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項滔阻攔,于展眉臉色陰沉,一高一低的眉毛一下皺起,沉聲道:“項師兄!”
項滔搖頭道:“别急,于師弟。”
“項師兄你是偏袒光明聖教吧?”于展眉惱怒的道:“真把自己當成光明聖教弟子了?……項師兄,不要忘了,你不是光明聖教弟子,而是我們天罡宮弟子!”
項滔也不生氣,微笑搖頭:“我既是天罡宮弟子,也是光明聖教弟子,但這次擋你,卻不是因爲這個。”
于展眉冷冷道:“不是怕我殺光明聖教弟子?”
“确實是怕你殺他們。”
“項師兄你怕光明聖教弟子死,那怎不想想,我怎麽能眼睜睜看着碎星刀宗弟子身亡。”
項滔道:“我如果是你,就權當作什麽也不知道,最好是轉身便走。”
“我做不到這般冷血無情。”
“那就搭上你自己的性命吧。”
“嘿!”于展眉不屑的發出一聲冷笑。
盡管對面厮殺正烈,大宗師們圍攻剩下沒能逃掉的大雲各宗高手及大宗師。
兩百多大宗師确實聲威驚人,氣勢滔天。
可他還是無所畏懼。
境界差一層,便如雲泥之别。
縱使有那麽多的大宗師,也留不住自己,自己突然出手之下,至少能救下碎星刀宗的幾個大宗師。
項滔道:“于師弟你忘性太大了吧?”
“嗯——?”
“你難道忘了法空神僧?”項滔搖頭道:“你覺得法空神僧已經離開了?”
于展眉臉色陰沉無比。
他能斷定,法空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肯定也在一旁看着。
自己如果出手,法空一定會出手阻止。
旁人阻止不了自己,法空卻能。
最終的結果就是自己被攔下來,再次被制住,即使性命無憂,也會丢盡臉面。
最重要的是給天罡宮丢臉。
天罡宮丢不起這臉,一旦丢了臉,損失了威嚴,對天罡宮的損失就太大了。
“所以說,我們還是忍一忍,且看看結果,然後回去也能跟宮裏說一聲。”
“……”于展眉臉色陰沉欲滴,雙眼炯炯如炬。
項滔道:“于師弟,你準備報複法空神僧?”
“已經發了毒誓,當然不會。”于展眉冷冷道:“我不想死得那麽慘。”
說其他人發毒誓,隻是發着玩的,不必當真,可天罡宮弟子發毒誓,那是要應誓的。
這是已經被天罡宮前輩們證實過的。
一旦違誓,天地必反噬之,令其應誓而亡。
他們推測是天罡宮的心法所緻,也是因爲天罡宮的權柄所緻,能推衍天機,與天機接觸太密切,既有利,也有害。
這便是一害。
“那便好。”項滔颔首。
于展眉道:“項師兄你覺得我會偷偷越過毒誓,避開毒誓另找辦法對付他?”
“就怕你如此。”項滔道。
于展眉哼一聲:“項師兄,你覺得姬師兄能殺得了他嗎?”
“……難說。”項滔搖頭:“姬師兄深不可測,法空神僧也是一樣。”
“讓姬師兄試試?”于展眉道。
項滔道:“還是别害姬師兄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便是我們的罪過。”
于展眉哼一聲,沒有反對。
法空和尚一招便能制住自己,而深不可測的姬師兄未必能一招制住自己的。
兩人真要硬拼,姬師兄未必能赢。
“姬師兄?”法空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後。
兩人猛的轉身,發現法空正站在他們身後的石頭上,觸手可及,而他們偏偏沒發現。
這讓他們頓時毛骨悚然,寒氣從後背透上來。
法空合什微笑:“項長老,于先生好興緻,在此處瞧熱鬧,姬師兄是你們天罡宮的頂尖高手?”
“姬師兄确實是百年一遇的奇才,……法空神僧,你不上去幫忙?”項滔已經恢複了鎮定,平靜地合什笑道。
法空搖頭:“光明聖教做得極好,不需要我幫忙。”
“這是一場難得的大勝。”項滔感慨道:“盼望這樣的大勝已經很久了,衆弟子們士氣會更盛,修爲也會精進更快!”
光明聖教弟子修爲精進靠的是信念,是對光明的執着與堅信,而不僅僅是苦修,苦修也是爲了堅固信念。
這一次的大勝,會加深他們的信心與信念,加固對光明之心的堅守,從而迅速提升修爲。
這一次是數十年來第一次大捷。
光明聖教諸峰向來都是苦苦堅守,而不敢稍有松懈,大雲武林各宗高手越來越強,形成的壓力越來越大。
光明聖教諸峰高手已經不奢望反攻,隻希望能守住。
這一次如果不是許志堅提起這計劃,如果不是諸位長老壓抑不住報仇雪恨之心,絕不會同意。
沒想到真成功了!
他即使現在已然要回歸天罡宮,還是替光明聖教高興,精神振奮。
法空笑道:“确實可喜可賀,……于先生不想救碎星刀宗的高手?”
于展眉沉聲道:“想,但知道我一旦出手,你便會幹涉。”
“聰明。”法空笑道:“貧僧告辭。”
他合什一禮,一閃消失。
于展眉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判斷他到底走沒走,又扭頭看一眼遠處的大光明峰。
如果自己現在出手,還是能救兩個大宗師的。
項滔輕咳一聲,打斷他的權衡。
于展眉擡頭瞪向他。
項滔輕聲道:“于師弟,我們回宮吧。”
他給于展眉使了一個眼色。
“……回宮!”于展眉再看一眼遠處的大光明峰,看着碎星刀宗的大宗師被圍毆而亡。
他心如刀絞,咬了咬牙:“走!”
兩人飄出數裏之後,項滔輕聲道:“就權當你沒來過吧,于師弟,這便是他們的命,……他們這是自尋死路,怨不得别人。”
歸根到底,大雲武林各宗是入侵光明聖教諸峰,而不是光明聖教入侵大雲武林。
自己闖上門來送死,怨得誰來?
于展眉陰沉着臉,攢聚着眉頭一言不發,埋頭狂奔,一口氣奔出百裏之後,才冷冷道:“項師兄還沒找到?”
“應該沒在光明聖教。”項滔搖頭:“可以去别處找找,我正準備借機去天海劍派,結果……”
他搖頭道:“這位神僧……”
天機推衍上根本沒有自己這一劫,自己不會被發現才對,偏偏還是被法空發現了。
宮裏的天機推衍有誤差,可從沒有這麽大的誤差。
——
法空出現在慧南身邊。
慧南藏身于大光明峰三裏之内的一片樹林裏。
這個距離,依照他們的速度,須臾可至大光明峰。
可他們一直沒有收到訊号,便一直沒動,靜靜聽着大光明峰上的厮殺之聲。
看到一百多個大宗師返回,厮殺聲慢慢寂滅。
還是沒收到訊号。
月光如水,靜靜灑落在樹林裏。
衆僧多是跏趺而坐,神情沉靜。
慧南看到法空出現,冷冷道:“不用我們出手了?”
“師祖,不用了,”法空笑道:“原本也是預備意外之用,還好沒出意外。”
慧南發出一聲冷笑。
一個老僧笑道:“慧南師兄,我們不用出手,那再好不過。”
“白跑一趟!”慧南哼道:“隻看了一番熱鬧。”
“能不動手就别動手。”
“正是正是,看看熱鬧也挺好的。”
“我們正好久在寺内,出來溜達溜達,遛遛腿挺好的。”
“這樣才最好啊。”
……
衆老僧紛紛點頭。
他們身爲大宗師,壽元剛被延長,當然不想就這麽沒命。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身爲經驗豐富的老家夥們,他們深知動手便有風險,而且是極高的風險。
誰也不知道對面的家夥會不會忽然變身,或者忽然使出殺招,大宗師也是肉體凡胎也會死。
他們對壽元極爲重視,當然不想喪命。
能不動手,他們最高興不過。
慧南哼一聲,沒說話。
法空道:“師祖,那我們便返回吧。”
一道朗笑聲忽然響起。
三個老者從大光明峰飄飄而下,身穿白袍,在月光下宛如禦風而行,飄飄落到了慧南他們藏身的樹林裏。
當頭一個相貌清癯,身形修長,仙風道骨,卻是光明聖教的左教主趙敬德。
他緩緩合什一禮:“本座代表光明聖教上下弟子,多謝諸位大師的盛情。”
身邊跟着的兩個老者也合什一禮。
慧南及衆老僧們紛紛合什還禮。
“慧南大師,好久不見。”趙敬德對慧南笑道:“大師别來無恙?”
慧南老和尚哼一聲道:“趙教主倒是風采依舊,我已經是老朽了。”
趙敬德笑道:“慧南大師有法空神僧這般嫡傳,實是讓人贊歎。”
慧南老和尚瞥一眼法空,淡淡道:“他嘛,闖禍的本事更大一些。”
趙敬德道:“這一次如果不是法空神僧,敝教上下恐怕要折損不少弟子。”
他雙掌合什,便要對法空一禮。
他已然知道法空在暗中出手相助。
法空一拂袖子,止住他下腰之勢,笑道:“趙教主使不得,我與許兄既是朋友,當然要助一臂之力,怎能眼睜睜看着。”
趙敬德感受到浩瀚的力量阻攔,沒有強行躬身,感慨道:“看到神僧你跟志堅,我們便覺得自己真的老了,該退下來享清閑了。”
法空笑道:“趙教主老當益壯,我們還想再偷偷懶。”
趙敬德呵呵笑着搖頭。
慧南和尚問起趙敬德上面的情形,趙敬德介紹了一番,聽得衆老僧們眉飛色舞。
即使他們沒有動手,可聽到光明聖教取得如此大勝,還是覺得高興。
大雪山宗與光明聖教處境相同,都要抵擋大雲或者大永武林高手的入侵。
能體會到彼此的痛苦與憤怒。
這般一場大勝,能揚眉吐氣很多年,一緩心中的憤郁之氣。
趙敬德邀請他們上大光明峰,歇息一天,然後一起前往诏令所指的聚集之地。
法空則告辭離開。
他一閃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随後又一閃,出現在杏花塢。
他出現在杏花塢的一間小院,然後掀簾進了屋内,來到一張床榻邊。
獨孤夏晴一襲白衣,正盤膝坐在榻上,頭頂白氣蒸騰,正在療傷。
她挺直的後背,一個掌印清晰可見。
(本章完)