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笑道:“處處需要顧忌皇上的想法,要顧忌你的想法,還要顧及天下大勢。”
“爲何非要管天下大勢?”李莺不解的道:“你好像沒那般慈悲吧?”
法空搖搖頭:“這才是大慈悲。”
李莺失笑。
她對法空已經極爲了解,所有的仁慈都是利益,是看到了好處才會仁慈。
當然,他做爲朋友來說,還是很讓人放心的,很講情義的。
但對于陌生人,卻沒那麽多慈悲。
法空道:“待真有一天壓不住的時候,你再力挽狂瀾,大顯身手,那才是正途,現在暫且蜇伏罷。”
“……姑且如此罷。”李莺一幅不情願的模樣。
她現在頭腦一片清明,無憂無懼不急不躁。
對于成爲魔尊也沒那般急切了,時間長得很,自己等得起,而且倉促成就的魔尊不如水到渠成的魔尊好。
先前的急切,好像是恍然一場夢。
顯然,還是天魔舍利所緻。
天魔舍利不知不覺的影響自己控制自己,竟然沒能發覺得到,委實可怕。
不過她不會承認自己采納法空的意見,要表現出不情不願的樣子,要讓法空覺得欠她人情。
法空露出笑容:“六道想出高手去鎮龍淵嗎?”
李莺斷然搖頭拒絕:“算了,我們就不湊那熱鬧了。”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法空道:“與天下間最頂尖的高手,最精英的一批人相交。”
“各有各的宗門,勉強成爲朋友也沒用。”李莺搖頭道:“就像我們這般,一旦涉及到宗門利益之争,便要翻臉。”
法空微笑:“我可沒想跟你翻臉,是你想跟我翻臉。”
“我那不是被天魔舍利所影響麽!”李莺哼道:“你應該知道的。”
法空笑道:“天魔舍利隻是将你心中的想法放大或者加速,并不會無中生有。”
“你這話何意?”
“你其實在心底一直想跟我翻臉的。”法空道:“覺得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這不是我想的,而是必然的。”李莺道:“我知道你,金剛寺爲重,我們的交情要往後站。”
法空深深看她一眼。
“對吧?”李莺道:“我沒說錯吧?”
法空歎一口氣,慢慢點頭。
李莺哼道:“所以我一直覺得,我們總有一天會反目成仇,就像先前那樣。”
想到先前的情形,她心中隐隐發酸。
這麽久的友情,一朝化爲流水,成爲陌生人甚至仇人,實在不好受。
自己活到如今還沒有一個法空這樣的朋友,因爲太過優秀,周圍所有人都不是朋友,不能平等相待。
惟有法空,是自己世間唯一的朋友,可以彼此坦露心扉,可以無所顧忌的說話。
魔尊是重要,可是以舍掉這樣一個朋友爲代價的話,自己原本以爲值得,可是現在才知道,不值。
這座小院已然處于小西天極樂世界之下,法空凝神之下,對她的所思所想了如指掌。
聽到她這般心聲,莫名的感動。
自己當初與她接觸的時候,确實抱着功利目的,可随着相處日深,這種功利越來越深。
到如今,已然相處成真正的朋友。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李莺也算是自己的知己了,驟然抛棄這麽一位朋友确實不舍也不該。
法空笑了笑:“目前來看,我們還是能做朋友的,六道新一代還沒能成長起來,你的時代還沒到來,别急,慢慢來。”
李莺在年輕一代魔宗六道的弟子之中威望極高,長得既美,武功又強。
他們覺得李莺比當初的冷飛瓊更強。
但這些傾慕她的年輕弟子們掌權,執掌六道大事,李莺成魔尊一統六道的阻礙會小太多。
那個時候才是她最适合的時機。
李莺哼道:“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
“你的魔尊跑不掉的。”法空道:“好飯不怕晚。”
“若将來有變,我做不成魔尊,便賴着你。”李莺哼道:“非要賠我一個魔尊。”
法空笑着點頭。
——
太陽當空照,法空站在一座山峰之巅,迎着海風,紫金袈裟獵獵作響。
他俯看着鎮龍淵,臉色嚴肅凝重。
雙眼慢慢從深邃變得平常,臉色越發凝重。
元德和尚站在他身邊,溫聲道:“大師,如何?”
法空搖頭。
這一次觀瞧,仍舊是失敗的,他們沒能攔得住蛟龍,讓它從容脫逃而去。
數日以來他一直在觀測,一直在分析,可惜未來還是依舊變來變去。
今天看,他們成功困住了蛟龍。
明天看,蛟龍成功脫困。
後天看,他們又成功困住了蛟龍。
大後天看,蛟龍成功脫困。
每一天與相鄰的一天都不同,都不重複,這種不同透着古怪與奇異。
法空覺得一定有什麽力量是自己沒能捕捉到的,一直在苦思,可惜沒能發現。
即使動用天眼通來看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麽力量,可未來一片模糊,看不清楚。
這更加說明這力量的存在。
已然是擋住了天眼通的窺探,自然是強大之極,讓他更加好奇。
元德和尚一身明黃僧袍,豐神如玉,俊逸照人:“那實在無計可施了。”
這陣法已經是世間罕有的奇陣,越練越發覺其妙,衆人已經漸漸能夠将力量合起,再分散于各人。
這便想當于每一個都凝聚了六人之力,六人加在一起,那便相當于三十六倍的增幅。
這是何等驚人的奇陣。
當世最頂尖的高手,再加上如此奇陣,如果還沒辦法擋得住蛟龍,那隻能說天意如此,非人力可及。
法空道:“還有時間。”
他不信這股力量會一直擋住自己,現在還是要多增強自身,提升天眼通才是。
而提升天眼通,最重要的是提升境界還有功德,自己還不能偷懶,還要繼續拼命。
功德的增加是固定的,境界的提升卻難說,先前的領悟猛增了一大截,可想突破當前的境界卻不易。
一個多月……真的夠嗎?
“實在不成,我便轉世吧。”元德和尚緩緩道。
法空看向他。
元德和尚平靜看向遠處的茫茫大海,碧海藍天相連,渾然難分彼此。
他溫和的微笑:“這一方天地,不應該被踐踏,我會先行出手,大家緊随其後。”
法空道:“大師,還不到那一步。”
元德和尚看向他道:“大師,我并非開玩笑,我将肉身化爲一擊,必能重創蛟龍,大家再趁機猛攻,必能将其打落下深淵。”
蛟龍的生命力太強,力量也太強,重傷它難,殺死它近乎不可能,隻求讓它重傷落入淵内,短時間不能爲禍天下。
法空皺眉看他。
元德和尚肅然點頭。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緊盯着元德和尚,眼中呈現出元德和尚未來的情形。
元德和尚明黃僧袍忽然獵獵震蕩,宛如站在大風中,光頭變得越來越亮,亮得耀眼。
之後他周身開始放光。
開始時是毫光,透出明黃僧袍,後來變成了皎皎月華,再後來變成了灼灼烈日。
到後來,宛如一顆太陽墜落到地面,毫得刺眼,不可直視。
最終灼眼的亮光凝成一道光掌,輕盈的拍向正在空中蜿蜒扭動的蛟龍。
這蛟龍長有百米,粗有兩人合抱,雙眼如燈籠如火炬,正瞪着元德和尚。
面對元德和尚化成的光掌,它變活的一擺,頓時避開。
可這光掌異常的靈動,随勢一變,速度更快,輕盈的擊中了蛟龍的眉心。
“砰!”悶響聲如雷。
蛟龍頓時處于眩暈狀态,身子在空中如醉了酒般,胡亂的扭動,然後“砰”的落地,再将周圍的樹木與野草紛紛掃碎。
所過之處,皆成赤地。
此時,周圍一直緊盯着這邊的衆高手們紛紛沖過來,結成陣法圍攻蛟龍。
蛟龍扭動身體,橫掃一切,衆高手們紛紛被掃飛,縱使陣法相接,集衆人之力量,還是沒能擋得住蛟龍的橫掃。
一旦掃飛,則陣法立破。
陣法一破,則凝聚的力量則破。
法空收回目光,搖搖頭歎口氣。
他隐隐約約明白了一絲症結。
自己所創造的陣法确實強橫,将衆人的力量凝聚到一起,可是凝聚的是罡氣,同氣連枝。
力氣卻沒能凝聚到一起,畢竟力氣一旦疊加,不僅僅傷對方還傷及自身。
身體如果不夠強壯,兩倍的力量就足夠令身體崩潰,就像舉重一樣,超出負荷,直接就令肌肉及骨骼受傷。
如果凝聚六個人的力量到自身,不必攻擊蛟龍,自己先把自己弄崩潰了。
可這正是蛟龍的厲害所在,肉身的力量太強大,又無懼衆人的罡氣。
所以縱使再強,也不能真正重創它。
自己想重創,唯有在肉身力量上,或者在更鋒利的寶劍上,或者在精神上。
法空想到這裏,想到了徐青蘿。
如果徐青蘿過來協助,會有什麽情況呢?
他閉上眼睛想了想,然後睜開眼,雙眼變得深邃,看向鎮龍淵的方向。
這一次,元德和尚依舊放光,舍身一擊,而後徐青蘿混在人群之中,雙眼出現兩縷金芒。
蛟龍忽然搖頭晃腦,發出一聲尖嘯,震得周圍的人們紛紛倒地。
法空睜開眼睛,露出苦笑。
蛟龍這一聲慘嘯,竟然直接擊潰了衆高手。
這便是蛟龍的可怕。
處處都處于壓制地位,想要通過投機取巧來以弱勝強,需要足夠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