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張貴,出來見我!”
“陳景元,出來!”陰鸷喝聲,來自戰車旁,那頭火紅異獸背上的羅封。
廟内,陳無邪笑道:“來的倒是挺快!”
他沒有意外,料想羅威目睹他們殺死陳策,重塑神軀,告知羅清後,以羅清、羅封的心思,定會以此爲借口發難。
他和張貴登上城樓,羅清和羅封立在半空,居高臨下。
“張貴、陳景元,你們相互勾結,殘殺長老陳策,證據确鑿,跟我們走吧!”
他們身後的執法殿弟子和神将,撲向城頭,毫不客氣的将一人一神捆成粽子,粗魯的拖上戰車。
“真想現在殺了他們!”羅清眼中充滿恨意,要不是那個男人,他早已成爲人人敬畏的法境大尊者,而不是什麽狗屁鎮獄将軍。
羅封陰森森道:“規矩,還是要守的,要讓他們無話可說、放心吧,他進了執法殿,定要叫他嘗嘗苦頭,不好好折磨一番,豈能洩我心頭之恨?”
他要一場“堂堂正正”的勝利,以此來洗刷當年的恥辱,事實上,羅封也想立即殺了陳無邪,省得後患無窮,可他清楚,暗中盯着陳無邪的,不止一雙眼睛。
當年,那個男人的追随者衆多,盡管随着他背叛仙山,遭仙山鎮壓,大多數追随者要麽反目,要麽叛離,但還是有一小撮死忠,一直潛伏着,其中不乏法境大尊者。
說不定,現在就有一位法境大尊者,正站在某座山巅,關注着他們。
隻要他羅封敢動手,他們絕不會客氣。
按他們的規矩,小輩的事,小輩解決,長輩絕不出手,可若有人壞了規矩……
羅封、羅清,并不是唯一想殺陳無邪的,當年受那個人侮辱,大有人在,曾有位法境大尊者忍不住出手,結果第二天就被人發現屍體。
羅封強忍着殺意,他要殺陳無邪,但不想陪葬,所以必須走合乎仙山戒律的程序,讓那些人無話可說。
何況,他現在有更大的計劃。
想到這兒,羅封暗自惱怒,他原本和陳策一個打算,并不想站到台前,所以挑撥了宋清遠,說他父母死于陳北丘劍下,激起宋清遠的仇恨,而宋清遠也按他的設想做了,誰知,天不遂人願。
尤其陳無邪反殺宋清遠,讓羅封想起了當年陳北丘,怒火中燒的他,才會跳出來。
露出頭的烏龜,再想縮回去就難了。
羅封和羅清不敢動陳無邪,對張貴就沒那麽客氣,羅清作爲大月王朝諸神之首,權責極大,先革除張貴的神職,再搗毀城隍廟,絕了張貴的根,收押監牢,并向城中生靈頒布法旨,但凡祭拜張貴的,都将視爲邪祭、淫祀,按罪并罰。
另一頭,羅封帶着陳無邪,回到千鳥峰。
執法殿森嚴肅穆,顧長生和幾位長老已經等在殿中,凡是仙山道境弟子,都會制作一盞命燈,安置于有專人看管的命燈殿内,陳策身死瞬間,命燈熄滅,立即驚動千鳥峰高層,而命燈熄滅時,會将死前的畫面重現,記錄進銘刻記憶陣紋的玉牌中,所以抓捕陳無邪和張貴的事情,并非羅封一人決斷。
正因爲知道這點,陳無邪才沒有逃走,一旦逃走,正中羅封鼠輩的下懷,他的罪名就會坐實,接下來面對的,就是白鹭仙山的清剿,過上颠沛流離的逃亡生活,而這和他的計劃背道而馳。
“陳景元,你可知罪?”羅封作爲執法殿長老,執法殿是他的地盤,當仁不讓,率先發難。
陳無邪站在殿中,堅韌的繩索勒得他并不舒服,他冷然道:“何罪之有?”
羅封冷道:“邪魔外道,執迷不悟。”
當下,羅封曆數陳無邪十條罪狀:“其一,嚣張狂妄,藐視長輩,其二,心狠手辣,殘殺同門,其三,勾結神靈,伏殺長老……”
執法殿外,聚集不少好事的弟子,接頭交耳,低聲議論。
千鳥峰很小,稍有風吹草動,都能驚起一片知了。
所以,當陳策爲陳無邪所殺的消息,從命燈殿弟子那兒走露,峰内弟子便都起了好奇之心。
縱使千年峰沒落,但能當上長老的,必定是道境通幽階,一個蛻凡境的凡人,怎麽殺得了一個通幽階的修士?
絕對是無稽之談!
可是,陳策死前留下的畫面,無疑是最主要的證據,讓人無法反駁。
弟子們議論着,抱着看好戲的心态,更有幸災樂禍的。
“我敢肯定,他一定是被什麽邪魔奪舍了,殺了宋清遠那夥人不說,連陳長老也遭了劫。”
“還是把他殺了算了,省得哪天我們惹他不快,也把我們給咔擦掉,這種兇神惡人,就不該活着。”有人惡毒的說,并有一部分人贊成,他們不管誰對誰錯,隻認陳無邪殺了人,攪亂了千鳥峰的平靜,視其爲另類。
也有理智的,提出疑問,說陳無邪無緣無故,爲什麽要殺陳策呢?
羅封念着罪名,沒念一句,聲音拔高一截,把陳無邪描述成一個不忠不孝不義,無法無天的奸險之徒,引得一些弟子側目。
“呸,原來他是這樣的!”
“看錯他了!”
十大罪數完,羅封高喝道:“此等十惡不赦之人,應當立殺之!”
“對,殺了他!”
“這種人活着,肯定是禍害,說不定哪天我們就被他殺了!”
有弟子應和,起初還是一兩人,後來人數漸多,聲音漸大,變成了弟子們齊齊聲讨,群情激奮。
羅封聽着殿外喊聲,嘴角勾起笑意,這是他設下的局,外面弟子裏有他的親信,引導着弟子們的情緒,哪怕是仙山弟子,也不過是一群還沒長大的孩子,哪兒受的住刺激和熱血,稍稍撩撥一下,就能爲他所用。
羅封望向趕回來的莫念生,面對弟子們的喊聲,莫念生還能站出來維護陳無邪嗎?
就算莫念生站出來,羅封也有信心搬倒他,想對陳北丘餘孽下手的,仙山内大有人在。
鍾笑、宋清遠是他和陳策布下的棋子,而他和陳策,也隻是大人物的棋子。
眼前的局勢,針對的并不是陳無邪,而是他背後的那些人。
莫念生似乎沒注意到羅封的目光,他眼睑低垂,雙手攏于袖内,養氣養神。
旁邊的顧長生和長老們眼觀鼻,鼻觀心,置身事外,都是老奸巨猾的,豈會看不透,正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種時候,沒必要把自己搭進去。
“陳景元,你認不認罪?”羅封冷視,言語逼迫,更顯得氣勢淩人,壓向陳無邪。
陳無邪擡眼,打個哈欠,睡眼惺忪,讓長老們愕然。
“說完了?你剛剛說了什麽,不好意思,太困了,我睡着了。”陳無邪認真的問。
睡,睡着了?
在執法殿這麽嚴肅的地方,在事關自己生死的危機時刻,他竟然睡着了?
所有人大跌眼鏡。
噗嗤!
靈植殿的長老葉淺忍不住笑出聲,她是峰内唯一的女長老,負責管理峰内靈田、藥田,她四十左右的容顔,徐娘半老,風韻不減,平日裏,她性格溫和,深受弟子們喜歡。
她這一笑,頓時把羅封好不容易經營的肅穆、壓抑的氣氛打破,長老們緊繃的臉,稍稍緩和,眼中露出幾分笑意,卻把羅封氣得不輕,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看向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陳景元,知道什麽是法嗎?就是規則,是不可觸碰的規矩,執法殿,有執法之權,峰内弟子,凡是觸犯山規仙法的,皆要在此審訊問責,嚴懲不貸。像你這樣的,我見過太多,仗着自己背後有人,仗着自己的實力,藐視仙法山規,今天,我要告訴你,什麽是法!”
羅封越說越激動,正義凜然,俨然将自己當成是一個衛道者,護法者,吐沫星子亂飛。
陳無邪很想掏掏耳朵,奈何手被捆住,斜睨羅封,微微一笑:“羅長老說的好,法不容情,羅長老既然知法,不知知法犯法,該當何罪?”
“罪加一等!”羅封哼道:“這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你還想耍什麽花招?”
陳無邪接着問:“請問羅長老,與神靈勾結,把持凡人朝政,以權謀私,禍國殃民,随意陷害處置神靈,又是何罪?”
“罪……”激動中的羅封差點把“罪該萬死”順嘴說出,他“罪”字一吐,猛然驚醒,喝道:“不要胡言亂語,來人,把他帶出去,當衆處死,以儆效尤!”
兩個執法殿弟子上前,左右挾住陳無邪,還不等用力,被陳無邪一人一腳,抱腳痛叫。
撞開兩弟子,陳無邪大笑:“哈哈,羅封,你不敢說話了,那我來告訴你,仙界有仙法,名曰《仙典》,神之篇,第三條第一則,神靈亂,斬。白鹭仙山有山規三百六十條,第七條,包庇邪神,以權謀私者,與其同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