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烈元擺弄着佛珠，身體傳來渴望與向往，可他卻沒有直接将它戴到脖子上。
他擡頭看向法空：“我現在不必戴着這個吧？”
法空道：“越早越好的，現在便戴着，将來便能延壽更久，否則……”
“不一定能延壽百年？”胡烈元皺眉，陰沉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陰沉。
法空道：“至少百年吧，如果早一些介入，可能會延壽更久。”
“多久？”
“難說。”法空搖頭：“可能是增加十年，也可能增加二十年……”
“最多能增加多久？”胡烈元哼道。
法空道：“最多的話，應該六十年吧。”
“一百六十年……”胡烈元咀嚼着這個數字，遙想自己還能繼續活一百六十年的情形。
雖然當皇帝沒什麽趣，有時候恨不得卸下皇位當個太上皇，活得逍遙自在。
可是大多數情形下都是恨不得永生不死，一直在皇帝的位子上坐下去，綿延無絕期。
法空微笑道：“陛下是擔心這佛珠上有什麽貓膩吧？”
“換成是你，會不會擔心？”胡烈元哼道：“你就是出來克制朕的！”
法空苦笑：“陛下，貧僧所願者，天下太平，國泰民安而已，再無奢求。”
“這還不是奢求？”胡烈元沒好氣的道：“這便是最大的奢求！”
法空道：“陛下不執着于一統天下，則天下太平了。”
“朕不一統，大乾與大永也一樣有野心，你看他們現在老老實實的，那是因爲太弱，如果一旦國力更強，可能比我大雲的野心更大，行事更酷烈。”
法空慢慢點頭。
這話也沒錯，坐在什麽位置，考慮什麽樣的事，換成任何皇帝坐在胡烈元所在位子上，都難免想一統天下。
胡烈元哼道：“不過朕答應你不出動入侵，可如果你們大乾與大永主動挑釁，那就莫怪朕反擊，那可不算違諾。”
法空微笑點頭，合什告辭。
他一閃消失，胡烈元瞪着他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佛珠。
佛珠散發的微弱力量讓他越發欲罷不能，渴望之極，恨不得直接戴到脖子上。
可他總是有幾分不甘。
就這麽放棄了一統天下的大業，到底是對還是錯，這一步會不會愧對列祖列宗？
一時之間，他臉色陰晴不定。
這種糾結與矛盾一直纏繞着他，一邊又是身體的渴望在沖擊，逼他屈服。
他又知道，一旦屈服，自己的精氣神将不同。
法空站在玄空寺，看着他再次陷入矛盾與掙紮，搖頭失笑，這便是心境堅固的害處。
如果胡烈元的心境沒那麽堅固，反而沒那麽掙紮困苦，直接就接受了。
做出這一番決定，胡烈元是經過重重阻礙的，而決定之後接受佛珠，仍舊是重重阻礙。
皇帝的尊嚴決定了他絕不會坦然接受。
如果是他命令自己延壽，自己被逼無奈的獻上佛珠，他一定會坦然的接受，毫不猶豫，痛痛快快。
可如今他是被逼無奈做出的決定，以十年承諾換取的延壽，便不是那個滋味了，佛珠便成了一種恥辱。
他很想把佛珠抛到九霄之外，卻又舍不得，身體傳來的渴望越來越強烈。
法空笃信他最終還是要屈服的。
在生死跟前，在壽元跟前，一統天下并不是那麽重要，沒了命，一統天下又有何用？
關鍵還是自己長期以來嚴守原則，讓他能夠相信自己的話，沒有太過懷疑。
這是關鍵的關鍵。
如果不信自己的話，胡烈元怎麽可能動搖一統天下的信心，從而屈服于壽元？
半晌過後，胡烈元還是想通了，既然已經決定要選壽元，選一條穩妥之法，那就不必跟自己過不去。
法空的佛珠，不用白不用，不必跟自己的命過不去。
于是将佛珠戴到了自己脖子上。
佛珠一挂上脖子，身體頓時傳來雀躍之感，無形的力量從佛珠湧進身體。
須臾之間，他感受到了年輕的滋味，好像一下回到了六十年前，一下回到了青壯。
不僅僅身體在變化，心境也跟着年輕起來，原本覺得世間一切索然無味，唯有一統的大業才能吸引自己精神，現在卻覺得一切都變得新奇有趣。
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變得那麽的神秘而有趣，仿佛蘊含着天地的至理等待自己去發挖。
他疑惑的低頭看看脖子上的佛珠。
這佛珠上所蘊含的佛咒竟然如此神妙？竟然能讓自己的心變年輕，恢複活力。
這是任何心法與靈丹都沒辦法做到的，竟然讓它做到了，這種滋味當真美妙，恨不得永駐此時。
自己還時常感慨，不管權勢多大，修爲多高，卻都沒辦法讓自己重返年輕，沒辦法追回自己年輕的心靈。
這一次，這串佛珠做到了。
以衰老的心境在世間活着，一切都變得灰暗，一切都沒有吸引力。
以年輕的心境在世間活着，卻一截然相反，一切都是明亮的，一切都是興緻盎然的。
這是截然不同的活法，後者是一種莫大的享受，可謂是無上的珍貴。
自己這一步算是走對了嗎？
他忍不住浮現這般想法，擡頭看向玄空寺所在的方向，搖頭歎一口氣。
這個法空，當真是自己的克星！
法空終于長舒一口氣，滿意的點頭。
——
一輪明月挂天邊，宛如銀盤。
燈火通明的小院内，李莺與法空對面而坐，執杯輕啜美酒，一邊閑聊。
“這一次，比我想的更輕松。”李莺露出不滿意的神色，搖頭道：“沒什麽意思。”
勝得太過輕松了，并沒有給魔宗高手們造成壓力，甚至沒有受傷的。
這些大雲的高手們比想象的更弱，而且戰意并不強，沒有了先前的霸氣。
從前見到的大雲高手，個個都霸氣逼人，不可一勢，可是這一批高手卻全無氣勢。
他們好像在敷衍行事，隻是沖過來打一場，打不過就算，并沒有拼命的打算，也沒有非要沖進來的銳氣。
這樣一來，兩邊的厮殺便不夠激烈，他們一看不妙便撤，而魔宗的高手也沒有追殺的意思。
于是這一場大戰竟然是虎頭蛇尾，讓她看得直皺黛眉，覺得莫名其妙。
想來想去都沒有想到究竟，難道大雲的武林高手與大雲朝廷鬧起了矛盾，所以如此敷衍行事？
法空點點頭，将事情經過說了一番，聽得李莺蹙眉不已，搖頭不止。
許志堅如此，便攪亂了大雲高手的士氣，已然勝了大半，他們再動手便是趁虛而入，怪不得如此的輕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