴嘛。
“算你乖巧。再敢有下次,打的你屁股開花。”正得意間,耳邊傳來一句話讓他渾身一僵。
他心中哀嚎着,果然沖動是魔鬼呀,一不小心找了個母老虎,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呀。
小龍女性子清冷,仿佛沒見到兩人打情罵俏一般,隻靜靜站在古墓門口。
等李莫愁與李夢龍不再打鬧,她才看向李莫愁,開口道:“師姐,你還不死心嗎?”
李莫愁并不答話,隻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龍姑娘,你且放心,我們并不是爲玉女心經而來。”李夢龍接口道,小龍女把目光移向他,眉頭皺了皺,“不是爲玉女心經,你們來幹什麽?”
“當然是走親戚呀。”
小龍女從小在古墓長大,接觸的人不多,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由愣了愣,但她不傻,知道師姐此來肯定是爲玉女心經,走親戚不過是借口罷了,道:“師姐已被逐出師門。”
她言下之意是,李莫愁已被古墓派除名,師姐妹情分早斷,稱她一聲師姐,不過是客套話而已。
李夢龍笑了笑,說道:“我說的走親戚,說的不是你們,而是楊過?”小龍女好奇道:“楊過?你們認識?”
李夢龍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抛到她手裏:“不知楊過有沒有和你說起過我,我叫李夢龍,他曾是我的書童。你把這個給他,他一定會來見我。”
小龍女摩挲着着手上的玉佩,神色有些掙紮,李夢龍的名字她自然是知道的,她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把玉佩給楊過看,因爲她不知道,他和師姐一起來,到底是打着什麽樣的主意。
“你盡管放心,我既然說不會打玉女心經的主意,莫愁必然不會朝你動手。想必你也能看出來,莫愁此時武功大進,玉女心經對她而言,已是可有可無。”
小龍女聞言,眼神閃了閃,她雖然性情清冷,性格也有些執拗,但并不是不知變通之人,要是能擺脫李莫愁這個大敵,那是最好不過。
小龍女微微颔首:“二位稍待,我去去就來。”
待小龍女返身進入古墓後,李莫愁如水的眸子又掃到他身上:“我很好奇,緣何你會知道我師妹的姓氏?”言語中帶着絲絲危險的氣息。
李夢龍聞言有些氣惱,心想這女人真是麻煩,不僅脾氣不好,醋勁也大,更可恨的是,自己居然還打不過她。
當即目光不懷好意地朝着她身上掃視着,惡狠狠地說道:“你再這樣,信不信等下我就把你就地正法?”感受到他猶如實質一般的目光,李莫愁臉上一紅,暗呸一聲,說了句:“下流胚子。”就轉過頭去,不敢再對上他的目光。
也隻有這個時候,李夢龍才能在她身上看到女子的羞澀與嬌怯,這個時候也是李莫愁最有魅力的時候。
白玉般的臉頰上升起朵朵紅霞,晶瑩的耳垂上浮現幾抹嫣紅,真是美的驚人,李夢龍不禁暗贊一聲。
忍不住伸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撫摸,換來她臻首柔順低垂,正要将她攬入懷中,卻聽古墓内傳來一陣腳步聲,李夢龍暗罵一聲煞風景,就收手靜立。
“公子,你來看我啦!”
熟悉的聲音從古墓傳出,跟着一道身影跑出古墓,卻不正是楊過?
楊過見到李夢龍,歡喜的神色溢于言表。
從小到大,他過的最舒心的日子,還是給李夢龍當書童那兩年。
即便他與郭靖相認後,郭靖真心待他好,但在桃花島上,他的日子過的也并不如意。
李夢龍打量着楊過,他還是黑衣小厮打扮,衣服也是在嘉興時,府中廚娘劉嬸縫制的,隻是快一年沒見,他身量高了些許,衣服顯得有些短小。
李夢龍有些感慨:“又一年過去了,你長高了不少,這身衣服看着不合身了。”楊過眼眶微紅,哽聲道:“府裏人待我真心好,便是衣服不合身我穿着也舒心。”
李夢龍點點頭:“要是你還記着他們的好,哪天有時間,你就回去看看他們吧。”
楊過很是意動,恨不得立刻就回到嘉興去。
刹那間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浮現,要是我回去了,姑姑怎麽辦,讓她一個人留在古墓可不行,于是生生止住之前的想法。
不能回嘉興,楊過心中黯然。
忽然他心裏又生出另一個想法,要是能把姑姑一起帶去嘉興,那該有多好。楊過滿是期待的望向身後的小龍女,卻看到一雙古井無波的眸子。
楊過不用問也知道,想要姑姑跟自己出古墓,隻怕比登天還要難,頓時無比沮喪。
李夢龍心底暗笑,等你長大一些,與你師父的感情再深一些,那時你就是要去天邊,隻怕她也會陪着你去。
“好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李夢龍安慰他一句,然後湊到他身前,低聲說:“此次我來古墓,是想借古墓的寒玉床用用。你師父年紀不大,性格卻古闆的很,我去和她說肯定不起作用。而她隻有你這一個寶貝徒弟,你去撒潑打滾求她試試。”
李夢龍聲音雖小,但李莫愁小龍女内功修爲都不低,都聽的清清楚楚。
李莫愁促狹的看着小龍女,古墓規矩是不收男弟子的,而小龍女卻堂而皇之的收楊過入門,心想莫不是她看楊過長的俊俏,所以才假公濟私?
小龍女心境古井無波,神色冰冷,心想我古墓派規矩森嚴,楊過就是再撒潑打滾,也不能随意讓他們入内,忽然看到李莫愁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她從小開始修煉玉女養生功,要旨是少思、少念、少欲,因此養成一副冰冷無波的神情,可思慕少艾是人的天性,玉女養生功再厲害也禁止不住,她長到十八歲,要說不憧憬男女之情,那肯定是假的。
隻是楊過嘛,她倒真沒有想過,以前不想還覺得沒什麽,現在一想,平日裏相處的點點滴滴事情浮上心頭,心裏泛起絲絲漣漪,頓時心亂如麻。
偏偏楊過忽然又湊上來,問道:“姑姑,公子他要借寒玉床用用。平日裏,我們也用它不着,不如就借他用用吧。”
小龍女給他湊的那麽近,臉頰居然有些發燙,李莫愁那促狹的眼神又飄來,小龍女心裏莫名生出一陣羞惱,立時返身進入古墓,隻留下一句話:“明日你若抓不住三十六隻麻雀,我便要罰你。”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借出寒玉床,李夢龍滿是歡喜地拍了拍楊過肩膀:“我就知道,隻要你出馬,你師父肯定會乖乖同意。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楊過卻苦起一張臉,道:“我可降不住她……哎……我最多隻能抓住二十八隻麻雀……她是真的會打我的。”
難道動不動就出手打人是你們古墓派的傳統不成?李夢龍望向李莫愁。李莫愁不理他,揚起下巴冷哼一聲,當頭走進古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