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妙蓮寺的威嚴,便是大永武林穩定與否的關鍵。
大妙蓮寺的威嚴一失,大永武林必會動蕩,武林一旦動蕩,則生靈塗炭,便是大妙蓮寺的罪過。
大妙蓮寺已經很久沒有出手了,武林中人恐怕以爲大妙蓮寺已經垂垂老朽,宛如師父一般,不堪一戰。
神劍峰恐怕也是如此。
神劍峰未必會聽大妙蓮寺的,更何況他們剛剛得到了更上一層的劍訣,野心膨脹之時。
這是需要警惕的,與神劍峰硬碰硬恐怕不妥,畢竟神劍峰不是九元聖教,實力驚人。
大妙蓮寺真與神劍峰對上,縱使能勝,也會實力大損,從而讓其他各宗蠢蠢欲動。
所以需要以巧勝力。
如何才能做到?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來到小妙蓮寺,徑直來到國師本因老和尚的靜室。
師徒二人端坐在厚軟的地毯上,元德和尚說了此事。
本因老和尚霜眉低垂,宛如嬰兒般紅潤的臉龐平靜無波,沒有一絲皺紋。
元德和尚道:“師父,我答應的是否太過魯莽了?”
“法空大師行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你現在不答應,終究還是要答應的。”本因老和尚若有所思,輕輕搖頭。
“是。”元德和尚無奈苦笑道:“法空大師總有辦法讓弟子答應的。”
“這卻是一樁好事。”本因老和尚緩緩擡頭,平靜說道:“那位莫宗主要好好關注。”
“是。”元德和尚點頭。
即使本因老和尚不說,他也絕不會忽視甯真真所扮的莫幽蘭,能讓法空親自說情幫忙,顯然關系匪淺。
本因老和尚道:“你沒明白爲師的意思。”
元德和尚不解。
本因老和尚道:“法空大師能看透未來,所以他所重視之人,絕非一般人,一般人恐怕也無法入他的法眼。”
元德和尚道:“這位莫宗主是一位厲害人物,會有極高的成就?”
“必是如此的。”本因老和尚道:“絕非俗物,需得細細看着,我們大妙蓮寺有如今的地位,便是當初創寺祖師驚才絕豔,冠絕諸門。”
“是!”元德和尚肅然點頭。
自己還是小瞧了這位玉蝶宗的莫宗主,師父一下看到了最重要的。
如果這位莫宗主是一位奇才,玉蝶宗或能發揚壯大。
玉蝶宗的影響力是有的,如果再輔以實力,地位便大大不同,未必不能往上攀升。
加之再有法空大師相助,未必不能達到一流大宗的地步。
本因老和尚緩緩道:“至于說神劍峰……”
他緩緩起身,推開靜室的門,來到了院子裏,負手在明媚的陽光下踱步。
這座院子幽靜而滄桑,三面院牆的根下都栽着青竹,幾尺寬的竹林繞一圈,恰好将院牆掩住,宛如居于竹林之中。
可即使新嫩的竹葉,也難掩這座院子無處不在的滄桑與深厚。
元德和尚跟着來到院子,站在台階下看本因老和尚緩慢的踱步。
本因老和尚眼睛被腫着的眼泡擠得隻剩下一條小縫,從小縫裏迸射着明亮光芒,光芒在不停閃爍。
走了十幾圈後,本因老和尚緩緩道:“神劍峰獲得了更高層的劍訣,這确實是威脅,可是更高層的劍訣爲何一直不被他們得到,你何知曉?”
元德和尚道:“想必是有什麽變故?”
“非也。”本因老和尚搖頭道:“并非變故,而是神劍峰先祖的一片苦心。”
元德和尚好奇道:“難道這劍訣有危險?”
“劍訣修煉,需得劍法練至圓滿,心境圓滿之後,方能修行,要求苛刻之至。”
“原來如此。”元德和尚恍然大悟:“可劍訣的威力又太強,所以怕弟子們禁受不住誘惑而強練,導緻走火入魔,反而會毀了神劍峰。”
“正是如此。”本因老和尚道:“而且,劍訣想要練成幾乎不可能。”
元德和尚訝然。
本因老和尚道:“當世的武學,與古代的武學,是不是總覺得差了不少?”
元德和尚道:“比起上古奇功,确實遠遠不如。”
書籍上記載的上古奇功,誇張之極,排山倒海,鎮嶽挾峰,飛縱如星辰,這不是武功而是神通。
如果一本書兩本書甚至十幾本書這麽說,還可以說是誇大其辭,是故意如此。
可很多古書都這般記載,那便說明,恐怕真有其事,上古武學确實強絕,遠勝過當世武學。
是後人不肖呢,還是别有緣故?
“上古絕學失傳,即使傳承下來也威力大損,其中有兩方面。”本因老和尚道:“這是爲師自己研究而來,一家之言,你聽聽便好。”
“師父請說。”元德和尚忙道。
本因老和尚道:“根據爲師推測,當世武學不如上古,一是天地劇變,元氣不夠濃郁,同樣修煉十年,恐怕還抵不上上古時期修煉一年。”
元德和尚沉吟。
他并沒有這般感覺,好像天地元氣并沒有減弱,維持着很穩定的狀态。
本因老和尚道:“這種減弱,恐怕不是一點一點減,而是天地劇變之後,驟然減弱,沒有天地劇變,則感覺不到。”
元德和尚點點頭。
這一點沒辦法證實真假,至少要經曆天地劇變才行,可古籍上并沒有這些記載。
所以師父的話未必是真的。
“還有一點,便是人心。”本因老和尚搖頭道:“乍看起來,好像現在的人們越來越聰明,現在出世的孩子比從前出世的孩子聰明得多,靈慧大增,事實是恰恰相反。”
元德和尚若有所思。
一代比一代聰明,這可能是不争的事實。
本因老和尚道:“看似悟性更好,其實恰恰相反,這些聰明反而是障礙,是塵垢,心中慧珠被遮蓋得更嚴,障礙更重,更難堪破世相,看破塵俗,看到世間的本質。”
“所以師父,神劍峰的高手是沒辦法練成劍訣的?”
“沒辦法說一定練不成,但不可能大規模練成,提升神劍峰的整體實力。”
“即使有一兩個練成的,威脅已經足夠大。”元德和尚道:“法空大師說會有兩個練成,恐怕不假。”
“所以隻能阻止。”本因老和尚道:“不必去管他們的劍訣,關鍵不是劍訣,隻要斷了他們的緣法。”
他面露悲憫之色,感慨道:“劍訣一出,恐怕是禍非福,但願神劍峰能夠及時省悟吧。”
元德和尚目光閃了閃,輕聲道:“劍訣會重創神劍峰?”
本因老和尚慢慢點頭。
他對元德的聰明與悟性已經習以爲常,從自己的話裏聽出話外之意,并不稀奇。
“是!”元德和尚肅然道:“神劍峰恃強淩弱,玉蝶宗名聲極佳,而且又因爲九元聖教之事,誰占道理是一明了然的,我們大妙蓮寺不能視而不見,需得主持公道,即使得罪了神劍峰也再所不惜!”
“阿彌陀佛!”本因老和尚宣一聲佛号,轉身踏上青苔石階,進入了靜室内。
房門關起。
元德和尚合什深深一禮,退出古幽院子。
——
“師兄,元德大師及大妙蓮寺真會幫我們?”
一輪明月當空懸。
月華輕柔如白紗,灑落在玉蝶宗别院的一間小院中。
甯真真已經恢複原本面目,正坐在石桌旁,素手執壺,替法空斟滿碧玉杯。
法空端起碧玉杯,輕啜一口:“好好宣揚一下神劍峰的霸道與不講理,也便于大妙蓮寺出手主持公道,庇護玉蝶宗。”
甯真真相信法空的話,可還是覺得疑惑。
“大妙蓮寺真敢主持正義,敢因爲我們玉蝶宗而與神劍峰做對?”
“師妹你太小瞧大妙蓮寺了。”法空笑道。
甯真真搖搖頭:“大妙蓮寺乃佛門聖地,也是武學聖地,我哪敢小瞧,可他們一向超然獨立,不摻合進武林紛争的。”
在大妙蓮寺眼中,俗世紛争不值一提,都是各有因果,各自幻滅,他們追求的是永恒的佛法。
玉蝶宗與神劍峰起沖突,對玉蝶宗弟子而言是生死攸關,在大妙蓮寺眼裏卻很尋常。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俗世凡人要一直經曆這樣的輪回,輪回不休,生死不止。
“……古怪,師兄不覺得古怪?”甯真真看向法空。
神劍峰的實力強絕,大妙蓮寺是強,可未必能輕松的鎮壓神劍峰,真要動手,大妙蓮寺也會受損。
大妙蓮寺不會因爲法空師兄而出手。
更不會因爲主持正義而出手。
大妙蓮寺要保持超然地位,不會輕易出手,一定有别的緣故。
法空笑道:“他們自然有他們的考量,但是不管什麽考量,他們會擋住神劍峰的攻擊,這便足夠了。”
“也是。”甯真真點點頭:“不過師兄,到底因爲什麽,說來聽聽呗。”
知道其中的細微之處,才能更好的制訂策略,否則懵懵懂懂,渾身不舒服。
法空放下碧玉杯,将其中的關竅細細說了一遍,包括神劍峰的變化,大妙蓮寺的心思。
這一說便是半個時辰。
甯真真凝神傾聽,神情不斷變化。
待法空說完,甯真真發出一聲感慨,搖頭道:“我原本以爲洞徹人心,便能洞徹世事,可是……”
世事之複雜,人心之幽微,自己還是遠遠不夠,還需要好好的曆練才成。
法空笑道:“不過靠人不如靠己,還是要增強弟子們的實力,尤其是劍法。”
“我已經給她們拆招,”甯真真露出笑容:“若非師兄你拆招,我這一次很難壓得住他們。”
自己能輕松廢掉吳同他們,固然是飛蝶掌玄妙,更重要的是洞徹神劍峰的劍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